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刚移动了两步,就听一墙之隔的下人惊呼,“不好啦!公子把人送走了!”
叶叶青吓脚下一滑,差点跌到边上的荷塘里。
匆匆行走两步才发现闵府到处也是人,下人急慌慌的正寻她!
这会儿看见了人,眼睛不可置信的眨了眨,接着撒丫子跑开了,“表小姐回来了!表小姐回来了!”
叶叶青张口欲留,身边的人早就没影了。
她还没在闵府好好转过,在此处落了脚,却不知自己的院子往哪儿走。垂首思索了片刻,向着刚刚下人跑去的方向跟去。
采采的脚程更快,很快便找到她,瞧这她幽怨的眼神,淡然道,“我和杏雨本想瞒着舅老爷,可是舅老爷今日突然找你,很是着急。”
她昨夜跟着君九月离开,采采和杏雨都是知道的。
也是她出师不利,舅舅怎么突然就找她了呢?
杏雨呼哧呼哧也跑来了,“小姐整晚不回来,难道有什么奇遇?”
小脸一红,低低痴笑起来,满脑子都是叶叶青和君九月孤男寡女干菜烈火,小姐的后半生终于有着落了。
也不能说她是个叛徒,不向着之前的主子,而是她已经看明白了,皇上并不是小姐的良人。
虽然她是羡王府出来的,除了是个下人,她也是个女人,想法不免也是偏向女人。
说白了,她也是个不懂的大业的俗人罢了。
贼嘻嘻的笑,更容易便将她出卖了,叶叶青看的分明,没好气的翻白眼,“你想什么呢,本小姐不过动了胎气,九月好心找了郎中给本小姐看诊。”
想到腹中两个孩子,脸上都快笑出花了,在采采和杏雨紧张的神色中,她得意的拍着肚子,“看诊的郎中说,这里可是有两个娃娃,怎么样?你家小姐厉害吧?”
杏雨张大了嘴,如果不是怕撞坏了小姐,恨不得直接扑上去,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了,“小姐!你说真的!”
那激动的程度,活像那腹中的孩子是她塞的!
只有采采扯了扯嘴角,很恢复了平静轻喃,“就算厉害那也是皇上厉害,和小姐有什么关系。”
叶叶青听见她说话,还知道说了很长,可是不知道说了什么。
不由支起了耳朵,“采采,你在说什么?在夸本小姐很厉害吗?”
采采垂眸,还没说什么,闵海荣挺着同样不小的肚子过来了,站在叶叶青面前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咆哮,“你这丫头昨夜去哪了!也不和老子说一声,万一出事了,你让老子如何和你娘交代!”
怒气冲冲,唾沫纷飞。叶叶青才不怕他。
有心顶撞两句,可还记得郎中说了她得养胎,情绪不能起伏太大。
于是好不容易把见到舅舅便不受控制的火爆脾气生生压了回去,改用了怀柔政策,抱着闵海荣的手臂撒娇,“舅舅,人家还怀了娃娃呢,您把青儿的孩子吓到了!”
闵海荣身后的闵管家只感到一阵恶寒!
这两人没没碰上都要吵翻天的,这会儿表小姐突然温柔,头皮发麻的看看天空,是要下红雨了吗?
这场景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闵海荣气不打一出来,知道她在辰国很不容易,也不忍心再过苛责。
况且他一大早找她,自然是有要事,没有多余的时间陪他吵架,拽着她的衣袖就往前面走,“青儿先随舅舅入宫,皇上要见你。”
到底记着她大肚子,脚步放的很慢。
但是这话,却让叶叶青奇怪了,“皇上找我做什么?”而且舅舅的脸色,竟然颇有几分凝重!
闵海荣看她一眼,神色复杂,“青儿可知,辰国已经调齐兵马,在凤阳城集结了。”
迈出的步子一僵,“辰国和姜国要开战了吗?”
她这些日子只顾着赶路,多余的时间全都用来照顾肚子,对外界的消息浑不在意,东宫羡何时调的兵马,又何时集结,她竟然一无所知。
闵海荣轻叹,“仗总是要打,舅舅没想到会是这么快而已。”
那么姜国的皇上见她做什么?想到国师府刺客说的话,叶叶青心里一紧。
她曾经是辰国的皇后,现在已经不是了。
皇宫安排的马车等在闵府门口,马车很大,也很华丽,里面更是柔软舒适。
闵海荣跟着上了马车,多了几分满意,“皇家马车舅舅有幸坐过,虽华丽舒适,比之这个倒还差了几分,皇上也顾念你的肚子,这马车还舒适。”
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叶叶青想,姜国的皇帝果然是个很体贴的帝王呢!
