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女眷的营帐中住的不是旁人,正是辰国的皇上和皇后娘娘。据悉辰国的皇后因早、坠楼和中剑,一身武功尽废,身子也大不如从前,还怕她拖累不了帝王么。
只要杀了他们其中一个,军心不稳之下,不信他们还攻城。
延迟攻城的时间,南国就还有商量对策的机会。
一次一步靠近军营,顺利的打晕营帐前的守卫小心安放在地面上,没有弄出一丁点儿声音。
连日赶路的劳累令叶叶青睡的正沉,东宫羡挨着她躺着,呼吸间热气喷洒在胸前,燥意一点点升起,他看看她安静的睡颜,再想想地处军营,好吧他忍。
耳朵突然动了动,他合上双眼,感受陌生的气息越靠越近。
骤然寒光一闪,利剑正对着床里面的叶叶青,东宫羡迅速翻身而起,双指夹住长剑,“谁派你来的。”
这人是压根没睡还是已经醒了?
瞳孔一缩,吴勇丢下剑就想跑。
“朕的营帐岂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双指用力,夹着剑梢往前一送,长剑横在了吴勇的脖子上。
他再往前一步,长剑必然会划破他的脖子,吴勇站着不敢再动。
东宫羡冷笑,“不跑了?”
走到他面前,“说,是谁派你来的。”
吴勇蛮横的脸一扭,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可笑的是他当真视死如归,怎么会因为脖子上横了一把剑而停下来。
面巾被拉下,露出左耳上的银环,东宫羡嗤笑,“原来是南国人,朕或许该叫你一声将军?”
只要是南国人,不论男女,及笄和弱冠之后都要在左耳上佩戴环饰,富有的为金环银环,贫穷者则佩戴铁环。他和南国少有往来,对方能到军营里行刺,只可能是南国军营里的人。
兴许是环饰在南国太常见了,竟然吴勇大意了,没有拿掉,因此被一眼识破了身份。
堂堂副将犯了这样大的错误,一时面红耳赤,比贪生怕死还要尴尬。因此他说了今晚以来的第一句话,“要杀要剐请皇上定夺,老子并不怕死。”
浓重的南国腔,不知道一路听了多少。声音都抖了,还说不怕死。
这说谎的勇气,东宫羡想给他鼓鼓掌,行刺事关重大,南国怎么派来了这么一个东西。
长剑被撤下,“你走吧。”
杀了他都觉得脏了手,况且叶儿还睡着,血染红了帐篷,他怕她做噩梦。
“什么?”
没用的东西,就连听话都听不清,还要来何用。这样的人都能为军营所用,还重用刺杀敌国将领,合该南国要亡。
难得的安宁被打破,东宫羡压低声音,“滚!”没了耐心,一脚把人踹了出去。
外面落地的声音大,惊动了别处巡逻的士兵,同样惊动了别处营帐的人,采采出来就看到一个人影,扬鞭追了过去。
吴勇的剑落在东宫羡的营帐,赤手空拳对上。士兵举着火把靠近,周围越发亮堂,看见采采容颜的那一刻吴勇一个心神不稳,被采采的长鞭缠住。
“你是谁?”
吴勇的内心此时是奔溃的,他本想刺杀辰国的皇后祸乱军心达到延迟攻城的目的,结果皇后没刺杀成,他还被辰国的皇上打败了。
辰国的皇上文韬武略样样精通,他被打败也就算了,现在连一个女流之辈也打不过。
刚被放走,又被抓了,难道辰国的皇帝斗他玩吗?
垂头丧气的被采采压着走,子应从营帐里面出来,“皇上让你放了他。”
采采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长鞭捆着的人,犹疑不定。人是她辛辛苦苦抓的,凭什么子应什么都不做,轻轻松松一句话她就得把人放了。
子应知道她不信,心中有些受伤,但是皇上交代的任务,就算采采不快活,他也得完成,“这人是南国派来的,什么也没做成就被皇上抓住了,皇上让你放了他,是为了让他回去看南国灭亡,最后他也会死。”
原来辰国的皇帝放了他,只是为了让他更痛苦的死,可是国之将亡,不杀降兵,如果他投降呢?
采采放开他收起长鞭,进了东宫羡的营帐,里面有君九月、青雀、郝文武并着其他几个将军,挤了满满一营帐,他们都看着帝王,却没有任何说话声。
安静的太过诡异,让她隐隐不安。
采采目光滑过众人,往帘子后头跑去,“小姐?”
衣袖被东宫羡拽住,他压低声音道,“不要吵,她还没醒。”
不是受伤了?
