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什么时候来的?
简蘅吸了吸鼻子,不再顾及身边人的诧异目光,径自走向外面。
“说了你还不信,现在总相信我了吧!”鲍雅丽将简宗贺给拖走了,还不停的埋怨,“我看你这个外甥肯定是在故意找茬,你快给他爸薛局长打电话,赶紧把蓉蓉放了。”
身后传来的闲言碎语,已经不再重要。
简蘅走过去,紧绷的面容撕开一张浅浅的笑,脸有些微痛,“你怎么来了?”
姜括并没有很快回答,而是先好好打量了她一番,伸手在她脸上揉了两下子,“这么难看的笑脸,还是我生平第一次见。”
“......”简蘅好气又好笑,一把将他的手打掉,“谁让你看了!”
“好看的,难看的,只要长在你脸上,我都爱看。”姜括肉麻麻兮兮的将脸贴了过来。
简蘅挥掌将他的脸盖住,往后一推,“狗嘴吐不出象牙!”
说罢,自顾朝外走去,嘴角却骄傲的扬起,在黑夜里,谁也看不到。
姜括自然快步跟上,从后面揽住她的腰俏,将她的身子往怀里拉拢,身高的巨大优势让他微微低下头就亲在了她的头顶上,顽劣的问,“知道狗最爱吃的是什么吗?”
“......”简蘅懒得跟他皮,要将他推开。
他却将她搂得更紧,继续戏谑,“他最爱啃骨头,太好啃的骨头吃起来往往没滋没味,反倒是那种又臭又硬的老骨头...啊!”
简蘅毫不客气的一拳打在了他的腹部,居然变了方儿的说她是又臭又硬的老骨头!!
“老子就爱你这口儿。”姜括不顾腹部的疼,一手攫住她的下巴往上抬起,低头压住她的唇。
简蘅岂会乖乖的容他乱来?况且还是在警局门口!
尽管浑身被他束缚得紧,但腿脚还是很方便的,便提脚踩在了他的脚尖上,使劲儿的蹂躏。
都说十指连心,纵使姜括的抗压能力再强悍,也受不了女人这般的暴虐啊!
而且,嘴唇突然吃痛!
她...居然咬他!
本来是想亲过之后就放了她,可现在呢...
他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也不顾她的反抗,大步朝车里走去,一直在车旁守候的常阿生见状,赶紧将车后门打开。
简蘅被扔进去的同时,那袭黑影也跟着压了过来。
车门被关上。
简蘅上半身靠着车门,手撑着座垫,意外的是她并没有感到惊慌失措,反而觉得这个男人太无聊了点。
车子缓缓的行驶...
他伏在自己的身上,并没有进攻,而是努着嘴,“看看你的杰作。”
“......”简蘅看见了,下唇瓣有出血...刚才一时情急,没注意轻重...下嘴狠了点...
只是,他搞出一阵要把她就地解决的派头,却突然趴在他身上像只忠犬,还在向她...卖萌??要疼疼??
简蘅居然会有这种感觉。
她忍住笑,“还不都是因为你。”半曲着的腿动了动,“起开。”
压得她很不舒服。
姜括直接将她的腿从下面捞出来,然后勾在自己的腰上...
“......”这姿势...简蘅脸都红了,一脚砸在他的腿上,警告,“你够了啊!”
“不够。”姜括耍无赖,他翻了个身,头枕在她的胸口,身子躺在她的身上,并将她的两条大长腿交叠搭在他的腿上当被子用,闭上了眼睛,“刚才在外面站了半天,腿都要废了,还被你这样施暴,让我休息一会儿。”
大概觉得还不够,他又摸到了她的两只手,越过他的肩头,拽到胸口处,十指相扣,覆在他的心上。
“......”简蘅哭笑不得,一时拿他没辙。
看着他毫无顾忌的躺在自己的怀里睡觉,车子缓缓前行,简蘅看向窗外,看着这个熟悉的城市...
尽管它从不把人放在眼里,冷漠胜过无情,可偏偏有一个温度在手心里慢慢升起...
鼻子酸得更厉害了,眼眶微润...
内心那道坚固的防线,裂开的缺口,又变大了...
姜括感觉到有一股隐忍的力从四肢传来,睁开眼就看到那张微侧的脸在怔怔地出神。
警局里发生的事情,就算没有亲眼目睹,大概也猜到一二。
上一次她忍了,这一次她还是在忍,一肚子的憋屈和愤怒能消化吗?
日积月累的,要没消化,以后真干起那事儿了,岂不是要到他的身体里?
不行,得早点发泄出来...
不然,以后遭殃的是他...
