寒冬越寒也就意味着年关越近。
历经了一个半月的法制培训课程即将宣布结束,只不过在结束之前,姜括要求做一次考试。
根据这次考试的结果,一方面来看看法制培训课的效果到底如何,另一方面嘛,如果考试成绩不理想,明年是不是有必要继续...
简蘅郁闷了半天,不过这样做也不是没有道理,好歹自己也忙活了一场,肯定希望能有所成效。
不然就成了白忙活。
然而,考试的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令人汗颜。
90%的人,不及格。
7%的人,刚好及格。
3%的人,良好。
一个优秀都没有!!
尽管考试结果不理想,但毕竟大家都“认真”学习过,尤其是简警官兢兢业业的奉献精神,都是很值得为之庆祝一番的。
地点定在了杜延维手上的一个场子,必然也就少不了他,一看到简蘅张嘴就夸,“哎呀呀,嫂子,几天不见又漂亮了!”
简蘅想起上次见面是在台球室,尽管他不怀好意,但最终总算是和谈了,没有对她怎么样。
所以对他不再像之前那么避讳,“怪了,今天怎么没看到你带美女来?”
“美女玩儿多了腻味,”杜延维笑着说,“还是像嫂子这样的耐看。”
“也不看看是谁的眼光。”自恋的声音一出,一只大手很自然的揽过她的肩,让她依靠在他的身旁。
姜括对身边的人吩咐,“去找几个漂亮姑娘过来。”
杜延维摸了摸鼻子,“最近吃素。”
姜括便说,“那就找几个青涩的。”
“......”
简蘅觉得很奇怪,今天看到的杜延维和之前看到的不一样,没了倜傥的风流,眉宇之间却写满了顾虑的忧愁。
怪,真是怪。
这家伙居然也会有烦心的事情?
不容她多做揣测,就被姜括这群小弟们组团敬酒表示感谢。
偌大的包厢内,用狂草书写着纸醉金迷四个字。
好在有姜括一直陪在身边,几杯酒下肚,简蘅就不愿意再喝了,同时也想撤,就说了一个让他拒绝不了的理由,“我想回去陪陪小野。”
她本来也是想走走过场就算了的。
没想到,“我让阿生带他去游乐场玩了。”
“......”简蘅被吵闹得头疼,“我出去透透气。”
“我陪你。”姜括知道她肯定不喜欢这种场面,从一开始就对她寸步不离的,拥着她走出了层层叠嶂的人群。
简蘅的目光突然被杜延维给夺走了,确切的说是被他身边的一个女人...
她看起来岁数并不大,穿着黑色的紧身露脐吊带,低腰黑色短裙根本不够遮,翘着腿,好春光,自然而然乍泄。
一只手里端着的酒杯一个劲儿的往杜延维嘴里送,身体也服服帖帖的黏在他的身上,嗲声嗲气的缠,“杜哥,你今天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啊?”
举手投足间尽显老练风姿。
尽管这样,杜延维还是不为所动,并且显出了一脸的不耐烦,挥手打掉了酒杯,“滚!”
但是这个女人并不罢休,而是站起来,站在杜延维面前,腰肢乱颤,搔首弄姿想要取悦他。
如果搁以前,杜延维是吃这一套的,但是现在他真是烦透了,抬起脚就没轻没重的朝她身上没轻没重的踹了过去,“槽!你他妈找死!”
“啊!”伴随着吃痛的尖叫,只着片缕的身体撞在了低矮的桌子上,没站稳,滚倒在地。
她狼狈不堪的爬起来,没有一个小姐妹去帮忙,都在冷眼旁观。
有的还出言讥讽,“真是不自量力,杜哥是她这种人能伺候的吗?”
女人恶狠狠的瞪了她们一眼,瘸着腿往门口走去,却与简蘅来了个正面相遇...
一张疼痛难忍的脸登时露出讥笑的鄙夷,神气了起来,“哎哟!这不是我那位当警察的姐姐嘛,怎么好好的警察不做,跑来当小姐了?”
她这句话说得极其尖锐,周围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过来。
“也对,当警察能挣几个钱啊!”她瞄到了眼正揽着简蘅的男人,继续泼酸水,“哎哟,还傍上了大老板,比当警察厉害嘛。”
简蘅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一抹不屑的轻笑,而后对身边的男人说,“我们走吧。”
“嗯。”
如此高傲的轻视姿态惹恼了这个女人,她拦住了他们的去路,继续挖苦,“怎么?被我说中了?你当小姐的事要是被爸知道了,他会不会气死啊?”
