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车一路向南,在元宵节这天来到了南投县。
一路上宁潇的电话没少接,家里的,工作室的,还有薛重浔的,业务很繁忙...
为了不让这些关心她的人担心自己,她说是在开始新一年的繁重工作之前来一场旅行,放松放松,等结束了就回去,大伙儿这才安静了。
倒是姜括的电话很少,而且都是速战速决。
在路上漂泊了半个月,姜括找了个停车场将房车停下,带着妻儿去游日月潭。
正值元宵佳节,来日月潭游玩的人很多。
姜括一家三口行走在人潮之中,看起来与周围那些带着孩子出行的父母没什么两样。
唯有肉肉领头跑在前方,有种要给主人带路的行头,被游客们瞧见了会忍不住惊讶,“哇!杜宾犬哎!”
“好可爱哦!”
肉肉傲娇的瞅他们,一脸,我这么精明能干是用可爱能形容的么!
“汪!汪汪汪!”凶猛的叫出来。
游客们被吓到了,惊恐的跳开躲远,生怕被咬一口。
“肉肉!”姜小野一声喊,肉肉就往回跑,小大人的口气教训,“在公共场合不能这么没礼貌。”
肉肉立马摇起尾巴讨好...
姜小野这一声吸引了周围的不少目光。
只见这一家人,衣着虽然极为简单朴素,但是,男人高大威猛,女人身材苗条。
尽管都戴着鸭舌帽和墨镜,然而,单就小孩子帅气逼人的五官以及男人坚毅的下颚,也能想象这对父母长得该是有多祸害了。
要不然女人干嘛还围着大围脖,整张脸有四分之三是被遮住的,神神秘秘,搞得好像生怕被人窥凯了她的美貌一般。
白皙的玉手牵着孩子,又被自己的男人亲密的拥在身侧。
啧啧啧...好酷好幸福的一家人啊。
姜括到码头租了一艘手划船,坐在船头,划着船桨,小船缓缓的驶入湖中。
日月潭是台湾著名的风景区,北半湖形如圆日,南半湖却状如一弯新月,因此而得名。
周边度假酒店林立在群峦叠翠中间,倒映入碧绿的潭水之中,在水浪里影影绰绰,可谓青山拥碧水,明潭抱绿珠,风景美如画。
湖面上,无数轮渡和游艇来回航行,环湖公路上,也有很多骑行的人穿梭在绿意之中,人与自然,热闹繁盛。
唯有一叶扁舟渐渐的远离这片区域,朝更加清净的地方前行。
再放眼望去,四下无人,已经变成了另一番风景...
瓦蓝瓦蓝的苍穹下,薄雾萦绕,湖畔的苍翠山麓上建有许多亭台楼阁,秀美的自然景致中还点缀着寺庙古塔,山不动水动,将四周显得格外幽雅静谧。
宁潇坐在小船的另一头,不会划船,便拿着船桨,装模作样的拨开湖水...
爸妈都在划船,姜小野哪里还坐得住啊,站在小船的中央又蹦又跳,“老爸!我也要划船!我也要划船!”
小船哪里经受得了啊,在水面上一沉一沉的左右晃荡。
肉肉险些站不稳,嗷呜的叫~~~
“过来。”难得姜括心情柔和,手把手教姜小野使用船桨,并将湖水朝身后划开...
只要是新鲜感兴趣的事情,小家伙就学习得特别快,虽然力气不够,但,比他妈咪像模像样多了。
“小野,注意安全啊!”宁潇看着姜小野专心致志的靠在船舷上,生怕他掉水里了。
“放心,有肉肉照顾他。”姜括落个轻松自在,“就算掉水里了我会捞他起来的。”
“......”有这么当老爸的吗?!
小野他爸坐到小船中央,伸手将小野他妈也拉到身边,两人背对着小野,相拥而坐。
肉肉高度警惕的守在主人身边,丝毫不敢松懈。
画风...很有点怪...
前方温情脉脉,后方如临悬崖。
姜小野是浑然不觉啊,还在兴致勃勃的划啊划,丝毫没有察觉到小船早已停了下来,根本没动...
天水一色,旖旎寂静,爱人在旁,孩子乖巧。
宁潇闭上了眼睛深吸一口气吐出来,由衷的赞叹,“真美!真舒服!”
头枕靠在姜括的肩上,“真想在这儿好好睡一觉,什么都不用想。”
姜括吻了吻她的头顶,故意问,“那你现在在想什么?”
