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叶青:“……”她只不过是打个比方,控诉一下帝王的恶行。
简单收拾一番几人下楼,出门在外,不比皇宫讲究,用饭的时候都是主仆同桌。
从坐上饭桌的那刻起,青雀幽怨的小表情就没有改变过,看的叶叶青越发觉得瘆人,她也想帮他来着,可东宫羡是什么人,她根本无能为力。
暗自给采采使眼色,就算给她挡挡视线中的强光也好哇,扣他俸银的又不是她,为什么要一直被那么盯着。
也不知东宫羡怎么回事,不是对小亲卫不满吗,这会儿又无条件包容了?
“几位客官菜来喽!”
小二来的太及时,那两道强光被饭菜转移,叶叶青蓦地松口气,“你们这上菜真快啊!”
“那是,咱们东家肯花银子,培养的厨子多,整个边城就数咱们醉香楼上菜快呢!”
见过各种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人,小二也是极有眼色的,见东宫羡一行人无论穿着还是举止都透着无法言说的贵气,自然招待的殷勤。
就算妇人面色差,脸已毁,他也没有任何轻视。
醉香楼?有些耳熟呢。叶叶青冲小二招了招手,“你们这里不久前刚打过仗,怎么看起来一点都不受影响,国家将亡,你们都不伤心吗?”
她刚来到边城就想问了,可是一直没有机会。
等下用饭之后,东宫羡肯定没有带她领略边城夜色的兴致,只能就近招店小二问问。
“几位客官必然不是南国人,”店小二从肩上拿下抹布对着桌面边角装模作样一通乱抹做好了长谈的架势,“咱们普通百姓只想把日子过好,才不会在乎在位的皇帝是哪个,南国皇帝暴虐无道,百姓深受其害,现在人人都盼着被划分到姜国呢。”
叶叶青睇了东宫羡一眼,端起采采倒的茶水抿了一口,然后才问道,“你们也说南国是辰国和姜国共同打下的,可是为什么人人只盼着被分到姜国?没有人想被划分到辰国吗?”
其中的缘由,叶叶青大概知道了十之八九,只不过她知道的不算,她想借由店小二的嘴给东宫羡知道。
也是店小二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才敢说,“辰国刚经历了内乱,新帝帝位不稳,也无甚建树,可姜国就不同了,姜国朝局安稳,听说姜国皇帝广纳良言,又有国师在旁辅佐,国家富饶,百姓安居乐业,过的都是天堂一样的日子。”
店小二望着一团和气的夫人,突觉背脊一凉。
四下搜寻,才发现边上锦衣华服的公子脸都黑了,看起来正是发怒的征兆。
辛辛苦苦夺得的江山被别国的百姓看不起,帝王是要发怒。
手上忽而一阵温软,帝王看去,叶叶青的小手正覆在他的手上。
惊讶的抬首,就见他的叶儿默默对着他摇头。
他脸色稍缓,叶叶青连忙让店小二退了下去。
陆陆续续又几个菜上来,青雀馋虫大动,“主子,夫人,可以开饭了吗?”
他可是饿了很久了,满桌饭菜只能看不能吃,可折磨坏他了。
叶叶青及时收回手。
偷偷摸摸的温情被打断,帝王俊脸阴沉的瞪他。小亲卫不明所以。
叶叶青不忍心,拿过筷子,先夹了一筷子大白菜,“吃吧。”
想了想在场的东宫羡地位最高,她先动筷子貌似不太合适,都快放进口中的菜转了个方向放进了东宫羡的碗里。
二月春风拂面,吹散了所有的阴冷黑沉,帝王的嘴角挑了挑,夹起碗里的白菜往口中送,又给叶叶青夹了一块红烧肉。
两个主子开动,小亲卫欢呼一声,“终于不但可以看还可以吃了,可饿死老子了!”
“你是谁的老子。”
帝王挖他一眼,不过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帝王的心情很美妙。
小亲卫无视帝王佯装的恼怒,放开了大吃特吃,他是谁!他是聪明绝顶会看脸色的贴心小亲卫,对帝王压根不存在的怒气,他简直无所畏惧。
可怜的小亲卫完全忘记了他整年的俸银是如何会飞的。
东宫羡吃好之后先回去洗澡,叶叶青、采采并着青雀、车夫还在吃。
采采就等于闷葫芦,经常听不见她说话,车夫忙着思考人生,和他们说不上话,叶叶青只和青雀聊的热火朝天。
都开始往楼上走了,还不舍得依依惜别,“你家主子离开金陵城那样久,据观察短期之内也不打算回去,朝政该怎么办?难道不怕其他人把他的皇位给端了?”