姜括见简蘅根本不屑搭理这个抽疯狂,本来没想插手,岂料这个女人如此不识相,便对身边的人去了一个眼神。
很快就有人将这个女人架住,要把她拖出去。
“喂!你们放开我!”女人挣扎着大吼大叫,“知不知道我是谁!放开我!简蘅!别以为你傍上了大老板就神气了!我告诉你!我也是有人罩着的!”
听见这话的人都笑了,却又都小心翼翼的去看简蘅的脸色。
见她面色如常,哪里有半点气愤,好像刚才的事情根本不是针对她。
惊叹她如此强悍的定力同时,谁也没想到,身为警察的她居然还有这样一位妹妹。
而且这两姐妹的关系还真是叫人意外。
原本是想出去透透气,但是这么一闹,姜括便带着她直接回家了。
一路上简蘅没说话,姜括也没主动问。
车子刚停在了家门口,常阿生也带着姜小野回来了。
“妈咪!”姜小野下了车就朝简蘅跑来。
简蘅牵住他的手,毫无表情的脸在此时才露出了笑,弯下身子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听说你去游乐场玩了,开心吗?”
“开心!”姜小野兴奋的说,“妈咪今天开心吗?”
“开心。”简蘅说着就牵他进屋。
她说的开心却让姜括有点小小的心疼。
看着一高一矮的背影被室内的灯光拉长在自己的脚下,他出了一会儿神。
他记得在之前调查她的资料里,确实有一项显示她母亲车祸死后,父亲再婚,她脱离了那个家庭。
当时根本没有在意这些,也就没有去细查,毕竟对别人的家事,他提不起兴趣。
但是经过短短几个月的接触后,他开始有点想八卦了...
要说今晚发生的事情没有影响到简蘅,那是假象。
安顿好姜小野睡下后,她无心睡眠。
披着一件外套,来到了露台上,看着门前的湖泊银光闪闪,与远处黑压压一片的山林,互相映衬,寂静无声。
才发现,即便是没有星月相伴,这里的夜色,也好美。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姜括拉上了窗帘,并将露台的玻璃门也拉上。
“喝点。”他拧着一壶酒,手指间夹着两个小陶瓷杯,坐到小桌旁。
简蘅转身,露台的顶灯是微弱的黄,在漫漫夜色里显得无比娇柔,她笑了笑,走到姜括的对面坐下。
“刚烫好的。”姜括递给她一杯。
酒不仅冒着热气,还飘着香,特别醉人。
简蘅不想拒绝,接过来抿了一小口,大概是觉得好喝,便仰头一饮而尽。
“我知道你调查过我,”简蘅将酒杯递给他,“但我自己的事情,不希望外人插手。”
“外人?”姜括又给她满了一杯,唇角微扬,“说你老年痴呆还真不含糊,这么快就忘了?”
“什么?”简蘅有些不明所以。
“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说得轻轻巧巧,“而且,你是我内人。”
简蘅接过酒杯的手一滞,愣愣的看着他与她轻轻碰杯,清脆的声响震动了她的手臂,惊颤了杯里的酒,如她平静无波的心,荡漾着圈圈涟漪。
喉咙泛涩,她收回手,低头看着酒杯里微妙的动荡,竟舍不得喝下去。
“她的确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将手中的就喝掉,嘴角流露出一丝苦笑。
姜括又给她满了一杯,没有说话,只是陪着她喝酒。
“我原本应该拥有的美好家庭...哼...”她轻笑一声,顿了顿,似乎并不想继续说下去,将杯中的酒又是一口喝完,空杯递给他。
姜括便默默地给她一杯接着一杯续满。
“你呢?”简蘅多喝了几杯之后,原本苍白的脸颊泛起了红晕,有些醉意上头,哼哼地笑,“你的家庭呢?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妹妹,还有...你的老婆...”
她说着说着,就仰起微醺的醉脸,认真的问,“他们,为什么都不在你身边?”
姜括温静的看着她,并没有回答。
因为现在不管他说什么,她都不会记住...
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会慢慢说给她听的。
“不说拉倒!”简蘅气他不陪自己聊天,便抓住那一壶热酒,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脑袋有点晕,东倒西歪的转过身趴在了护栏上,然后提着酒壶就往嘴里灌。
姜括轻笑,担心她摔着,忙走过去将她扶住。
她就势一歪,整个上身倒在了他的怀里,冲他傻笑,还将那壶酒扬起来,颇有炫耀的成分,调戏他,“你想喝啊...?”