宁潇抱着他,脑袋朝他的胸膛蹭了蹭,更舒服的感觉,“想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姜括却低笑出声,口吻轻缓,“这不叫旅行。”
“不叫旅行叫什么?”宁潇不是很能理解。
“一种仪式。”
宁潇猛地睁眼抬头,怔怔地看着他,讷讷的问,“仪式?”
饱满的唇微勾起一抹深意的笑,在她的红唇上轻啄一口,“给我们自己的仪式感。”
不是追逐迷人的秀丽风景,也不是在路途中寻找所谓的意义,而是这一时段与其他时段不同所带来的体验。
尽管这种体验,短暂,又易逝。
甚至,会毫无意义可寻。
但,仍旧需要。
至少,在面对未知的明天时,它存在过。
而且,真实的存在过。
有一天,你会因为这种存在,而不再惧怕未来。
它,微不足道,却憾人。
宁潇终于明白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背后,是他的用良苦用心。
嘴上却不忘埋汰,“搞得跟要生离死别一样。”
讨厌...
“老爸!船为什么不动啊?!”姜小野惊叫起来,终于发现了新!大!陆!
小船表示,哎呀~~总算被你发现了,可太阳都落山的说...
夕阳西下,晚霞笼罩着整个日月潭,远山山间渐渐腾起轻纱般的薄雾,飘荡回旋,如临仙境...
姜括拿过之前宁潇用过的船桨,“来,坐我旁边,老爸跟你一起划。”
宁潇便主动让开了位置,坐到他们的对面,不忘交代,“注意安全。”
父子二人齐心合力,小小船儿焉有不动乎?
姜小野兴奋极了,哇哇大叫,“妈咪!坐稳咯!”
像一位小船长,号令,“老爸!我们加速前进!前进!”
小船像是吃了兴奋剂,劈开了平静的潭水,飞快的冲了出去。
姜括将小船划到了指定的停泊点,退还。
一家三口在潭中悠闲了一个下午,肚子早就饿了,便找了一家景观饭店美美地吃了一顿。
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漆黑的天空中,一轮圆月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现身了...
岛上处处张灯结彩,不知何时已经挂起了各式各样的花灯,斑斓绚丽又喜庆,围绕着整个日月潭。
有很多小孩子提着小花灯在街上你追我赶,好不快乐。
姜小野看见了又很羡慕,宁潇便也给他买了一个,小家伙提着小花灯,走路都神气了好多。
走着走着就看到有很多人朝一个方向涌去,言谈中,似乎有放天灯的活动...
小孩子都爱凑热闹,姜小野也不例外,要跟着跑去看。
到了一个视野开阔的现场才发现,这边所谓的放天灯其实就是内陆的孔明灯。
一群人人手一个,在纸糊的灯状球体下点燃火引,待被燃起来的热空气膨胀后,松开托举的手...
天灯络绎不绝的冉冉升起,犹如一个个大大小小闪烁的火球,随风飘向远方,与夜空中的繁星融为一体,多彩纷呈,美妙壮观。
在台湾的说法是,天灯放得越高,运气就会越好。
而在内陆,孔明灯承载的是美好的愿景,飞得越高,越容易实现。
姜括和宁潇也买了一个,并让姜小野许愿,一起放飞他的愿望。
姜小野双手互扣在一起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希望我和老爸妈咪每天都像今天这样开心快乐!”
宁潇看着被火光照亮的小脸,心里一阵感动,再去看姜括,见他硬脸充满了温情,欣慰的揉了揉儿子的脑袋,“傻小子。”
在天灯松开手的那一刻,她也在心里暗暗许下一个心愿...
愿你,平安无事。
放了天灯之后,一家三口就找了一家酒店落宿。
姜小野玩了一天早累趴,洗完澡倒床就睡。
宁潇洗过澡从浴室出来就见姜括靠在浴室门外,盯着她看。
为毛感觉这眼神有点不怀好意啊,朝身后指了指,“该你去洗了。”
姜括也没说什么,就进去了。
宁潇皱了皱眉,打算还是先睡觉为妙!
但还是被他给从床上拉了起来,“带你去个地方。”
“......”大半夜的去哪儿啊,“明天再去不行吗...”
“就现在。”他也不解释,将衣服丢给她,还准备强行给她换上。
“......”宁潇只好自己动手。
从酒店出来,被他一路拉着来到了傍晚退还小船的停泊点...
这里的工作人员早已经下班了,手划船停靠在潭边,姜括解开了其中一只船的绳子,跳了上去,向她伸出手...