小亲卫打了个响亮的饱嗝,双手顺着肚子,“夫人放心,朝政,主子肯定交给可靠的人暂时管理了,好不容易得来的位子,主子多聪明一个人,怎么会轻易被端了。”
转眼已经到了她和东宫羡的房门前,叶叶青不进去,青雀也舍不得走。
好不容易皇上不在,他和夫人还没畅谈个够。
叶叶青也没令他失望,紧接着另一个问题随之而来,“金陵城谁这么可靠,你家主子敢把朝政放心的交给他,这胆子还真是挺肥的。”
“褒太傅啊,”小亲卫嘿嘿一笑,“褒太傅虽然忠于屿王爷,但是他更加忧心的是百姓,皇上把朝政交给他和其他两个老臣,放心吧,他们三个本就不是一路的人,这皇位啊,端不了!”
既然这样,那看来当真没什么可关心的了。
三个老臣,就算遇到大事也可以商量,既然东宫羡委以重任,三个人必然都是靠谱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褒太傅对主子一直不满,突然又像主子投诚了,老年人想什么真难懂,三年一代沟说的果然不错,属下差了褒太傅不知多少个三年,他老糊涂了属下又怎么会懂。”
叶叶青:“……”像他主子投诚就是老糊涂,这是被罚的俸银少了吗?
生怕东宫羡听见了,叶叶青赶紧推着他,“你走吧,赶紧走。”
房门突然被打开,东宫羡只穿了一件寝衣走出来,“叶儿对朕的事这样关心,怎么不直接问朕。”
说完拿下正推青雀的手臂,把人拉了进去。
“皇上,您这样就放过青雀了?”叶叶青指指门外,不敢相信东宫羡这般慈善心肠。
东宫羡拉了人继续往里走,“叶儿护着的人,朕自然不能太过分了。”
合着帝王也知道很过分,叶叶青很想问,罚了一年的俸银就不过分了吗?
“你是不是不高兴?”问完了这句,她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他高兴不高兴和她有什么关系。
帝王也不知遮掩,“叶儿是不是也以为朕不如君九月?”
“君九月的治国之才,天下少有人敌,姜国的子民也确实比其他国都好,皇上有机会,可以去姜国看看。”
说完了才想到小月牙儿还在姜国呢,她让他去,不是瞒不住了吗?
有没有刀!有没有刀!她现在割了舌头还来不来得及!
“有机会,朕会过去的。”
“……”
他的有机会,绝对不是敷衍之辞,而是一定会有机会,他也一定会去。
那时候,小月牙儿应该在京都吧?叶叶青慎重道,“你如果去姜国,一定要提前告知我。”她得提前把小月牙儿转移。
东宫羡定定的看着她,毫不迟疑,“好。”
浴桶还摆在房内,小二带着人很快换了热水。叶叶青被推到浴桶边。
“这里沐浴比较冷,你快点洗。”
叶叶青指指他,又指指浴桶,“你还在这里,我没说我要沐浴啊!”
东宫羡不由分说把人扒了放在浴桶里去,“快洗,否则为了防止你着凉,朕难保不会进去陪着你。”
“……”
没了武功,她只能任他搓扁揉圆。
她的哪里他又不是没有见过,用不着遮掩,反正最后难受的是他,又不是自己。
这样想想,呼吸就顺畅了,叶叶青把整个身子沉入水中,整个脑袋周围都是热气,被热水包围,一点儿也不冷。
每每水有点儿凉了,东宫羡就会打开旁边水桶的盖子,再添些热水进去。
这可是帝王伺候着沐浴啊,旁人哪有这种待遇,过了这个村不知还有没有这个店,叶叶青眯着眼靠在浴桶的边缘,闭目养神。
美人的玉体若隐若现,虽然有几分瑕疵,却不能影响帝王心动,东宫羡艰难的移开眼,“叶儿可知褒太傅为何毫无预兆的向朕投诚?”
平缓的呼吸顿了顿,叶叶青睁眼,“皇上不知道吗?”
探手试了试水温,若无其事的拿出来,东宫羡道,“朕也很想知道。”
一瓢热水加入了浴桶,水温刚好,舒服的叶叶青再次闭上眼,“皇上不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可是朕听说了一些事,叶儿想不想听?”
水瓢被扔进桶里,东宫羡不等她回答,接着往下道,“听说因为被朕罚了俸禄,褒太傅府中开支入不敷出,赞助的学堂也险些撑不下去,叶儿却以无花巷的名义送了银子过去。”
“呵呵,是吗?”闭着眼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热,微微别开脸去。
东宫羡拿过手绢,一把将她抱出浴桶擦干卷进被子里,“叶儿,你心里有我。”
我?
