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鱼顿时石化。
古人也是如此开放直接的-------在她夫君前,让她唤他的名字?没有任何掩饰,没有任何距离?
那么,她唤还是不唤?
白子鱼嗫嚅着唇,觉得自己的喉咙连着唇都有些轻微的颤抖,这一抖,就变成了“上---官----啊----下----流”
这一声刚落,待白子鱼听清自己所唤之后,脸直接开始燃烧。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瞄向弘颜,却发现弘颜一本正经的嘴角出现一丝可疑的笑纹,但却立刻隐遁不见。
然而,一旁的上官夏离却脸色如常,脸上依然带笑,那笑如春山澹冶,夏山苍翠,秋山明净,径自晃花了白子鱼的眼。
白子鱼揉了揉了小鹿般惊慌的眼,生怕下一秒,这个依旧笑意盈盈的男子会突然间如六月天一般换了颜色,一时风起云涌,怒目相向。
然而下一秒,上官离的动作让她直接塑化。
“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我来帮你……”上官离朱唇轻启,身姿盈盈地向她走来,手中竹扇柄上挑了那掉落在地的红盖巾,而他的一只手竟直接爬上了白子鱼的发丝。
白子鱼的身体一瞬变僵尸。
他想干嘛?玩暧昧?
似是察觉到了她身子的僵硬,弘颜在上官夏离的手离白子鱼的发钗一寸之遥的时候,硬是用两指掐住了上官夏离的手腕脉。
“我来。”他冷冰冰地看上官夏离,另一只手抚上白子鱼的发丝,将被红盖巾带下来显的松垮的步摇重新插回白子鱼的发髻。
白子鱼总算呼出一口长气。
原来那厮是想帮她插回发钗。
上官夏离却也不恼,笑意艳艳,挑起自己的竹扇,看那那红头盖巾在竹扇柄上随风飘舞起来。
“我来。”弘颜闷声道。
白子鱼只觉眼前一红,弘颜已经十分迅速地将红头巾重新盖上了白子鱼的头。
已然看不清眼前的两人,但白子鱼却明显感到气氛的诡异和僵窒。
“弘颜啊弘颜……”忽听得上官夏离一阵大笑,白子鱼只能瞥到他桃花衫的一角在她眼前晃啊晃,仿佛一树桃花迎风摇摆,花枝乱颤。
“她是我的妻。”却又听到弘颜瓮瓮的声音。
“今日你是先斩后奏,遣退所有宾客,但你可知,你遣得了其他人,能遣得了那几个人吗?你应知晓,接下来会有什么后患。”上官离总算停下了笑,白子鱼听到他的声音异常严肃,她在红头巾内莫名联想到了桃花树遇寒流的一刹那:
冰冷,肃穆,凉漠。
“我知晓,”弘颜道,“因此我要赶在他们到来之间赶了这个吉时。”
“因此,你赶紧给我让开!”弘颜似是又咬牙切齿地补上了一句。
“唉……”白子鱼听到上官夏离长长地虚叹一声,却再无下文。
只觉得自己的手又重新被攥入那双火热的掌内,他牵着她继续走,连着步伐都有些急促。
白子鱼只能急急跟上。
走过上官夏离身旁的时候,她用余光瞄到那桃花衫的一角,他似乎没动,就安静地驻足在那,只听到桃花衫猎猎作响之声,桃花衫的一角在她眼帘之下迎风摆舞,十分妖娆。
他应该就在他们的背后,看着他们……
不知为何,弘颜拽她十分急,在他的力道之下,白子鱼甚至觉得自己的步子开始舞起了醉拳,再加上她的身子有些轻飘飘的,宽大的嫁衣拥风而入。有那么一瞬,她觉自己快走不稳,脚后跟根本跟不上脚尖的节奏,便直接一个踉跄,整个身子竟直接扑向了地面。
“啊……”本能的叫声溢出了白子鱼的唇。
下一瞬,她的尖叫更高了一个调,直接上了E调。
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子没有和地面接吻,直接就腾空遨游天际去了。
红盖巾忽地被风刮跑。
伴奏着她的尖叫,是后面丁妈等一串妇人的尖叫声:“将军……将军……快下来……危险……”
弘颜竟是抱着她飞升而去。
她迎着风,眼睛不敢大睁,只敢用了眼角的余光瞟他,却看到弘颜的眼神凛冽,神情冷得像雕像,他的黑发顺风扬起,掠过她的脸颊。
他紧拥着她顺风而翔,大红色衣袂飘似鸿羽翩跹,又似微波荡漾。所有将军府地面的景物都徐徐往后掠过,在她的脚底林林总总。
“啊……”她继续尖叫,叫完又来一个,“刺激!”
弘颜低头,看到怀中的小女子竟是一副惊喜莫名的样子,她雀跃地盯着脚下的地面,两眼放出灼灼亮光,然后说道:“刺激!”
