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池是什么意思呢?那可不是我们乡下人家腌酸菜的酸,而是工业用酸,比如盐酸、硝酸、硫酸等,俗话称的硝镪水。
人跳进酸池,那就被很快腐肉蚀骨,跟跳进火坑里没啥两样了。
胖子跟濮天虹的愿望一样呢。
他们都到了不怕死的地步,宁可死也不想被隔离起来,接受什么治疗。
因为他们坚信得了这个病是治不好了,就算能治好也要经历一个相当漫长而痛苦的过程。
如果不是濮天虹已经死了,现在听到劳尧说这话,一定不会相信的,劳尧也不会编出一套谎话来给胖子抹粉,把他修饰成死都不怕的英雄吧?
我问劳尧,难道胖子现在就想死了吗?
劳尧说不一定,胖子最近情绪不妙,保不定他想绝了真去跳那个酸池了。
我决定和濮燕燕马上赶到城西北的化工厂去。
那个化工厂座落在一个山坳中,我们到了才知道是一座很老的厂,大门外一片荒草连天的样子,远远望去围墙破败,都有扒掉口子了,那个大门都没有关而是敞开着,望进去厂区里也是一片破落,看起来好久没有光顾这里,里面的水泥道都铺上厚厚的灰尘。
我们把车停在路边,向院墙门走去,这个破烂的地方令人想起我们那里城东北的白芙岭下那个废弃工厂,都是一路货,恐怕都是因设备陈旧,加上是严重的污染工厂才被迫关停了吧。
燕燕一边走一边留心察看路面,走了几步她说道:“这个地步好久都没人来过了吧,如果人走过,路上灰尘那么厚一定留下脚印的。”
我也感到胖子不像来过的样子,他要是真来过了,一定会留下脚印,可是看上去没脚印,也没有别的痕迹。
到了大门口,燕燕正在一直往里走,被我叫住了。
她迟疑地问:“这里的门都没关,里面应该没什么危险吧,不然怎么敞开着呢?”
“门敞开不代表里面就安全,只能说明问题很严重,被废弃了,谁也不想管了,扔下就走,谁爱管就管吧,如果门关着上锁,才说明里面没啥问题,至少有人会管理一下,你想想国外的核电站爆炸了,谁还会回到那个鬼地方,都是把房子呀设备呀扔在那里,还用上锁吗,谁爱拿就拿走吧,有危险自己担,连小偷都不会来的地方,你看有多危险?”
她听得很是吃惊,就止步不前了。
但我却往里走进去。
她在后面叫:“你不是说里面很危险吗,怎么还往里走?”
“但也有另一句话,越是危险的地方,可能越安全。”
“你这是什么逻辑,真怪,到底里面是危险还是不危险呢?”
“又危险又不危险,反正是挺神秘,我们来这里,就是探索这里的真面目,看看胖子有没有来过。”
“他肯定没有来过,这个场面你还看不出来吗?”
“不要先入为主,不要被表面的现象蒙蔽。”
她跟着我走进了围墙大门,然后问我是不是要找那个酸池?
我呵呵笑了:“你还真相信劳尧的话了,以为化工厂里真的有个大大的酸池吗?想象酸池就像个游泳池朝天敞开着,人可以像游泳一样一头跳下去?”
“对呀,酸池不就是这样的吗?”
“不可能的,没有哪家工厂会将酸敞开存放的,都要放在密封的容器里,因为像盐酸是要挥发的,挥发出来的气体对人体有伤害,而硫酸虽然不会挥发却会吸水,会吸取空气里的水汽从而稀释降低酸的浓度,更因为酸液随便放是个巨大的隐患,容易造成伤人事故,所以强酸强碱都是腐蚀性化学品,要好好保存的。”
“这个道理我懂,我读的大学虽比不了你,但学渣也读过化学基础课的,会不知道强酸强碱的化学性质吗?我想说的是,这个酸池不一定是正品的酸液存放池,而是废酸液,是用过后积存下来的废弃物,但工厂那时却没有及时处理,只存放在一个池子里,虽然时间过去多年,这种废酸液仍是有化学能力的,这恐怕是胖子认准这个池能自杀的原因吧。”
“你想想奇怪不,胖子不是高锦城里人,他满打满息来高锦也就几天吧,他怎么就知道这里有个废弃的化工厂,里面还会有个酸池呢?”
“是劳尧跟他讲的吧?”
“劳尧为什么要跟他提到废弃化工厂,提到酸池呢?”
这个问题燕燕一时回答不上来。她问我是怎么想的?
我一边在厂区里东张西望,一边说道:“我现在有点担心,这是劳尧自己的想法。”
燕燕一惊,停下脚步问:“你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这个劳尧也沾上病毒了。”
“你从哪里得出的结论?”