在辰国,马车软轿均只到宫门口,在这姜国的宫门口,叶叶青虽也被请下马车,却有内侍太监在宫门口等着,备了一顶辇轿给她换乘。
叶叶青稀里糊涂就被请上去了,只有闵海荣叩谢皇恩。
她才知道,并不是每个人入宫都是这般周到,不过是拖肚子的福,皇上特别给了恩典。
姜国的皇帝不如辰国的年轻俊郎,却自有一番饱经风霜的韵味,若说辰国的皇帝总让人情难自禁关注其外貌,这姜国的皇帝却忍不住令人品其味道。
尽管衣着整整齐齐,就连胡子都整理的一丝不苟。
见到叶叶青等人,更是挂上了祥和的笑,“闵爱卿来了,这位就是闵爱卿家的外甥女了吧。”
他们还没有行礼,叶叶青还在打量他。
直视龙颜本是冒犯,他也明明看见了,却不以为然,就算看她毁容了脸,面色也不曾有多余的变化。
虽不知他是不是做戏,却让她很难不生好感。
叶叶青福身,“民女见过皇上。”
那祥和的人,好像很紧张她的肚子,控制不住想扶他一把,到底身份不合适,硬生生收了回去。
闵海荣搭手扶住她,这才和沈万打哈哈,“这便是老夫的外甥女,可惜昨夜臣给她接风洗尘,皇上却事务繁忙不得见,今日特意早早带她来探皇上。”
明明是他让来的,她可没想见他。
沈万笑的依旧祥和,“爱卿有心了,李公公,给闵爱卿和叶姑娘看座。”
眼前的人毕竟是辰国的皇后,现在虽然回来了,不明白内情的他,却不敢轻易得罪。
叶叶青挑眉,很满意他的一声叶姑娘。
坐了片刻,沈万忍不住把话说到了正题上,“朕请叶姑娘过来,其实是有要事和叶姑娘相商。”
叶叶青不做声,等着他往下讲。
她已经是东宫羡的下堂皇后了,实在不明白两国开战,他能说些什么。
有宫女给他们添了茶,叶叶青捧着杯子把玩,没敢真的往口中放。
但是沈万细品了一口,回味了片刻也算是润了嗓子,这才道,“叶姑娘可知将军开战,辰国的皇上用了怎样的借口?”
两国交战,总要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用来收买人心,证明己方是正义的一方,好让侵犯来得理所应当。
叶叶青路过了姜国的许多城池,同样也经过了辰国的许多个城池,不得不承认姜国的治理远胜于辰国,就从街上乞丐的数量以及子民开心的程度就能看到。
辰国现有旱灾,许多子民流离失所,叶叶青见了不忍,一路散了不少银子。
虽知道她力量薄弱,总想尽一些绵薄之力。
偶尔看到街边的乞丐,也会帮助一二。
到了姜国之后,散财的机会少了很多,姜国重农同样重商,在朝廷的鼓励下,不少子民都进了商行,只要不遇上地震瘟疫等灾害,总是还有银钱糊口。
这样的姜国如果入了辰国,政策一改,显然是百姓不乐意看见的。
姜国的民心,东宫羡已经失去了。
她想的入神,沈万也没有不耐烦,倒是闵海荣最后忍不住打断,“青儿。”
“嗯?”猛然回神才发现想远了,于是尴尬的笑笑,“民女不知,还请皇上解惑。”
“哦?”脸上是些意味不明的笑,沈万道,“辰国以姜国扣押皇后之名出兵,叶姑娘不知道吗?”
也正是因此,他对叶叶青才客气了几分。
虽然战争爆发,他们是敌人,可是谁又能保证,眼前的女人不是战争的转机。
尤其那腹中,可是东宫羡的子嗣。
沈万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叶叶青闻言,却是冷笑,“皇上可能不知道,民女已经是个废后了。”
亏东宫羡还好意思拿她做借口名正言顺的出兵。
原来就连她离开,他都迫不及待的算计上了,一边废她,一边以她为名出兵。
到时候金戈铁马、尸横遍野,她怕是还要担一个祸国殃民的罪名,到时候真要成为一代妖女,流传百世,承千古骂名。
沈万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她那些茶盏转的欢,“叶姑娘被废了?朕可没收到这样的消息,废后需圣旨昭告天下,可是叶姑娘被废的消息,朕不知,探子也不知,就连天下人也不知。”
叶叶青暗骂:卑鄙无耻!
东宫羡不但废了她,为了出兵,竟然还封锁消息!
活生生把往死路上推啊!