于是就把酒壶送到他的嘴边,在他唇上戳了两下后,又小气的收回抱进自己的怀里,生怕被夺走了一样,“不给你喝!谁让你不陪我说话的!”
“......”姜括哭笑不得,每次喝醉了就会劲劲儿的作。
又见她抱着酒壶,将壶口送入嘴里,居然小口小口的嘬起来,就像...小孩儿吃奶一样...
姜括的心不由得微微一颤。
想起她在那场车祸中失去了至亲,多年来对母亲的思念,大概也只有在意识涣散的时候才会表达出来。
幻想着在母亲的怀抱里,感受爱...
嘬着嘬着就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姜括无奈,只好将她就地抱起,打算先将她放到床上,然后再取下酒壶,没想到她将酒壶抓得特别的紧。
再去看她,通红的脸上挂着一丝心满意足的笑。
与平日里高冷的孤傲相比,眼下这张脸充满了孩子气的天真,哪里还是那个跟他倔跟他横的女人啊。
虽然他不想打破她这种状态,可抱着酒壶含着壶嘴儿睡觉始终不是个事儿。
于是他又小心翼翼的将她的五根手指一指一指的轻轻掰开...
简蘅微微睁开眼的时候,恰巧看到了这一幕,混沌的大脑登时清醒了不少,但立马意识到自己含壶的窘态后,再一次果断的闭上了眼睛...
她,什么都没看到...
十根手指就这么被他一丫一丫地掰开了...
壶嘴儿也从她的嘴里抽了出来。
简蘅紧着一颗迅猛跳动的心,不敢喘息,又不敢憋气,才发现想要正常呼吸原来是这么艰难的一件事情。
忽地,嘴唇微热,两片带着酒香的唇瓣贴在了她的唇上,轻轻压了压才离开。
简蘅一颗紧张的心都快要被压碎了...
第二天醒来,发现床上就只剩她一个人,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连忙从床上坐起来。
头还隐隐有些昏沉。
她跑到浴室用冷水洗了两把脸,换上运动衣,一口气跑到了湖边。
果然,远远地,就看到一高一矮在湖边慢跑。
初晨的太阳刚刚从东方探出了半个头,好像要先查探一下大地的情况后再决定是不是要跳出来。
细碎的晨光穿透轻薄的雾霭,与清新的空气相交融,沁人肺腑。
虽然第一次的晨练让她吃尽了苦头,但是在姜括严厉的监督下,日复一日的苦痛折磨,终于让她开始慢慢习惯...
简蘅深吸了一口气,朝他们奔去...
***
好像一到年底,什么抢劫啊偷窃啊聚赌啊嫖娼啊就格外的多一些,警局的工作很繁重。
白天都要出警,夜里还要搞突袭,每个人每天二十四小时都处于待命状态。
对渝北火锅城的调查停止在了那几个政府人物上,接下来一点进展都没有。
薛重浔怀疑可能是被发现了,就让老汪开始着手调查这几个人物,哪知,仍旧一点有价值的信息都没捞着。
调查就此中断...
作为刑警队队长,见大家没日没夜的干,又都盼着过年好休息,尽管积极性并不怎么高,也不好怎么施压。
既然被发现了,不管怎么查都是徒劳,索性先放一放...
只让简蘅多上点心,看还能不能再挖到一些新的线索。
忙忙碌碌的一整天,正要下班,警局又突然骚动了起来,接到举报,说是有个会所从事非法勾当。
当薛重浔带着队赶过去的时候,确有此事,只是这一群女人堆里,有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
面对警员们的逮捕,她一点儿都不畏惧,反而对自己的小伙伴炫耀说,“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就是我那个当阿sir的姐姐哦,她来抓我只是公事公办,很快会放了我,你们嘛,要是能跟我一样好运有这么一个姐姐,出来玩儿就不怕了...”
马上就有人接话,“蓉蓉,你跟你姐姐说说,把我们也放了呗。”
“都他妈给我闭嘴!”薛重浔突然一声厉喝,脸色跟杀猪一样难看,吓得一群女人都不敢说话了。
他走到简蓉蓉的面前,冷着一张俊脸二话不说直接给她上了手铐。
简蓉蓉却笑了,嗲着声儿,“表哥,我错了。”
薛重浔看都没看她一眼,回头又是一声吼,“都给我带回局里去!”
简蓉蓉撇嘴,从简蘅身边被带走的时候,还特地冲她得意的笑。
显然这次的举报是故意而为。
薛重浔很窝火儿,他没想到会抓到简蓉蓉这个名义上的表妹。
虽然他们薛家和简家因为小姨的死而基本上断了往来,但他的父亲和简宗贺一直是多年的好友,所以这层关系其实一直还在。
看了一眼简蘅,见她居然表现得极为淡然,心又是一疼。
有时候,他真希望这个表妹能稍微有些情绪上的流露,但自始至终都没见过。
她表现得越是从容,内心肯定越多痛苦。
为什么不跟他分享?