宁潇瞬间明白,这家伙不会是来找浪漫的吧!
在这么冷的天儿...
心中暗暗觉得好笑,上了船。
一轮圆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披洒在整座岛上,银银碧波,清光满月,互相交映,万籁俱寂,如同一幅被上帝藏起来的画作,神秘莫测。
姜括轻划船桨,小船便缓缓地走进了这幅画中。
宁潇笑他,“下午还没享受好?”
“是你说的,想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姜括盯着她...是明晃晃的邪念啊!!
“......”所以大晚上的来给她制造机会!!
宁潇差点吐血!!她那是无心之意说的话好不好!!
小船已经离开了潭畔几里远...
姜括收起船桨,将宁潇拉躺到自己的怀里,轻抚她的后背,“睡吧。”
“......”这让她怎么睡得着啊!!
宁潇坐了起来,“肯定不只是睡觉这么简单。”
她现在已经知道他肚子里有几条蛔虫了...
姜括意味深长的摸下巴,“你想在这里摇船也可以。”
信口雌黄!明明是你自己想!!
“你还真是一次比一次让我大开眼界!”宁潇讽刺。
姜括坦然接受,“不把你的眼界开高一点,怎么坐稳你男人的这把交椅?”
“......”宁潇真是被他气到笑,哪次不是一句话就让她消气的?“少跟我油腔滑调。”
姜括见她口气软了些,自然是要得寸进尺的,便又将她拉到自己的身上,简单直白的问她,“想不想?”
“......”宁潇想...捂脸遁走!!
挑逗,“想?”
“......”
戏谑,“不想?”
“......”
撩拨,“想?”
“......”
调侃,“不想?”
“......”
捉弄,“想?”
“......”
面对眼前这份无厘头甚至带点恶趣味的小确幸,宁潇伸手捂住他的嘴,羞得脸红,“你要不要这么烦!”
姜括将她的手拿到嘴边亲了亲,“那就是想...”
静静地漂浮在潭水上面的小船忽地下沉了几寸,又被浮力顶了上来,如此往复,水波也受到了震荡,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让我们荡起双桨,小船儿推开波浪~~
水面倒映着美丽的白塔,四周环绕着绿树红球...
不!
是...突然隐隐传来阵阵轰鸣,姜括的耳朵条件反射的微动,停下动作,抬头朝声源处看了过去。
“怎么了?”躺在下面的宁潇娇喘着问。
姜括一边抽身一边将衣服给她,镇定的说,“有人来了。”
跟踪了这么多天,终于是要行动了。
刚才还停留在身体里的热情瞬间被驱散...
宁潇大惊失色,连忙穿好衣服。
姜括光着膀子,只是把裤子穿好,便拿起船桨,开始朝岸边划去。
宁潇看见,从另一个方位的远处,有几个小黑点正朝这边快速的驶来...
她也赶紧跟着一起划桨,紧张的问,“是杜延维的人?”
“不好说。”姜括用力的划桨,当小船离岸边还有一段距离时,他却停了下来,问她,“信不信我?”
当然,“信!”
“下水。”
宁潇不假思索的翻身,双手抓着船舷,整个人落在水里,等着他一起下来,弃船而走...
却见他拿出一把枪塞到她的手里,“从这里潜过去,马上带小野离开台湾。”
是那把沙漠之鹰!
宁潇瞪着双眼,一双眼快瞪出了眼泪,“姜括!”
“别犹豫。”姜括捧住她的脑袋,又在她嘴上猛亲了好几口才松开,“快走。”
“枪你留下!”宁潇要把枪还给他。
“我的命,在你手上。”姜括将沙漠之鹰握在她的手里,暗黑的眼,沉着又冷静,“别回头。”
宁潇紧咬着唇,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来,一头钻进了水面之下。
眼泪流入了潭水之中,沉入了潭底。
姜括调转了船头的方向,朝另一边划去...
当宁潇潜到岸边,身后快艇的声音似在耳畔,轰动着她的大脑。
她特想回头去看一眼,看他怎么样了,可却不敢忘记他的话——别回头。
悄悄的爬上岸,恰好这里的岸边都是参天大树,道路被遮挡得严实,不易被发现。
她一路狂奔到酒店,打开房间的门,却被吓愣在了门口,手里的枪不由得插进后腰...
屋里站了好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并无恶意...
“妈咪!”姜小野一见到宁潇就从沙发上跳起来,“他们说延维叔叔要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吃汤圆!”
