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入暮。
冬日的夜偏短,此时的京城仿佛被罩了一张大黑幕布,人烟渐渐稀少,只能依约看见极少晚归的人在青石街道上踯躅。
几抹放浪的声音忽的在人烟稀少的街道上放逐了出来。
“新爷,您喝高了,我扶着您……”
“扶个屁!要扶也要个小娘们来扶!瞧你那五大三粗的样儿!爷看着就不喜!”
“去去去,找几个新鲜货来,没见新爷烦心着吗?”
“去哪找?听说前两天烟门巷到是进了几个新货色……”
“烟门巷?那些货色,爷我根本瞧不上眼!”
说话之间,几个人争先恐后扶着中央一个醉意熏熏的人几乎推搡着而来。
街道旁还有几家店,透出细微的烛光,照出了这醉汉的模样。
此人满脸横肉,头扎一花色带巾,身上所穿流光丝滑,质地上乘,浑身腰粗膀圆,一派出身破落暴发户的气息。
而旁边的这几个人显然是他的跟班。
被唤作新爷的他此刻醉眼昏花,步子踉跄,却使劲用手撩拍着身边这几个献着殷勤的小喽啰,姿势狂妄肆意。
他们摇摇晃晃的一路走,街道畅通无阻,却在临近城中有名的罗汉庙前,猛然撞到了一堵铜墙铁壁。
“唉哟!”新爷捂着鼻子直唤。
“你瞎了狗眼了,竟然敢撞我们的新爷!”旁边一精瘦的男子跳将出来,指着眼前这枚铜墙铁壁高声喊骂。
铜墙铁壁沉默不语。
新爷抬头,迷迷糊糊看见眼前,一个高大的人影在他的面前重重叠叠,似是两个,却又只有一个,而唯有一双黝黑得十分晶亮的眸子冷冷地看他。
这种冷,像极了他手上那把匕首的刃。
几乎发着无情的白光。
他的酒顿时醒了一大半。
他嗅出来者不善的气息。
新爷“啪”地将身边的喽啰推开,拉开架势,吆喝着对方:“喂!哪条道上的?”
眼前的人脚似生了根,一动不动,对他的问话也置若罔闻。
“问你呢,臭小子!”旁边的喽啰接应道。
“冥道!”眼前的男人忽然发声,声似阎罗,恍若地狱传来。
随着他声起之时,他的身影突然旋风般地刮了过来,新爷他们都还未看清他的身手和招式,新爷的脖子竟被他的大手两指狠狠掐住。
新爷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他觉得自己的呼吸瞬间不畅,那碰碰跳动的鲜活的脉此时就卡在这个鬼魅般男子的手里,只要他稍稍一动手,他便得魂归西天,见那罗汉去了。
“好汉,切莫动手!”他的酒彻底醒了,他的眼珠子骤然放大,死死盯着这只手惊慌失措地喊。
“你要什么,我就给什么!”他微微转了下头,对着身边的喽啰道,眼珠子拼命眨。
那些人早被吓傻在那里,此时看见主子的眼神示意,集体点头应和道:“对对对,要银子有银子,要女人有女人……”
“我要女人,你给的了吗?”男子再次出声,冰冰冷冷。
“给的了,啥货色都有,好说话好说话!”新爷听到他的话,蓦然觉得眼前男人原来是同道人,不禁喜形于色道。
“我要的,你给不了。”男人闷闷说道。
“好汉,你说,你要什么货色的,这地盘就是我新爷的地盘,要啥货色没有!”新爷急急忙忙喊道。
“一个女乞丐。”男人却继续不放手,掐入了一分,然后说道,“你有吗?”
“咳咳咳咳!”新爷被掐的眼睛直泛白,他的手胡乱挥舞,指着男人掐住的脖颈,艰难道,“先,先,放开!”
闻言,男子的手稍稍松了一松。
新爷得到新鲜空气,翻白的眼珠子回笼,才虚脱道:“女乞丐?什么女乞丐……”
话音未落,新爷的脑子里忽然晃悠晃悠地飘过前两天被自己活活打死而曝尸街头的小乞丐来。
那个绝色乞丐。
他对她的外貌一直念念不忘。
如今还对自己一时兴起便打死了她十分后悔,因为这两天寻了很多美貌女子,艳丽的,端庄的,俊俏的,但好像再很难找到容貌能超过她那般轻尘脱俗的。
如若没打死她,好好调教下,应当可以调教地十分带劲!
他的记忆回来,眸子一亮,喊道:“莫非好汉说的是那个小乞丐?”
“可惜可惜了,爷我瞧不上,就打死了!”他不无惋惜地对着眼前的男子道。
“该死的是你,绝不是她!”男子的眼神忽的变得杀气凛冽,声线仿佛被冰湖冻结,他手下猛然一用力,新爷的眸子立即泛白。
再一用力,一抹暗红色的血泡沫便从新爷的嘴角涌了出来。
“咕噜咕噜!”只听新爷吐出一串奇怪的声音后,身子便从男子的手中软软地瘫了下去。
“啊!新爷!”喽啰们看到,齐声急喊,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看。
“拿去!”男子的手一扬,新爷的身子便如风筝般脱线而去,喽啰们不敢怠慢,齐齐扑上前去接住新爷。
却见新爷两眼不闭,嘴角血沫不断涌来,鼻息一探,已经了无热气。
新爷死了!
新爷竟被他杀死了!
“你知道你杀死的是谁吗?”那个精瘦的男子惊恐地跳起来,指着眼前的男子叫嚣道。
“我杀的都是该死之人。”男子冷冷道,背转了身子,一步一步朝前走。
喽啰们眼露惊惧,却谁也不敢向前。
“有种,有种你就留下你的姓名来!”一个喽啰跳起来喊。
一阵暮风刚好经过,掠过男子的衣襟,将他的衣角吹得猎猎作响,同时也将他的声音刮进了几个喽啰的耳中:
“弘颜!”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