简蓉蓉被带到警局里之后,一点儿都不配合,还逢人就说简蘅是她姐姐,生怕别人不知道。
警局里的人特别的吃惊,除了几位老干警都知道她的家庭在过去遭到过变故,但也没想到突然冒出来这样一个妹妹。
其他这几年新进来的警员们,一个个跟看戏似的,窃窃私语简蘅藏得真深。
至于薛队这个表哥,哎呀,看到他那张脸就不敢多做揣测。
而简蓉蓉不仅高调的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还跟大家八卦起自己的姐姐,神气的说,“对了,你们知道吗?我姐男朋友是青雀门的姜二哥,姜二哥哎~~!上次我在一个场子里看到他俩抱在一起,可亲密了。”
这个八卦对于整个警局的人来说可是爆炸性新闻啊!
“话说,你们局长都不给管管吗?”
一个个的目光都对准了简蘅,其实不用说大家也都应该猜到,毕竟姜二哥送她来上班接她下班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只是亲耳听到他们居然抱在一起,还是很震惊!
毕竟大家都看得出来简蘅是有多抗拒被姜二哥缠着,但没想到她居然会当面一套背后又是一套。
真是虚伪啊!
在外面交代事情的薛重浔听到后,进来就是一声厉吼,“把简蓉蓉关审讯室!”
简蓉蓉多少还是有些畏惧他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大不了不说了。”
见没人动,薛重浔将手中的资料往地上一摔,“都他妈愣着干什么!”
他们这才赶紧把简蓉蓉带走了。
薛重浔看了一眼坐在位置上一言不发的简蘅,走过去直接将她拉拽起来,带了出去。
“忍耐力了得啊!”薛重浔气得直喘,“那么诋毁你都不说话。”
简蘅默了默,“她说的都是实话。”
跟姜二哥抱在一起算什么,他们还亲过嘴,每天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
“......”薛重浔两只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尽管,尽管,他知道,接近姜二哥不可能会...!
但是,但是,他听了,还是接受不了...!
“阿蘅...”
突然,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从厅门口传来,简蘅和薛重浔同时应声偏过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穿西装的中老年男人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搀扶着走了过来。
正是简蘅的亲生父亲简宗贺和他的现任妻子鲍雅丽。
“阿蘅,”简宗贺走过来,似乎是难以启齿,又似乎是有很多话要说,最终还是问了句,“蓉蓉怎么样了?”
简蘅只冷冷的看了一眼,并没有回答。
鲍雅丽立马瞪起了眼珠子,一脸刻薄,“问你话呢!哑巴了!连自己的妹妹都抓!你当咱们简家的米是免费吃的!”
“雅丽,”简宗贺压低了不满的声音,“刚才在来的路上是怎么说的?”
“老公,”鲍雅丽拖长撒娇的音调,“人家这不是担心蓉蓉嘛,她肯定是被同学们给带坏的,你是看着她长大的,这孩子什么样儿你最清楚了。”
薛重浔在一旁听不下去了,对简蘅说,“你先下班。”
简蘅嗯了声,便转身回办公室去收拾东西。
简宗贺看着她单薄消瘦的背影,五味杂陈,最终收回目光,“重浔,蓉蓉没事吧?”
“这就要看她配不配合了。”薛重浔说完也走了。
简蘅出来的时候,看到简宗贺一个人站在外面徘徊,看到她了之后,一脸的愧疚,“阿蘅,我知道这些年你还恨爸爸,但是你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始终不安全,搬回来住吧,你的房间我一直让留着。”
“老公,老公...”鲍雅丽焦急的声音突然从走廊那边传来,不一会儿就走来了大厅,“老公啊,他们把蓉蓉关着不放,你快想想办法啊!”
“搬回来住吧,啊?”简宗贺还在央求。
鲍雅丽走过来听到这话就生气,“你大女儿现在的男朋友可是个大人物,哪里还看得上我们这种小家庭,你就别白费心思了!”
“你不信啊,你看外面。”鲍雅丽朝外努了努脖子。
一直沉默不语的简蘅好像被人一针给扎醒了,放眼望出去,就见一挺拔的身影立在黑暗之中,一双比夜更黑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她...
强忍的委屈一涌而上,她突然感觉鼻子微微有些泛酸...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