他心念一动,待车子停到家门口的时候,不由分说的将她拉下车,来到了地下室。
简蘅还在奇怪他要干什么,当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封闭的屋子时,整个人都惊呆了!!
四周全是纯水泥墙壁,正前方被挡板隔开四个隔间,远处分别竖着四个靶子,左侧墙上挂着几杆步枪,下方一张陈旧的木桌上随手扔了几支手枪,右侧放着一张四方木桌和四把木椅,再也没有别的一点装饰。
这里居然还藏了一个射击室??!!
他随手递过来一把枪,笑着说,“比比枪法?”
大半夜的跟她比枪法?!
简蘅睨了他一眼,难以置信...
他只好将手枪塞进她的手里,又给她戴上耳罩,不解释,而是直接走到其中一个隔间,抬起手臂就朝对面开了一枪。
这里并没有设隔音玻璃,尽管戴着耳罩,但“嘭”的一声巨响突然从天而降,将吃愣的简蘅吓得浑身一震,大脑神经好像被炸开了!
她猛地回神就见姜括正偏过头来看她,轻轻一笑,“没开过枪?”
简蘅咽了咽口水,手里拿着的枪感觉有千斤重。
她的确没有开过真枪,毕竟局里有严格的规定,所以每次拿着都是当成道具在用...
唬人很有效。
“看来你这个人民警察要输给我这个地痞流氓了。”
简蘅走过去,看着前方的靶子,却怎么也提不起勇气去扣动扳机...
姜括见她犹豫不决,果断的从旁侧环抱住她,并握住她的手,帮助她扣动扳机的那一刹那,在她耳边低语,“所有你讨厌的人,都在那儿。”
去将他们碎尸万段。
又是一声轰响,手被震得微微发麻,后座力让她的肩臂顶撞在了姜括的胸脯上,被他吸收。
这一枪很随性,所以打得很偏。
但心中长久被压抑的诸多情绪,好像从枪口“嗖”的一声飞了出去,而后一声爆破便飞灰湮灭。
这种前所未有的快感,也让简蘅很快找到了感觉。
她紧紧地握着手枪,目不转睛的盯着前方的靶子,那句“所有你讨厌的人,都在那儿”瞬间幻化成了一张张脸...
曾让她暗无天日的人...
曾让她失去至亲的人...
曾让她当众难堪的人...
都去死吧!!
她一连开了好几枪,整个射击室里被一阵阵巨响震得抖三抖。
子弹被她一口气打完,强劲的后坐力将整条手臂都震得不停的颤动,手指麻到发软,抢从她的手里滑落下来,掉在了地上。
大脑混混沌沌,她局促的喘着气,看着对面被她打得稀巴烂的靶子,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微笑。
从未有过的轻松跃然头上,沉重的身体瞬间变得轻飘飘的了,哪里还站得住...
就要飘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落到了一处结实的臂膀上。
这一着力,心也跟着有了着落。
简蘅看着他,抿了抿唇,最终说出了埋在心底的三个字,“谢谢你。”
谢谢你在黑暗中为我送来光明。
谢谢你在危机关头替我挡了一刀。
也谢谢你在我克制的时候让我懂得了释放。
虽然,你在很多时候都叫我讨厌。
姜括黑眸荡漾,“这是到目前为止我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简蘅脸腾地一下子就红了,忙站起身子,埋汰一句,“不正经!”
姜括盯着她看,突然掰起了手指头,慢悠悠地数着,大拇指,“王八蛋。”
食指,“混蛋。”
中指,“流氓。”
无名指,“无耻。”
小指,“不正经。”
简蘅见他如数家珍的清点自己历来对他的骂名,还一脸享受的模样,无语的同时不禁嗤笑了出来,到嘴边的那句“无赖”硬生生给憋回了嘴里,卷了卷唇,下巴微扬,“反正你身上没一处好。”
也没看他,说完就转身,兀自朝门口走去。
却还是让姜括看到了她转身的刹那,红唇勾起的一抹得意的笑,如炎炎夏日正午的烈火骄阳,晃人眼灼人心。
他不由得想,在她曾经拥有一切的时候,是不是经常这样的骄傲。
***
第二天早上,姜小野突然惊呼,“老爸,你的嘴巴怎么啦?!”
整栋别墅的男人一大清早的目光都停留在姜括的嘴上,嗯,一看就是咬伤...
那个,战况是何等的激烈才能把姜二哥如此饱满的性感嘴唇给咬破了啊!
姜括对儿子解释说,“家里藏了一条小毒蛇,昨天晚上偷咬了我一口。”
“......”正在喝粥的简蘅喉咙一哽,差点儿呛住。
姜小野好奇的担心,“那你不是要中毒了?!”