不是朕了吗?
叶叶青睁开眼,裹紧被子滚了两圈,整个身子都包严实了,才有胆子顶撞回去,“我是给褒太傅送了银子,不过不是为了你,我就是看学堂里有些孤儿可怜,心生怜意才送了银子过去。”
脸对着床,声音也是闷闷的。
东宫羡把那躲藏起来的小脸扒拉出来,“如果你不是为了朕,怎么会知道褒太傅赞助了学堂,你不用解释,朕都知道。”
她不想看见他,他偏偏强迫她,真是烦人,太烦人了。
“我神通广大,莫名其妙就知道了,你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
难道还要她承认就算打算离开金陵,她也是放不下她,处心积虑给他铺路吗?
不可能,就算爱一个人,也不能忘了自尊。
东宫羡眉目温柔,轻轻摸着她的发,“褒太傅向朕投诚之后,可没少在朕面前夸你呢。”
她说的气话,他疯了才会相信,合衣躺在她身边,把“蚕蛹”抱紧怀里,额头对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他声音很柔很轻,“叶儿,谢谢你。”
放下帝王的架子只为谢谢她,谢谢她离开之前还想着他,也谢谢她为他生儿育女。
想到孩子,东宫羡双眼幽深。
不记得何时纠缠在一块儿的,叶叶青只记得他亲吻她的唇冰凉,他的鼻尖额头也冰凉,就连捧着她脸的手也是冰凉。她以为他没有被子,所以冷了,就奋力把卷成几圈的被子打开分给他盖在身上。
现在想来,可能是客栈的被子太暖了,受不住热,所以东宫羡把寝衣给脱了。
至于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为什么会纠缠在一起。
她怎么会记得怎么纠缠在一起!
同床共枕了那么久,从来没有逾越,结果离开凤阳城,没做的全都做齐了。
他们这样算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就那样轻贱吗?她的身体里流的可是铮铮铁骨的将军的血啊!
血?对了,东宫羡的肚腹正在流血。
明明添了新伤,还……
叶叶青慌张的给他包扎,“你不要命了吗?”
东宫羡浑然不在意,流血弄的像流汗一样,斜躺着随她折腾,“有你就够了,还要命做什么。”
手中的药瓶和绷带都被她扔掉,叶叶青背转过身,恶狠狠的道,“不要命,你就去死吧!我不管你了。”
嘴上说不管她了,气势也够足,扔药瓶和绷带的力度也够。
可是偏偏绷带和药瓶都被扔在了床上,没脏也没坏。
这口是心非的人啊!
东宫羡看着好笑,心里也柔软的一塌糊涂。
小心的拉过她的手,药瓶重新放进她的手中,“朕想了想,朕不能死,活着能和叶儿在一起,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叶叶青无动于衷,因为对他狠不下心而暗恨自己,以前想一把刀子捅死东宫羡,现在想一把刀子捅死自己,就不会丢人现眼了。
忽然听的一声痛呼,到底是一国之君,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
叶叶青接过伤药,一点儿也不温柔的帮她处理,看他疼你冷汗直冒,心里才有了点儿快意,至少她没有那么舍不得他,还是愿意看他疼的。
他是辰国的皇上,如果死了,辰国朝局不稳,她不让他死,不过为了大局着想。
况且她不是也没死吗?叶叶青这样安慰自己。
东宫羡咬牙切齿,“叶儿,你可真是不心疼啊!”
“有什么好心疼的,要不是为了辰国的黎民百姓,你别妄想我会救你。”
绷带绑好,叶叶青满足的用力一拍,东宫羡以为,他的伤口可能又严重了。
不是有句话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么?他没有死,却也风流了。
翌日,一行人继续前行。
小亲卫青雀发现,帝王的心情明显大好,整个人看起来都和蔼可亲许多。
早起专门买的早膳,青雀往马车里塞的都大胆了点,“主子,其他的不好携带,所以属下加了两个鸡蛋,听说也是补身子的。”
东宫羡“慈眉善目”的看着他,难得夸奖,“你做的不错。”
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被夸,小亲卫感动的差点痛哭流涕了,“谢谢主子,有主子这一夸,属下死也甘愿了!”
动不动就死,又没人真会让他死,叶叶青看看青雀,又看看东宫羡,暗叹这主仆俩还真像。
也就是她这种几经生死的人才格外珍惜性命,不敢把死亡时时刻刻挂在嘴边。
东宫羡拿了一枚鸡蛋,认认真真的剥蛋壳,“你这条命暂且留着,一路上需要你的地方还多,如果回到金陵你还想死,朕不会拦着你。”
青雀:“……多谢主子成全。”他勤勤恳恳兢兢业业,皇上怎么舍得他死呢!