这严肃的过分的安静,原来是不能吵醒里面的人。
采采收住脚步,平静的垂首站于一侧,将军们欲言又止,毕竟军营里进了敌营的人,是他们失职,也幸好东宫羡没出事,要不然他们的脑袋……
有心请罪,却不能吵醒里面的娘娘,他们只能闭嘴,如果出门请罪,皇上又不肯出去,这可吓坏了一屋子的人。
最后还是君九月带头走了出去,其他人见了纷纷跟着。
“国师请留步。”
白玉小扇挡脸,君九月悄悄打了个哈欠,“嗯?”
姜国领将楚将君带着姜国一众将领下跪,“今晚遇上刺客,实在是末将等失职,请国师按军法处置。”
守夜的大意,是该处置。
然而君九月不过拍打着扇子,“本国师处置了你们,不是要耽误明日攻城,万幸皇上和青儿平安无事,你们明日戴罪立功,本国师以此饶过你们。”
众将军大喜,“末将必不辱使命,凯旋而归。”
“但是……”君九月话头一转,“你们若打了败仗,别怪本国师重责你们。”
众将军齐声应,“是。”
七七八八的人散乱在夜色中,君九月也进了自己的营帐。对付底下的这些人,太过严苛会逼的他们反,太过宽容会令他们放肆。如此恩威并施,赏罚提前说好,最后的结果都是他们自己决定的,怪不到他的头上。
摸了摸桌上的信,君九月叹了口气,吹灭了蜡烛躺回床上。
再胆怯的女人也会有嫉妒之心,心生嫉妒就容易被人加以利用,孩子的事,也算他间接害了青儿。
营帐外一阵杂乱,他知道是将军们在惩治守夜失职的士兵。他不惩罚将军们是他的事,而管教士兵是将军的事。
这事儿,不必管它。
南国的军营突然闯入了一个人,动静之大,惊动了所有巡逻的士兵,长矛一指,“谁?”
“本将军。”
火把之下,认出了那张脸,巡逻的守卫下跪,“不知是吴将军,吴将军恕罪。”
吴勇强压着心里的震惊,“退下去。”
他没有先回营帐,而是去见了南国的大将军,刘有谋,“刘将军可睡了?”
营帐中一阵响动,烛火被点亮,刘有谋按压着太阳穴,“进来。”
疲惫的睁开双眼,“事情做好了?”
吴勇都忘记了行礼,好一会儿才跪了下去,“末将有罪,在辰国皇上的军营被发现了,还差点落入敌军之手。”
双眼瞬间恢复了清明,刘有谋目光如电,怀疑的看着他,“被东宫羡发现,你还能活着回来?”
他回来的原因,可能有些羞耻,但是刘将军怀疑他了。也是,如果不是投靠了敌营,行刺的他怎么可能会被放出来。
所以为了不被误会,为了保命,就算羞耻,吴勇也得说实话,“他放了末将,是说……南国反正会破……他让末将回来……是为了让末将亲眼看见……南国国破……”
“混账!他们就真以为能灭了南国!”刘有谋气愤的手直抖,可是话说的一点儿都不理直气壮。
辰国或者姜国,随便哪一个都可以把现在的南国吞了,更何况是两国联手。
刘有谋憋着一股郁气,“你先回去歇着,养足了精神才有力气应敌。”
“是,”吴勇站着没有,“还有一件事,末将不知道该不该说。”
“什么。”他都被气的心中郁结了,还有什么东西再等着刺激他。
吴勇先是问了刘有谋一个问题,“安家以前有位公子因得罪了皇上被罚做了士兵,后来死于战场之上,末将记得他有个女儿生死不明,不知是不是真。”
十几年前的陈年往事了,没有人会轻易提起,如果有人提,必定是有什么不对。
刘有谋凝眸,“安公子死于战场,其妻带着幼女在战场大哭三日,安夫人的尸身都被安葬了,幼女据说也已丧命,你想说什么。”
原来都死了?那么他看到的那人……
吴勇摇了摇头定神,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告诉刘将军试试,他道,“属下在敌方的军营里看到一个大概二八年华的女子,长相像极了安公子,不知和安公子有没有关系。”
如果有,那只可能是安公子之女。
刘有谋顿了片刻,猛的站起身,“你在对方军营看见的?可知道她为何在那里?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对那个女子,除了长相以及武的出神入化的长鞭之外,他一无所知,只记得后来找来了一个年轻的男人,说辰国皇上让她放过他。
吴勇道,“她和辰国的皇上好像有什么关系。”
刘有谋再问,“你确信是二八年华?”