“嗯,后来你妈咪帮我把毒吸出来了...”
“噗...”简蘅嘴里的半口白粥全喷了出来。
姜小野佩服得呀,“妈咪!你好厉害呀!”
“......”简蘅默默地擦了擦嘴。
姜小野继续追问,“那条小毒蛇后来怎么样了?”
“被我养起来了。”
“......”简蘅白了姜括一眼,不准他乱说话。
“啊?!”姜小野大惊,但更好奇,“能让我看看吗?”
“不可以。”姜括说,“等老爸把她养家了,不咬人了再给你看。”
“好哒!”
“......”简蘅突然阴冷的开口,“小心她哪天把你咬死。”
一句话成功的堵住了这对聊得正起劲儿的父子。
这顿早餐总算可以安静会儿吃完了。
简蘅心情不错,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慢慢的融入到这样的家庭里。
这种愉悦,直到到了警局...
也难怪,一直本本分分的简蘅,她的家人突然出现在警局里,年老的父亲带着年轻的后妈,来保释一个卖淫的妹妹...
不仅如此,连简蘅也跟青雀门的姜二哥抱在了一起。
大家虽然明面上没说什么,但是暗地里早就沸沸扬扬了。
总算有人帮她说话,“你们别瞎说,阿蘅不是那样的人。”
但,“人不可貌相,骨子里肯定跟她那个妹妹差不多,要不然怎么会被姜二哥看上?肯定耍了手段。”
“也是,像这种不务正业的男人看上的肯定也不是什么好女人。”
同事们看她的眼神五颜六色中有一个相同的颜色,那就是——陌生的鄙夷。
看到她都有意无意的避开...
简蘅对这种现象表示理解,一律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直接去找薛重浔。
只是当她推开薛重浔办公室的门时,一团浓烈的烟雾扑面而来,刺鼻的烟味儿熏呛住她的呼吸。
她咳嗽了两声,挥手驱散的同时,抬头望去...
只见一屋子的烟雾缭绕里,一张冷峻的脸因为长期熬夜而变得发黄,很憔悴,他靠坐在椅子上,双腿搭在办公桌前,神情麻木的抽着烟...
简蘅大吃一惊,他这是在干嘛!!
赶紧将门大打开,走过去又将所有的窗户拉开。
这些烟雾也早就憋坏了,一溜烟儿的往外蹿...
她夺过薛重浔手里的烟,摁在了烟灰缸里。
而烟灰缸因为爆满,很多烟蒂都掉落在办公桌上。
敢情在这里待了一夜?!!
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简蘅轻轻推了推他的肩,关切的看着他,“你怎么了?”
薛重浔这才有了一点反应,见是简蘅,憔悴的脸突然痛苦了起来。
大脑突然冒出一个画面...
几缕薄光斜照在黑夜里,他搂着她,两人嬉笑打骂中他亲住了她,最后直接将她抱起,扔进了车里...
他的拳头不由得握紧,脸部表情也随之有些扭曲...
“发生什么事了?”简蘅从来没有见过薛重浔这个样子,吓得忙掏出手机,要打120急救,不会是抽烟抽中毒了吧?!
薛重浔见她如此紧张自己,空荡的心总算有些安慰,他张了张干涸的嗓子,“简蓉蓉被保释了。”
简蘅挂断刚拨出去的号,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就让你自残,薛重浔,你真长进啊!”
听她骂自己,居然比任何关心都舒服,收回僵直的双腿,薛重浔撕开嘴笑了笑,“去给我倒杯水,喉咙难受死了。”
“活该!”简蘅虽然这样说,却还是走到饮水机给他兑了一杯温水。
薛重浔先漱了漱口才喝掉。
“是谁来保释的?”不会真的是他爸薛局长打了电话吧?不然这家伙怎么会躲在办公室抽了一夜的烟!
“不知道。”薛重浔伸了个懒腰,“只说是青雀门的人。”
“!!!”简蘅很吃惊。
“都怀疑是姜二哥。”
“不可能。”他昨天晚上让自己打死讨厌的人,怎么可能又来保释?!
“为什么不可能?”薛重浔反问,“他追你追得那么紧,对你各种讨好献殷勤,为你做这些事轻而易举。”
简蘅口气坚决,“他不是这样的人!”
薛重浔一愣,本来好了一点的心情突然又跌落进谷底,轻笑一声,“你现在很了解他嘛。”
简蘅这才发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哽了哽喉咙,“我只是觉得,在没有证据支持的情况下,不要胡乱猜测。”
“阿蘅,不要被表象蒙蔽了双眼。”薛重浔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照片递给她,“这张照片,你最好带在身边。”
简蘅愣了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过来...