却发现她浑身湿透,很惊讶,“妈咪!外面下雨了吗?老爸呢?他去哪里了?”
一连几问,宁潇此刻只觉得浑身冰凉刺骨,眼眶却热胀得厉害,屏住心神,将所有的情绪压在心底,嘴巴一张一合,“你爸先去延维叔叔家了。”
“他为什么不等我们一起啊?!”姜小野撅嘴埋怨。
宁潇看向那几个男人...
领头的人表示很歉意,“宁小姐,这么晚打扰您实属无奈,杜哥实在很想念小爷,交代务必今晚要见到他。”
“好,容我先换身干衣服。”宁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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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几艘快艇将小船围住时,发现小船是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水面之下。
只不过水波动荡不堪,根本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抱着机关枪的人将枪口朝向水面,试探着问,“要不要把他打出来?”
“杜哥说了,要留活口,别瞎几把开枪!”
“那现在怎么办?”
“你!你!还有你!你你你!都下去。”
“......”
尽管不是很情愿,但被点名的六个男人还是“扑腾扑腾扑腾”跳下水了。
也正在这时,一个黑身从水里猛地钻出来,敏捷的翻身跳上了其中一个快艇,站在快艇上的人被吓了一跳,没等反应过来就被一长腿狠踢,哪里还站得稳!
摇摇晃晃,快艇又突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那人直接被旋飞出去...
姜括一手把着快艇的方向盘,趁那人要落下水的瞬间,一手伸出去巧妙的夺过那人手里的枪,朝周围的几艘快艇连续开了几枪。
每一枪都没有打中人,而是减缓了他们的动作。
他的快艇,已经飞了出去。
枪声随之响了起来,其余几艘,快速跟上。
刚才还神秘莫测的日月潭在这一刻仿佛被揭开了不为人所知的真面目,阴森可怖。
姜括开着快艇冲向对面的岸边,然后丢弃掉,刚上岸就看到岸上站了好几个人,还有些面熟...
“二哥。”那几个人叫了声。
其中一人说,“坤哥得知杜延维要对你下手,特意派我们过来相助。”
暗黑的双眸不动声色,“多谢。”
不等那几艘快艇靠过来,这几个人抱起机关枪朝他们就是一顿狂猛的扫射,只听到一命呜呼的落水惨叫声。
快艇失去了人的操控,直接冲撞到了岸边,腾飞起来,被撞击的围栏噼里啪啦轰然断裂,大小长短不一的碎木壮烈的朝天翻飞。
月光下,殷红的血液很快被三千尺的潭水稀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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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潇在浴室里冲了一个热水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将沙漠之鹰拿出来,把枪拆卸了之后,拿毛巾擦干,再重新组合,确保完好无损后插进了后腰。
从浴室出来,她牵着姜小野,肉肉跟在身边,被一众男人带到了酒店的停车场。
他们礼貌的将车门替她打开,母子两人坐了进去后,一个男人也跟着坐在车后座,驾驶座和副驾驶座分别有一个人,车子开出,行驶在中间位置。
行不多时,宁潇突然从后腰抽出那把沙漠之鹰,将枪口对准自己的脑袋,车子猝然停下。
“宁小姐!”
“妈咪!”姜小野当即就吓哭了出来。
她果决的拉下枪栓,视死如归,“姜小野,平时你爸怎么教你的!”
姜小野泪流满面,却坚强得紧咬着牙关,呜咽说,“老爸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那就不要哭!”宁潇低吼,“把车子开往机场!不然你们给杜延维送去的就是两具死尸!”
那几个人都急了,没想到这个女人会有枪,还来这么一出!“宁小姐!!别冲动!快把枪放下!”
“我数三声。”宁潇口气强硬,“一!二!”
这不要命的,哪还敢让她数到三啊,立马说,“先去机场!”
车子调转了方向,坐在后座的男人紧张的盯着宁潇,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走火...
副驾驶上的人连忙打电话,“她手里有枪,以死威胁,我们现在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不知道电话里说了什么,他急急点头,“好!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对开车的人说,“去机场,送宁小姐上飞机。”
宁潇有些意外,不知道杜延维又在打什么主意,不管怎么说,先离开再说。
在这群人的“友好”安排下,顺利的登上了一班飞往内陆的飞机,她将姜小野紧紧地抱在怀里,看着窗外的月光,洁白而纯净。
两三个小时前与他的温存早已不复存在。
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
姜括...你还好吗? 乖,听儿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