“只是一个直觉,因为劳尧在这个城里来得早,他应该知道这个废弃的工厂,也许他听了胖子的说法,胖子说自己得了一种神秘病毒,发作起来很恐怖,有点生不如死。劳尧跟胖子接触了几天,他感到自己也产生了胖子所说的那种症状,然后他就想,真的发作起来,还不如死了,怎么死呢,最后死得尸骨无存,也不会让别人指着尸体骂了。”
燕燕不以为然了,“这都是你胡乱联系的吧,虽然你的推断力很强,不过难免有时会出现失误,推断有方向性错误,纯属无中生有吧。”
我笑了笑,没有再说话。然后我们在厂区里转来转去,一股股刺鼻的味道荡漾在厂区,虽然停工好几年但这种怪味是无法消除的,幸亏这里是一个山沟,相对比较封闭,水流也不会将污染物带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去,可能最初选择厂址时还是考虑到污染问题。
转了一圈后,也没看出有人,没什么蛛丝马迹。
燕燕说胖子肯定没有来过。
我点上一支烟,慢悠悠地说:“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打赌?打什么赌?”
“我赌胖子来过了,你赌他没有来过,行不行?”
她歪着头看着我:“财注是什么?”
“谁输了,请赢的吃杂脍面吧。”
“太小,没意思。”
“那赌啥?”
“谁输了,晚上回宾馆,给赢的洗脚。”
“好,没问题。你呀,准备晚上给我洗脚吧,我的臭脚丫子够你受的了。”
她傲骄地一笑:“我敢肯定这次是你输定了,除非胖子是像鸟一样飞进来,不然他怎么没有留下任何脚印呢?”
“先不要说脚印不脚印,咱们去那个仓库吧,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酸池。”
然后我带着她走到厂区的西南角,那里有一排低矮的平房,几道铁门都关着,上面挂着拳头大的铁锁。
每扇铁门上都写着大红的字:仓库险地,闲人莫进!
一般的仓库写的都是仓库重地,而这里用了个险字,说明仓库里贮存着危险品,搞不好是要死人的。
我们在这一排平屋前徘徊。燕燕忍不住嗤地笑了一声说:“酸池就是在仓库里面吗?既然是锁上的,说明是不重要的东西,没啥危险了。”
“其实真的没啥危险,因为那些池子,一般是看不到的。”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因为我读的是工科,大学时老师带我们去参观过好些工厂,包括化工厂,酸池的结构是我们实习中了解的内容之一,所以一点不陌生。”
“但现在锁在里面,你怎么看出来胖子来过了?”
我不说话,带着燕燕走到最东边,是仓库与一个看起来看守室的相邻的地方,那个看守所上的门也是锁的,但窗口敞开着,我指指窗口。
燕燕问什么意思?
我说我们从这里进去。然后我轻轻松松就翻进窗里去。
燕燕则费了一番劲才爬进来。
到了里面燕燕就叫起来:“怎么,南边空了?”
南边本来是有墙的,但那墙已经塌掉,露出巨大的破洞,所以看守室里已经很亮,几张办公桌上铺满灰尘,可是想象当年能在办公桌上记账,也是不错的职业了,要有点知识的,也要有点路子,跟厂长沾亲带故,或者是上面有人,因为看仓库的工作是最轻松的。
我的目光却投向看守室与仓库相隔的那面墙。
然后我用手缓缓地指了指墙上,没说话也没做出表情,意思是小妞你自己看吧。
燕燕看到了,也明白了:“墙上都被挖出个洞了,胖子就是从这里进去的吗?”
“还是进去进一步核实一下吧。”
我率先钻过墙洞去。
一股更深重的味道钻进鼻子。
燕燕立刻打起喷嚏来,直打得眼泪都下来,她捂着鼻子说真他妈的难闻。
可是仓库里面空空的,根本没什么物件遗存着,也没见货架子。
燕燕说,酸池呢,在哪里?
我指了指地面。
“就在下面?”
西墙上有一排开关,都是以前的老式闸刀,上面是老式电表,在电表和闸刀之间是陶瓷插开,相当于现在的保险开关,是保险熔丝连接的,如果线路承受不住电力输出或者短路了,就会熔断保险丝,保证不发生火灾。
这些老旧产品恐怕只有在几十年前的工矿企业,或者家庭电路上才用到,如今早已更新换代了。
燕燕问闸刀上有电吗?
我说当然没有,电力早就被切断了,不过当年就是用这些装备,启动地下的设备的。
她说怎么启动地下设备?
我就给她作了些演示。 上门穷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