“记得给自己留条回来的路。”
***
简蘅怎么也没想到简家的人居然会再次来找她。
临到下班的时候,简宗贺一直守在警局门口左顾右盼,见到她,立马迎了上来,“阿蘅。”
简蘅本来不想跟他说话,绕过他继续往外走。
“阿蘅,你还是不肯原谅爸爸吗?”
原谅?简蘅在心中冷笑,让死去的人如何去原谅活着的人?
而且他们还活得那么的开心幸福!
“阿蘅,跟爸回家,就当爸求你了,再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爸不忍心看到你一个人在外面孤零零的,你...你...妈妈肯定也不希望看到...”
简蘅停下了脚步,看着他,稀疏的头发已经有好些都白了,岁月并没有饶恕这个男人,他一脸期盼的看着自己的女儿,希望能得到她的同意,抑或是,宽恕。
“不要提我妈,”她冷淡的说,“你也不是我爸。”
简宗贺见她如此决绝,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无奈之余,只好“扑通”一声,跪在了她面前,苦苦哀求,“这些年我一直都很自责,但是人死不能复生,阿蘅,爸爸这些年也不好过。”
简蘅没想到这个年过半百的男人会突然当众下跪。
周围登时传来一片哗然之声。
她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场面,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更何况还是她名义上的亲生父亲。
可,那又怎样呢?
他现在跟他重新组建的家庭生活美满,哪里还有她的存在?!
“自责?”简蘅冷笑一声,“当她带着女儿去找你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当她们出了车祸失去生命的时候,你又在干什么?过去四年,当她一个人在国外孤苦无依的时候,你怎么没说来接她回家?你现在觉得这是用自责两个字就可以轻轻松松弥补的吗?!”
一连几问让简宗贺无地自容。
因为生意关系,他长期都是国内外两地跑,甚至在国外待的时间还要久一些。
男人在外,难免会有应酬,难免会找女人解渴。
有幸遇上称心如意的女人,久而久之,就会重新安置一个家。
反正,只要满足她们的物质条件,名分什么的,对她们来说根本不重要。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传到国内的妻子耳朵里,后来还带着女儿去美国捉他的奸,酿成悲剧。
但是在来来往往不知情的外人看来,简蘅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就是,这个女儿太咄咄逼人,冷酷无情。
父亲都下跪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被原谅的?!
“我永远不会接受,除非,她能活过来。”简蘅斩钉截铁的说完,正要走...
只听一声惊呼,“老公!你在干什么?!!”
鲍雅丽和简蓉蓉连跑带喘的跑过来,“你疯了?!给她下跪?!”
赶紧将简宗贺扶起来,简蓉蓉却一脸得意的看着简蘅,嘲讽,“这么狠心,也就咱姐干得出来,爸,我不是跟你说了吗?咱姐现在是有男人的,根本瞧不上咱们现在这个破家,你给她磕八个头也未必回来。”
简蘅觉得奇怪,在过去那么长时间,这对母女一直是反对简宗贺接她回家的,巴不得她去死。
但是现在听这口气应该是不反对了,不然简宗贺也不至于会过来求她。
这些都很不合常理。
毕竟,在过去四年的时间里,每逢过年,也没说要叫过她回家。
她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你这个死丫头!”鲍雅丽作势就要去打简蘅,“你爸岁数这么大了,好心让你回家过个年,还叫他下跪!狼心狗肺的东西!”
简宗贺赶紧拦住,怒喝,“你少说两句!”
“好哇!简宗贺,我对你这么好,又担心你,你居然还护着那个臭丫头!”鲍雅丽说着说着就哭了,“我二十岁就跟了你,也给你生了个女儿!你个没良心的!”
简蘅只觉得一阵聒噪,在她看来这场戏演得太挫了,一个字儿都听不下去,便继续往外走去。
却被简蓉蓉一把拉住了胳膊,低声挑衅,“别以为现在有姜二哥护着我就不敢拿你怎么着,我告诉你,我不仅不会让你进简家的门,还会让你身败名裂。”
简蘅嫌弃的甩掉了她的手,觉得挺好笑的,小小年纪,口气倒是不小。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儿。
噢,她想起来了。
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貌似在青雀门也有一个了不起的靠山。
呵...
刚从警局出来,一辆出租车准确无误的停在了她的脚边,被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司机师傅居然是常阿生!
“二嫂,二哥让我送你去个地方。”
烦躁的情绪一扫而空,简蘅不由失笑,为了不让自己更加难堪,这家伙要不要这样偷偷摸摸啊!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