他先是一愣,后是释然。
只低了头在她耳旁轻轻道:“别怕!”
白子鱼正沉浸在腾空的巨大兴奋之中------她其实一直都想去尝试那蹦极的味道,但在现世未能如愿,如今竟在这里得到实现。
因此,她根本听不清他在耳语些什么,只是狂喜地喊:“好,好玩……刺激啊……”
弘颜莞尔。
看着她那跳脱的模样,感染着她的快乐,他腾空的速度更快了。
他要赶在他们到之前行了这成亲仪式。
至大厅之前,他终是抱了她徐徐而落。
白子鱼狂乱的惊喜在看到周遭的布置之后戛然而止。
这里应该就是将军府的大厅,如今一派喜气,八仙桌、太师椅、楹梁、房柱,都被打扮的红艳艳的喜气,然而宽敞的大厅之内却只见一个司仪模样的男子僵着一张黝黑的笑脸站立着。
白子鱼觉他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他是谁。
“弘成。行礼。”却听到弘颜唤道。
白子鱼记忆瞬间回笼,他不就是那个黑脸髯须的汉子吗?
他的身子很壮,应该适合穿盔甲,可是如今穿了件绵软绸面的红色袍褂,外罩一件大红丝质马甲,那软软的袍褂如同挂在他身上,遮不住有些微隆的小腹和粗壮的腰身。这红火的穿着罩的这个黑大个子就如同唱二人转里的主角。
白子鱼不禁刺刺笑了起来。
见她那偷笑的模样,弘成有些尴尬,黝黑的脸上泛出一丝艰难的笑。
“白---白姑娘……”他挠挠头,结巴着喊。
“喊夫人。”弘颜立即打断他的话,十分不悦。
“是。”弘成神情立即肃穆,面朝着白子鱼毕恭毕敬地高声喊,“夫人,开始行礼!”
弘颜沉默着,将白子鱼拉过来。
白子鱼此时才得空看清楚周围,这一看,才觉出一丝怪异。
四周一片鸦默雀静。
除了弘成,竟无一个宾客。
锣鼓喧天呢?
如云宾客呢?
高朋满座呢?
白子鱼眼前闪现一个又一个问号,她的这些问号甚至开始跳起钢管舞,就绕着弘颜这刚硬无比的脸。
“委屈你了。”弘颜道。
看到弘颜的冷眸里闪现的一丝愧疚,白子鱼不禁一个激灵。
对,不能苛求太多。
这婚姻本来就得来的莫名其妙,在现世,她也看过一些言情小说,小说里都说了,对于莫名其妙的婚姻,不是和利益挂钩,就是和利益挂钩。
这样才属正常。
毕竟她应了这门婚事,不也是想攀着这个木头疙瘩舒舒服服地过些不用风餐露宿的日子吗?
管弘颜到底是什么目的呢,利益也好,其他也罢,无须多管。
知足才可常乐嘛。
她嘿嘿笑问:“开始一拜天地了吧?”
弘成差点一口唾沫涌上来,塞了喉咙。
从未见过这样的新娘子,哪有自己这般直白讨礼的?
他有些愤愤难平地看白子鱼,然后又愤愤不平地转向弘颜,心里腹诽:这种小乞丐怎配得上神武的大将军呢?
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配”。
这让他这个神武大将军旁的神武副将情何以堪?
当下,便赌了一口气,声嘶力竭地高喊:“一------拜------天------地!”
这高亢无比的海豚音颤抖得十分到位--------白子鱼愣是被吓了一跳。
却发现弘颜紧紧地牵了她的手,转了身子,朝着天地和各路神仙深深地鞠下了身子。
白子鱼不敢怠慢,赶紧随着他一起鞠躬。
弘颜的脸色更僵了。
他的第二句“二--------拜------高------堂!”白子鱼竟直接听出了咬牙切齿的硝烟味。
甚至是弘成嘴里“磨牙霍霍”的声音。
弘颜不语,却将她的手攥的更紧。
两人齐齐朝已经仙逝的高堂叩拜了下去。
“夫-----妻------交------拜!”
弘成的最后一句似乎是用上了所有的真气。
“嗤”的一声,白子鱼惊愕地抬头,竟看到弘成衣裳前襟勒住肚子的那一部分悲壮地撕裂了开来。
弘成实在是太壮了。这般的壮硕实在是委屈这修身型的袍褂了。
“哈哈哈哈……”白子鱼实是没有忍住,笑声争先恐后地扑出唇来。
弘成的一张黑脸顿时泛出了可疑的红色。
“礼毕。”两人只听到弘成灰溜溜的一声,声调几乎低入了尘埃。
白子鱼笑得肆意之时,猛一抬头,发现一直以来都扯着个“冰山脸”的木头疙瘩竟然也笑了。 偷个将军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