好像是被刀子戳了眼,被冰渣子扎了心,又酸又疼,叶叶青冷笑,“他还派刺客暗杀民女呢!废后的消息可是他派的刺客亲口说的。”
闵海荣愕然,“他竟然派了杀手杀你?”
叶叶青点头。
沈万抬眼,“叶姑娘确定是他要杀你?”
“为什么不是?”沈万简直莫名其妙,“皇上如果不信,大可以传国师过来相问,昨夜国师还抓了一个关在了国师府的柴房里,不过皇上想见怕是见不到了,人已经被民女杀死了。”
君九月帮她抓刺客?
想到他们一起回来的,心里那些打算,他又不确定了。
沈万想了想,没再深究,拔高了声音道,“叶姑娘杀了人?”
这么一个看着柔柔弱弱又带着肚子的女人,竟然敢杀人!
敢杀人,还把自己弄成这般伤痕累累的狼狈样。
沈万觉得,他可能小看了这个胆敢放弃后位离开东宫羡的辰国皇后。
闵海荣愤怒的想掀了桌子,奈何金銮殿,不容他造次。
“他已经负了你,竟然还杀你!难道他就连子嗣也不放在心上吗?枉费老子以为他心中有愧,没想到竟然看错了人。”
闵海荣的话,叶叶青并没有过多在意。他说的心中有愧,她也以为是伤害了她所以心中愧。
可是他如果有愧,又怎么还想杀她呢。
眼前的沈万,八竿子打不到关系的人,叶叶青也不想和他多有交集。
闻言只是笑的古怪,“民女杀了一个辰国的杀手,就算杀人偿命,姜国的皇上难道还想制裁杀了辰国杀手的人?”
叶叶青进宫的消息,很快就随着彻夜不归传开了。
常缨打探到消息,也禀报给了自家公子听,“现在闵府传遍了叶姑娘整夜未归府的消息,况且闵府和国师府相邻,叶姑娘的大肚子他们早晚得知道,叶姑娘在公子寝房过夜的消息恐怕得瞒不住了。”
青儿已经嫁过,就算他最后取的芳心,她嫁到国师府的日子恐怕也不太好过。
果真瞒不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家里的那些长辈可能逼着他求娶,青儿多少占上风,他也能更加理直气壮的护着她。
只是父母之命,青儿愿意嫁给他吗?
但是流言蜚语的重伤,他怕她承受不起。
他总归不想逼她,也不想她难堪。
君九月放下手中的书,白玉小扇紧紧握在手中,这便好像踏实了一些,“看看府中哪些下人嚼舌根,拎出来家法管教。”
“是。”常缨应下了,却没有马上离开。
君九月展开小扇扇了扇风,整个人又清醒了些,“闵府的下人也再传吗?青儿怎么如此粗心?府中的下人也不曾管教吗?”
常缨站得身体笔直,“这事正要和公子说呢,原本叶姑娘回去不必惊动任何人,可是皇上要见她,闵老爷没能找到人,这才瞒不住了。”
也算是流年不利,她注定有此一劫。
可是,“皇上找她?皇上为何找她?”
“不知,”常缨还是老老实实禀告,“不过叶姑娘已经和闵老爷入宫了,而且走的极为匆忙,因此没来得及交代下人昨夜未归之事不得声张,所以这才传了出去。”
想到奏折提到辰国集结兵马一事,君九月“唰”地一声合拢扇子,猛地站起身,“我得进宫一趟。”
常缨做为一个忠心的小厮,对于公子的决定定然无条件支持,于是麻溜的先跑一步,“我现在去安排,公子您要乘轿还是骑马?”
现在比较赶时间。
君九月立刻下了决断,“骑马!”
在皇宫进出自由的国师大人,尽管皇上正在召见旁人,也能不经通报便进了了金銮殿。
入门就听叶叶青所问,皇上难道因她杀了辰国的刺客所以准备制裁她?
不用多想,君九月已经明白他们说什么了。
近日她杀了刺客,可不就是昨夜在他府中的那一个。
没等皇上说话,君九月已经大步走入,“不杀了刺客,难道小命不保了还要束手就擒?刺客是本国师抓的,青儿代为处理已经帮了大忙,本国师要嘉奖你,皇上又岂会怪你?”