“大概二八年华左右,不会太差。”
“好,”刘有谋激动的一拍吴勇的肩,“你安排下去,好好调查一下这个人,务必弄清楚她的身份。”
战鼓激荡人心,依旧没能把叶叶青吵醒,直到她睡的满足了才容光焕发的起身。
营帐中只有她一个人,随便披了衣裳下床,“采采?”
帘子轻轻一动,采采进来,多看了帘子外一眼,才侍候自家小姐洗漱。
她多看的那一眼,已经落入了自家小姐的眼中。外面有什么东西,能让采采多看一眼?
可是帘子放下的太快,她没有看见。叶叶青郁闷的想,难道又是子应?
如果是子应,她就没心思开口了。坐在梳妆台前,采采给她挽发髻。
行军在外,一切装束从简,不一会儿叶叶青就被打扮好了。采采收手,“我去拿早饭过来。”
这几点了啊还用早饭,可是好像睡太久,她真的饿了。
叶叶青挥手,“去吧去吧。”
帘子再次打开,一个人扭着腰肢的冲了进来,“小姐您起了?数月不见,小姐精神抖擞越发美丽了。”
叶叶青双眼一亮,“是吗?那是本小姐美?还是采采更美?”
在无花巷混了那许多年,这说话的门道他不懂谁懂,羌笛挑了张椅子理着发梢妖娆的坐下,“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姐和采采姑娘一起长大,情同姐妹,都受镇国将军府养育,自然都美,不过是气韵不同,二人各有千秋。”
既没有抬高谁,也没有贬低谁。最多夸赞了一番水土养人的镇国将军府。
叶叶青抚掌笑开,“羌笛这话说的,本小姐心里开心。”
“小姐开心,羌笛的心里也很开心。”
出了无花巷,羌笛不口口声声自称“奴”了,可是大概实在是无花巷待久了,那身的媚气却怎么也去不掉。
叶叶青心里一片明朗,只要羌笛来就行,羌笛来了,她就不担心采采会被子应抢走。
九月办事挺利索,她在皇城写信拖他送回京都,不过短短十日,远在姜国皇城的羌笛就赶到了。
叶叶青忍不住一通夸奖,“九月手下的人送信真快。”
羌笛半垂着眼,手指缓缓从脸颊滑过,“羌笛从姜国京都赶到这边只用了三日多的时间,小姐不觉得羌笛也很快吗?”
“什么!”叶叶青震惊的瞪大眼,“你三日就过来了?”
“有何不可吗?”手指又滑到胸膛上,羌笛媚笑,“临近的时候羌笛还找了地方换了衣裳洗漱一番,这身新衣裳专门为见采采姑娘做的,小姐觉得如何?”
红色花纹的白袍,真是靓丽又妖娆,陪上他的妩媚与风情,正好。
只是叶叶青以为君九月的信使快,现在才知道原来信使是正常的,羌笛才是不正常的。
按住震惊而张大的嘴,叶叶青故作淡定的轻问,“三日的时间,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个啊?”飞了一个幽怨的眼神,羌笛泫然欲泣,“不过是日夜兼程,不眠不休,每过一个城池,就换一匹好马而已。”
说着的不以为然,听着的胆战心惊,羌笛为了采采这样拼命,能得一人如此相待,此生也无憾矣。
叶叶青挥手赶人,“连日赶路,你还在我这里,赶紧去歇着吧。”
羌笛从椅子上站起身,悠悠向叶叶青施礼,“谢小姐给羌笛机会,羌笛才能伴在采采姑娘身边。”
叶叶青没好气的剃指甲,“不让你陪能行吗?再不来采采都被抢走了,你就留在我身边,暂且当我的护卫。”
再次施礼,“谢小姐恩典。”
说起来也是好笑,羌笛这样风情万种的人,怎么就喜欢上采采那个不懂半分风情的木头了呢!
看来情爱这个东西,果然是千古难解之谜。
“小姐,早饭来了,粥已经没了,我就去找了点儿羊奶,并着干粮一起送来。”
羊奶可比粥好多了。
羌笛一心赶路,也没吃东西,闻见食物的香气,动了动鼻子,深深吸了口香气。
好怕忍不住肚子叫出声,本来他是想看采采,不愿意走的,现在不走也得走了。
难过的转开脸,正准备离开,叶叶青一个筷子敲上他的手,“不用饭你想干什么?身子是铁打的吗?”
