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沈卿欢一直心神难安,用过晚膳以后,她便踱步出了霜揽居。
入夜的后院刚掌了灯,融了月色的灯火照亮了僻静的石子小径,沈卿欢漫无目的的穿廊过院,脑海中反复想着白日里齐珩与她说的那些话。
雍王府退婚的理由终于真相大白,而沈卿欢也不得不感叹,物极必反是有一定道理的。
当年沈老太爷为了保全实力不为鱼肉,一声令下彻底断了沈家子嗣入宫为官的路子。
这一刀切的法子看似成功的让沈家避开了朝廷的纷乱,护了全家人的性命,可不过短短十几年的时间,弊端就显现了。
无人为官,朝纲不近,沈家看着好像能把万贯家财拿捏在自己手中,但其实却是变得更被动了。
所以如今的沈家就好比是算盘上的珠子,朝廷拨一拨,沈家才能动一动,提前抢占先机这种事儿,沈家在朝中无人,那就是再多的银子也未必能买得到一个可靠的消息。
如此一深思,沈卿欢便愈发的焦虑了。
眼下朝中局势格外不明,太子年幼,成年且有担当作为的几个皇子全都虎视眈眈,连素来默默无闻的八皇子都开始暗中笼络属于自己的势力,朝堂之争想必已是暗波汹涌了。
因此,沈老太爷当年的这则禁令搁在先帝爷那会儿的太平盛世还是保守可行的,可放在如今这个纷乱不堪的局面中却是危险重重的。
一个消息就是一层关系,沈家已被朝廷盯上,若再被动,只怕会安居难保。
想到这里,沈卿欢只觉无力和挫败之感深深袭来,抬头迎着夜风明月便长叹了一口气。
“谁在那儿?”忽然,有仆役举灯而至,满眼警惕的打量着她。
沈卿欢一愣,四下看去,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了偏道,晃到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园子里。
“我是暂住霜揽居的沈氏。”沈卿欢自知不妥,便连连冲那仆役解释道,“方才我出屋散步,不曾想竟迷了路。”
高门大户里头的规矩都不少,更何况这是宁西侯的府邸,她一个外人入了夜不好好的在屋子里待着反而摸黑在外头瞎转悠,确实有失礼节。
谁知她话音刚落,朝南的窗棂便“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
窗内烛火通明,照出了顾聿笙弧度硬朗的侧颜。
“进来坐坐吧。”隔着小半个园子,顾聿笙转头看着夜色下的沈卿欢,问得随性自然。
她穿着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如意云纹衫,未施粉黛钗环全无,却是素衫罗裙难掩容,眸含春水比花俏,格外的楚楚动人。
而多年后,当沈卿欢无意中再回想起这晚的隔窗对望时,她才惊觉原来早在这一刻,“顾聿笙”这三个字对她的意义就已经不一样了。
也是这一晚的秉烛夜谈之后,她才渐渐开始熏他喜欢的沉桂香,用他常研的紫金墨,喝他偏爱的铁观音。
仰慕,是因为对他的信任和感激,而喜欢,竟总来的那么悄然不惊…… 凤闺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