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知道他们在哪,”薄奚云道,“其实皇兄你是知道的,弘颜曾经被我下了蚀情之蛊,因此我要找他这个人是轻而易举的,当然,我还要告诉你的是,你心心念念的白子鱼此刻就在他的身边,我通过巫术看到他们两个浓情蜜意,十分恩爱呢!”
薄奚野心猛地一痛,但还是淡淡道:“那又如何?”
“那只能证明,皇兄你是永远比不过弘颜啊!”薄奚云看着他一瞬间变化表情,趁热打铁道,“我只需要皇兄你帮忙,将弘颜引出来即可,弘颜十分信任你。”
“然后呢?”薄奚野反问。
“哈哈,果然是薄奚野,你始终最关心的就是结果,”薄奚云笑得花枝乱颤,“实不相瞒,我现在已经是东昱的皇后,东昱大王尔朱东齐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将弘颜和上官夏离两人交给他即可,那他不仅可以休战,而且还可以拥戴你做天盛的皇帝!这样,你可以过上你这么多年来梦寐以求的日子了!”
“你在撒谎!”薄奚野冷冷地反驳道,“你怎么可能拥戴我做天盛的皇帝,现在你哥哥已经登基,你做妹妹的反而唆使我造反,这不合乎情理!”
“有什么不合乎情理的?”薄奚云眼神发狠道,“妹妹流离在外一月余,除了我母后曾经差人保护我,我那太子哥哥对我的失踪不闻不问,只管他的登基,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也不加派人手来寻找我,他枉为我哥哥!”
看着她义愤填膺的神情,薄奚野嘴角轻扬了一下,然后开始不动声色地踱起步来,长眸犀利地再三扫视着薄奚云,而薄奚云则再次拿起茶杯,悠闲地喝起了茶,等待薄奚野的回答。
半晌,帐内才响起了薄奚野的一个字:“好!”
言罢,薄奚云才眉眼大展,眼波流转地对着薄奚野道:“皇兄,你才是我薄奚云的亲亲皇兄!”
两人在帐内再谈了一些细节,薄奚野才起身送出薄奚云来,面对旁边将士们惊愕的目光,薄奚野淡淡道:“我将天盛公主安置在一个安全之处,你等且莫多嘴!”
众人应诺。
看着薄奚云渐渐消失的身影,送她出去,站在身后遥望的薄奚野才慢慢露出了一丝几不可见的笑容。
“殿下。”忽听得身后一声凉漠的呼唤,薄奚野一个转身,看到满头银发的离欢,当即惊愕道:“你是?”
“殿下,”离欢眼神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淡淡道,“我是上官先生的人,离欢。”
“他们可好?”薄奚野惊喜问道。
“一切尚好,将军和上官先生托我来传话,希望能得到殿下您的帮助。”离欢深深鞠了一躬道。
“那是自然,我先要见到他们。”薄奚野直截了当道,“我需要知道他们安全与否。”
“好,殿下随我来。”离欢低下头,默默地在前面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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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来了。”当薄奚野见到弘颜的那一刻,弘颜还是依旧露出他熟悉的淡如水的笑容,站在那儿,向他浅浅地打着招呼。
一切都没变。
弘颜没变。
但薄奚野走近前去,他才发现弘颜不一样了。
他没有在看他。眼神空洞,甚至是游移在他的身后,仿佛说的那一句是对着别人而说。
薄奚野用手在弘颜面前轻轻晃了晃,轻轻唤道:“弘颜?”
“殿下,我在这。”弘颜面色如常,但是眼神还是没有焦距。
“我瞎了。”弘颜似是知道他的疑惑,却只是漫不经心地补充了一句。
薄奚野的心震了一震。
他有些动容地攥住了弘颜的双手:“弘颜,到底发生了什么?”
“中了尔朱东齐的金眼蛊罢了,”弘颜轻笑,“无碍事,竟要劳烦殿下您不辞辛苦统领大军作战,弘颜愧对你。”
“我们是永远的兄弟。”薄奚野拉他坐在一旁的几案旁边,“快别说这话,有我在这,你尽管放心你的那些兄弟们。”
“殿下宅心仁厚,我弘颜这一辈子如果不是殿下一直保荐推举,又岂能有今日?”弘颜道,“我的那帮弟兄交到殿下手里,想必殿下定能带领他们屡创大捷!因此我在此养伤,也是十分放心,听说那次夜战殿下与东昱打了一个平手,真是十分不容易。”
他说这么多话的时候,气力十分有限,一直断断续续的,薄奚野听着,不由得攥紧弘颜的手道:“弘颜,快别说那么多,看你身子十分疲乏,还是多多休息为好。我此次前来,也是接你回去,保证你的安全,弟兄们都盼望你回去呢!”