叶叶青用的力气不大,他的手却红了。
探头一看,羊奶是三人份的,就连干粮也准备的充足。
饥肠辘辘忍不住想动手,这可是采采姑娘端来的吃食,多难得,采采姑娘对他真好,感动。
一边又深深的自我谴责,他怎么能让采采给他端吃食呢?自己喜欢的女人,他都没有侍候,还被他侍候了,太罪恶。
一块大饼被塞入手中,叶叶青翻白眼,“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饿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对,他得好好的活着,才能迎娶采采姑娘,以后才有更多的机会照顾采采姑娘。
受宠若惊的站起身放下饼,顶着叶叶青的目光,羌笛局促道,“我先去洗手。”
吃采采姑娘准备的东西,就得先净手。
叶叶青粗鲁把他拉坐下,“你又不是从茅坑刚出来,净什么手。”
不用净手吗?看了采采一眼,在叶叶青的鼓励中,她给他夹了点小菜,羌笛的内心终于沸腾了。
饿极了还能注意保持良好的吃相。
采采低头,她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吃饱喝足后,羌笛一双眼直跟着采采,又恢复了惯有的妩媚,“采采姑娘为我准备吃食,可是心中有我?”
只要不享受采采的照顾,他很快就能恢复小倌馆爹爹游刃有余的德行,调戏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采采脸黑,“你再乱说,我让小姐把你赶出去了。”
羌笛飞了一个媚眼,“采采姑娘舍不得。”
采采:“你要不要试试?”
叶叶青欣慰,这样的采采才是鲜活的,比什么都影响不了她那样好多了。
看来把羌笛叫过来没错,撮合羌笛和采采也没错。
来来回回的吵闹,叶叶青感叹,这军营可真热闹啊!
到底连日赶路,羌笛慢慢的精神不济,靠着椅背熟睡了过去,采采摇摇头,拿了张被子给他搭上,暗自嘀咕,“真不明白大冷的天,怎么穿成这样就出来了,万一生病了,还得给大家添麻烦。”
叶叶青贼笑,“采采很关心羌笛啊。”
像受惊的鸟,采采站的离羌笛远远的,“他是小姐的人,我当然要帮着操心。”
“哦,”叶叶青转了转眼珠子,“你知道他为什么穿的这么少吗?”
也就是为了配合自家小姐,采采才多问了一句,“为什么?”
“因为啊——”叶叶青故意拖长了音,“因为男为悦己者容,羌笛要见采采,这样穿好看。”
采采:“……”她就知道不该理小姐。
等了半晌竟然没声了,叶叶青可不会放过大好宣传羌笛的机会,发现采采想走,急急拉住了她,“你知道羌笛为了见你日夜兼程不眠不休,仅用三天就从京都到了这里,不然你以为他那么饿又那么困啊,有人对你这般好你就该珍惜,哪像我,想有个这样的人身边都没有。”
要是有,她当初就不嫁给东宫羡了,也不会受那么苦。
就算采采素来冷静,也被羌笛三日的时间惊道了,不由多看了那人一眼。
她不曾仔细看过他,今日细细一看,才发现虽然他没有男子气概,整个人阴柔妩媚的,但是很好看,可是如今眼窝下凝着两团青黑,脸也是苍白。
现下睡着了,看着没有调戏她的时候精神,放松之下,也泄露了满身的疲惫。
羌笛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军营,所以只可能是小姐的意思。小姐不喜欢子应,也不希望她和子应有在一起的可能,所以这时候叫来羌笛,她能猜到是什么意思。
既然是小姐的意思,只要小姐能够开心,她就不会忤逆,只是她喜欢安静,而羌笛这个人太恬躁了,她不喜欢啊!
小姐也喜欢在她耳边叽叽喳喳的,如果不叽叽喳喳了,她就会想念的紧。而羌笛不再她耳边絮叨,这都几个月没见了,她也没觉得想念。
但是她对子应,那样一个安静稳妥的男人,除了对小姐无礼……对小姐无礼就是对她无礼,还想她做什么。
“娘娘,属下给你带了好东西。”青雀抱着毛茸茸一团,上面还有花纹斑点,窝在小亲卫的手上,不过小小的一团。
有云霄殿黑猫一事,对着毛茸茸的东西,叶叶青有种本能的惧怕。看到那东西就远远的退开。
暗恨这小亲卫真该扣俸银了,连这会害人的东西也敢给她弄来。
青雀羡宝一样带来的东西,被视做洪水猛兽,他茫然不解,“娘娘怎么了?”
青雀太兴奋了,以至于声音太大,在营帐外就把羌笛吵醒了,他以袖子遮掩打了个哈欠,慵懒的声音还透着沙哑,“你没看出来吗?小姐害怕呢。”
“怕什么?”青雀更加茫然了,摸着手中的小东西,“这么可爱,姑娘不都应该喜欢吗?”他可记得娘娘还在云霄殿养猫的。
叶叶青恨铁不成钢的盯着他,“可爱的东西姑娘就一定要喜欢?这是谁定的规矩?” 娇妃祸国不殃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