她虽然不知道沈万的意图,却也只君九的话很不给帝王面子。
暗自感叹,国师果然嚣张的很。
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汗,却见舅舅紧张的脸突然放松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跟着也放松了身子。
还以为沈万一国之君,国师大人不给面子,他得自己撑点场子。
谁料他连场子也没撑就妥协了,“国师要嘉奖你,朕岂能不嘉奖你?你且出宫吧,嘉奖的物件待朕想好了命李公公送过去。”
他请了眼前的女人,惊动的君九月都入宫了,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能放她出宫保住小命就行了。至于嘉奖,当真不必了。
叶叶青正要拒绝,君九月已经扶了她起身,“皇上累了,你还要打扰他?快点回去。”
闵海荣起身也跟上,直到走出了金銮殿,君九月才放开她,“你受惊吓了。”
叶叶青现在不是惊吓,而是惊讶,“你入宫就是为了救我?”
“我救你不好吗?”奇怪的扫她一眼,“你昨夜在国师府还动了胎气,今日又过的惊心动魄,再受了惊,你折腾的起,孩子可折腾不起。”
心里的那股怪异的感觉散去,叶叶青顺了顺胸口,“动了胎气又不怪你,恰巧在国师府发作而已,你可不要自责。”
“嗯。”他不过随口一说,因为不愿意看见她突然的疏离。
远在辰国的东宫羡病歪歪的行走在云霄殿,大病初愈,脸上是病态的苍白。
每每看着空荡荡的寝殿,里面再也没有挺着肚子的人,眼含忧愁。她竟然离开了他,他极为恼怒,可是想到她承受的那些,又很心疼。
从他夺得皇位以来,就没见过她的笑容,总归是他对不起她,可是她离开了,连个补偿的机会都不给他。
一阵焦躁,本就炎热的天气更加热了,他烦躁的松了松衣领,闷咳了几声。
“皇上。”
子应无奈叹气,把一碗药放在了他的面前。
药端在手中,东宫羡却不急着喝下,“刺客抓住了吗?”
叶叶青离宫,让他失去了分寸,带了人马直接追出了皇宫,没想到遇到了埋伏,他中了箭,受了伤,并且箭上有毒。
还以为东宫屿一行人走的干净了,原来金陵城还是留了人,他的皇兄真是费尽心思,不遗余力要杀他。
也怪他太心急,没有好好布置人手。
大怒之下双手用力,手中的药碗“啪——”
碎了!
青雀淡定的又端来一碗放在他手上,“皇上,您可以先喝了药再说话。”
东宫羡看了黑糊糊的药,一脸嫌弃,可是为了早日见到她的叶儿,还是忍耐着喝了。
子应这才敢开口,“本来已经有了点眉目,可是有被他们给逃了。”
皇上无心布置,他们被对方耍的团团转,是他们的能力问题。
没做好事,他甘愿领罚。
抱拳等着东宫羡惩罚。
“就算找到了他们,也是擒不住主子,先别在那里浪费时间。”
东宫羡却满心满眼都是叶叶青了,哪有心思去想其他,“兵马集结齐了?朕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毒也清了,准备这两日便过去,叶儿差不多快要生了,再不去怕要赶不上她生产了。”
他的第一个孩子,出生的时候,他总希望能看着的。
而且叶儿那般小巧,却是那般大的肚子,不在她身边,他始终不放心。
知道他主意已定,子应和青雀都不会阻拦,但是皇后娘娘身在姜国的京都,生产的日子还有两个多月,他们的皇上想两个多月打到京都,怕是不可能吧。
但是皇上那好不容易好起来的心情,他们实在不愿意打击他。
青雀让人进来收拾桌子,又让人擦干净东宫羡手上的药汁,等人都退出去了,才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愁眉苦脸道,“这都要走了,还没查出当初是谁要害皇后娘娘,本来线索在含霜那里就断了,越往后推就越模糊,皇上您去打仗,不会要留属下在皇宫查案吧?”
他觉得最近用脑过度,智商明显退化了。
可怜兮兮的摸摸自己的鸡爪子似的大手,又摸摸那削尖的脸,果然,寝食难安,他已经瘦了。
谁能想到谋害皇后娘娘的凶手,竟然藏的那般严实。
东宫羡凉凉的看他一眼,“留你在金陵,你就能找到凶手吗?等你找到凶手,朕都死在宫里了。”
青雀的眼睛一亮!这便是不会留他在皇宫做些伤脑筋的事了,真是谢天谢地!
青雀已经到处拜起来了,把各路神仙拜了一遍,东宫羡却揉着额角思索,是谁想害叶儿?
江初雨?
几乎被他第一个否定,是谁也不可能是她!毕竟她对他没有感情。
郝清丽吗?这女人的智慧又不够,不可能做的这般干净。
宁太妃?可是她的左膀右臂被他悉数砍断,想害人,也是能力不够。
萧太后,只要保住了她太后的位置,她更加不会和他作对。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东宫屿的余党了,可是他怎么查出全部的余党?
真是让人头疼! 娇妃祸国不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