“不。”弘颜反转了自己的手,盖上了薄奚野的手,眼神幽深地注视他发话的方向,幽幽道,“不知有多久,我们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好好谈谈了。殿下,这些日子,我经常会回想起我们过去的日子。”
不知为何,薄奚野隐隐感觉到今日的弘颜很不一样,虽说他的眼睛瞎了,但从那空洞的眼神里面薄奚野还是能够感觉到隐藏的忧伤,这份忧伤随着弘颜的话满溢了出来,一点点浮现在他们的四周,慢慢地竟还感染到了薄奚野。
“好,咱们就在这,好好聊聊我们的过去,”薄奚野拿起桌案上的茶壶,给弘颜倒了一杯茶,递到了他的手中,轻轻说道,“弘颜,我的好兄弟,这么些年,在朝中这么艰难的年代里,我知道,你一直默默支持着我,从未改变,我感谢你,弘颜。”
弘颜将茶水递到自己唇边,微微抿了抿,笑了:“殿下,你才是我的恩人,当初我被圣上保举为镇国大将军,朝中有多少人不服,甚至如太子薄奚峻之流的联合起来弹劾我,说我是东昱的奸细,如果不是殿下您出面保我赏识我,哪有今日的弘颜?”
薄奚野听言,也十分动容,他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道:“这算什么恩情呢,你救驾有功,本事了得,为人又低调谦逊,理应受此赏封,而我也是十分欣赏于你,保你实属天盛的大幸,算不得什么恩情,到是你,一路来都对我忠心耿耿,不曾有二心,我薄奚野为得你这么一个好兄弟,好臂膀而十分开心!”
“再来一杯,”弘颜将空杯伸过来,道,“今日以茶代酒,弘颜要好好敬一敬您,其实,多年之前,你确是弘颜的大恩人……”
薄奚野拿过弘颜的空杯,正给他续茶之际,听此言,手不禁顿了一顿,插话道:“弘颜,何出此言?”
“来,我们继续喝。”弘颜淡淡道。
薄奚野虽有疑惑,还是将茶杯递给了弘颜,然后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可能殿下您已经忘了,可是弘颜却毕生难忘,”弘颜将茶水递到自己的唇边,脸转向了另一方,手朝地面摸摸索索了一阵。
薄奚野看着,不知他在摸着何物,不由得站起身来,却看到弘颜在地上抓起了一根比较粗壮的树枝来。
“你看,野哥哥!”弘颜忽然变了一种口气,一时将薄奚野震在了原地。
这声“野哥哥”让他的脑海中瞬间涌过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过,这种熟悉感却是来源于那双大大的黑黝黝的眸子,里面盛满的都是水汪汪的好奇,还有那两片粉嫩粉嫩的唇,一启一合,开口闭口就喊:“野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这声“野哥哥”分明出自他朝思暮想了许多年的那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的口中。
可是,如今怎么从弘颜的嘴里说出?
可是,不知为何,当弘颜喊出这声野哥哥之后,他竟然也可以生出一种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感觉。
弘颜的确小他几个月,可以称他为“野哥哥”,但大家共事这么多年,弘颜从未这样称呼他。
当即,薄奚野轻笑出声道:“弘颜,你是不是想起了童子之间过家家的游戏吗?我记起,在我小时,我经常拿这种树枝当马骑呢!”
“是啊,”弘颜长叹一声,“这是当年你最喜欢的玩品呢,你还曾教过我怎么骑这树枝马呢!”
“得乐,驾!”
“得乐,驾!”
“得乐,驾!”
弘颜嘴一抿,将树枝放进了自己两腿之间,然后用左手拍着那树枝,一句一句地喊了起来,
那熟悉的声音一唱三叹,如今由弘颜喊出,竟是有了一番“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
薄奚野顿时呆怔在那里。
“你是……”他的唇有些颤抖起来,“噌”的站起身来。
弘颜也缓缓站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他的方向道:“小时候,你曾唤我‘颜弟弟’,你忘了吗?野哥哥?”
薄奚野的长眸顿时大睁:“是你,雪颜!!你是雪颜弟弟?”
“是,是我。”弘颜浅浅地笑,向薄奚野伸出手去。
薄奚野立时用手将弘颜的手紧紧地罩了起来,他此刻的心情太复杂,太复杂,复杂到他根本不敢置信眼前的弘颜就是当年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雪颜弟弟。
记忆的帘子猛然被拉开: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