叶叶青颓然低下头,有点儿怀疑人生,“青雀,你有需要继承的遗产吗?”
青雀:“啊?”
东宫羡:“遗产,朕突然想到今日早膳买的甚好,一年的俸银给你加回去。”
“啊?”小亲卫瞬间扑进了马车双膝跪地,抱着帝王的双腿痛哭流涕,“皇上,属下不死了可以吗?”
“滚!”一脚把人甩开,一同甩开的还有手中的鸡蛋壳,“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半年俸银!”
帝王之怒,去的快来的更快。
小亲卫扁扁嘴,你和娘娘还整天搂搂抱抱呢!
到底刚没了半年的俸银,他没敢说。
不过细细想来,他还赚了半年的俸银,也就开心了。
不得不说,小亲卫的开心很简单,完全不明白他是损失了半年俸银,而非赚了半年的俸银。
从东宫羡手中接过去壳的鸡蛋,吃的噎了又喝着他喂过来的水,叶叶青不感到丝毫惭愧。
她兴致勃勃的看着小亲卫,“青雀啊,我给你找个媳妇儿怎么样?”
肥水不流外人田,说死就死的人,怎么样也得有人继承遗产不是?
虽然挣钱的不太靠谱,但是跟着皇上混的,俸银多啊!
早知道小亲卫辛辛苦苦存银子,还不就是为了娶媳妇儿。结果银子存的够多了,媳妇儿却还没个着落。
娘娘要给他找媳妇儿?
青雀不禁美滋滋的想娘娘身边都有哪些姑娘。
想着想着,视线不知怎么滴就放在采采身上了。
采采一甩马鞭,换到了马车的另一侧。
青雀苦哈哈,“夫人……”您的丫头不喜欢属下呢。
叶叶青拧眉,“采采可不是你的。”
“那谁是属下的?”
“杏雨啊,”身边的两个丫头,就杏雨的终身大事需要操心,叶叶青不遗余力的卖丫头,“杏雨怎么样?那丫头机灵,让她看着你,保管就不会被罚银子了。”
“杏雨啊!”他守在云霄殿的时候,比起采采经常离宫,他看到杏雨的机会更多。
原本对她没什么想法,现在娘娘提起,他倒觉得还挺不错,那机灵的丫头话也多,还真是怪可爱的。
可是……青雀看向东宫羡,“皇上的意思呢?”
东宫羡抿唇,“你自己的婚姻,做什么要问朕?不过有夫人做媒,朕自然是希望成事。”
昨夜春风一度,心情甚好。为了以后不饿着,帝王无条件支持叶叶青的一切决定。
而且她把丫头许给了他的亲卫,就算她以后想摆脱他,也是摆脱不彻底了。
东宫羡看了一眼采采,为了让两人有更密不可分的联系,他是不是可以考虑让子应加把劲儿,把采采也给拉入阵营?
摸着下巴沉思,帝王觉得这主意还真不错。
采采专心赶路,还不知自己被人算计了。就像叶叶青认真思考如何说服杏雨,完全不知道情同姐妹的丫头要被人计划着用猪拱了。
半个月之后,他们赶上进攻的大军,到达南国的皇城。
君九月亲自迎接到城门口,“青儿来了?你的身子真的好了?在下只能从采采的信上得到只言片语的消息,心里一直记挂着你。”
双手扶住叶叶青的肩,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的打量。
东宫羡大手用力握住那碍眼的双手,“叶儿是朕的皇后,请国师自重。”
“哦?”君九月似笑非笑,看了城楼一眼,“辰国的皇上,真的确定吗?”
东宫羡暗恼,他在暗示叶儿从城楼跃下,他补上去的那一剑。他和叶儿的关系刚有起色,这时候发作,旧事重新摊开在她面前,苦心建立的和谐关系又要破灭了。
他爱挑衅,给他挑衅,就当那人吃不到葡萄,就嫌弃葡萄酸。
占有者的姿势搂她入怀,东宫羡挑衅回去,“朕明媒正娶的皇后,朕又怎么能不确定呢?”
他们互相看不顺眼,做什么要扯上她!
叶叶青挣扎,却挣脱不开。
她在君九月面前抗拒他,东宫羡脸上又不好看了。
君九月却记着采采在信上提及叶叶青内力全无,武功尽失,以后也不能动武。不能动武的她,怎么能挣开东宫羡呢。
到底顾着她的感受和面子,君九月没有亲自动手,“舟车劳顿,青儿辛苦的整个人都憔悴了,采采,先扶你家小姐进城休息。” 娇妃祸国不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