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有了思想准备,可听到她惊悚的咋呼,还是像听到霹雳一样震动,我一下子坐起来,“别着急,你……你说慢一点!”
我设想那件大事肯定是,有人发现了护城河里漂起了一具尸体,是个小男孩!
或者那具尸体不在河里而是在立交桥下,是从桥顶跳下来的。
“小哑巴,小哑巴……”惠香蓉的声音在急速颤抖,然后竟然嘤嘤地发出哭声。
我居然不想问了。
小哑巴,你真的死了吗?
我也流不出泪,还是女人好当,惠香蓉就哭得出来。
想想吧我们平常看到一只猫死了也会难过,现在是一个小男孩死了,而且他是个相当可怜的孩子,我的心能不抽紧吗?
但惠香蓉下一句,让我又摸不着头脑:“宁强,你说,我该怎么办,他现在就在我这里。”
我简直从天上掉到地上,发晕了。
“他在你这里?他没死?”
“谁说他死了?他好好的。”
“那不是挺好吗,你怎么说出事了,还说出大事了,你是要吓出我的精神病来呀。”我埋怨她,并长出一口气。
可是她又哭了,“他没事,可是他杀了人!”
嗡地一声,我脑袋又膨胀了,悲喜如此大的起伏,什么剧情哪?
“你到底怎么回事,能不能把话一口气说出来,我都被你急死了。”我不是发火而是发急。
忽然间传来惠香蓉急急的声音:“哎呀,你别走,别走哇……”然后是话筒里的声音清晰,“宁强,他要走了。”
“你要拉住他,我马上就来。”
我冲出门。
此时天还没完全亮呢。
等我急急忙忙赶到理发店时,只见惠香蓉和裴裴坐着,默默地发呆。
“小哑巴呢?”我问道。
惠香蓉无力地说:“他走了。”
“去哪里了?”
“派出所。”
“啊?”
我大概有三秒钟的愣怔。
“他是去自首了?”
裴裴说是的,他说要自己去跟警察交代杀人经过。
“他到底杀了什么人?”
“他自己说那个人叫汤锅!”
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惠香蓉和裴裴看到了,吓得连忙跑过来扶住我,问我怎么啦?
我大脑里一片空白,反应不来,反应不来啊。
小哑巴杀了汤锅子?是不是天方夜谭啊?怎么可能。
我清醒过来,一把拉住惠香蓉的手:“他是怎么杀人的?是用刀吗?”
汤锅子是有武功的,又瘦又弱的小哑巴怎么可能杀得了他,就算拿把大刀也砍不了的。
惠香蓉摇摇头,说不知道,他只说他杀了一个人,那人叫汤锅。
裴裴说:“宁强哥你也知道,小哑巴说话是很吃力的,声音哑哑的,起初他对我们说杀人了,那人叫汤锅,我们还以为他在讲胡话,汤锅是啥呢,是他在外面见到一只人家丢掉的锅子,砸碎了吧,但他说,你是知道的,然后就不再说下去,一会儿又想走,我们要拉住他,他说要去派出所找警察叔叔,他真的杀了人。”
“你们有没有陪他去的?”我问。
惠香蓉说:“他不让我们陪去,说警察叔叔会连我们也怀疑的,这事是他一个人干的,跟谁也没得关系,叫我们以后什么都别说。”
我哭了起来,却不敢大哭,因为现在虽然天没亮周围的店铺都没开门,但也要防止被人听了去。
小哑巴考虑得很周到,如果两位姐姐陪着他去派出所,警察叔叔一定认为她们是知情的,甚至会把她们怀疑成同伙或背后指使者,虽然最后自有结论,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陪他去,就少一点嫌疑。
他杀了汤锅子,警察应该会来找我的,我现在应不应该主动去派出所说明情况呢?
突然间一个声音响在耳边,那就是我离开武当山时宇清师父所言,我那个仇人,半个月内必有大灾,而且这事跟我有某种牵扯。
果然是啊,小哑巴杀了汤锅子,而他毫无疑问是为了帮我!
我把这段怨仇给惠香蓉和裴裴讲了,她们听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在这桩凶杀案后面,是我跟汤锅子的怨恨。
“这么说,小哑巴都是为了你,才杀掉了汤锅子?”惠香蓉颤着声问。
“肯定是的,可是我哪里能料到这一点呢,是我对不起他呀,让一个小孩为我报仇!”
裴裴赶紧安慰我:“这也不能怪你,我们都知道你很爱小哑巴,如果你早料以他会这么做,一定会制止他的。”
我站起来说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我还是去派出所,当面陈清事实真相,这样也好替他减轻一些罪责。”
惠香蓉一把拖住我,将一个纸条交给我,说这时小哑巴临走时写下的。
我一看,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四个字:不要管我!
“这是他写的?”
“对,他说要交给你,叫你不要管他。”
“不行,他是为我杀人的,我怎么能袖手旁观呀,怎么也说不过去,不管我有罪没罪,一定要去把事实说清楚。”
她们不再劝我别去,只说等天亮了再去吧,现在派出所还没有正式上班,可能只有值班警察,你去了就被留下了,还是要等天亮其他人上班了再仔细审问你吧?
我一想也对,就决定等到天亮,派出所全体上班了再去。
艰难地熬到天亮,我再坐不住了,急急忙忙赶到了派出所。
一位警察问我是什么事,我说了个大概,马上他叫来一个人专门负责记录。
竟然是一位漂亮的女警,看样子跟我差不多年龄,也许是大学刚毕业应聘进来的吧。
她报上警号和姓,我叫她林警官。
其实她哪里是警官,只是个小小警员,也许还是实习警员,但我叫她警官,她也没反对。
她让我说详细点,最头讲起。
从头讲起又从哪里讲起呢,我只能说,我跟袁艳是认识的,我们是普通朋友,有一次她带着我去了她父母经营的山庄,结果被死者给盯上了,他就从此恨上我了……
我刚说到这里,林警官打断我:“你说的哪个死者?”
“就是那个汤锅子呀。”
“谁说他死了?”
我一愣,不知所措了,“他……他不是死了吗?”
林警官摆摆手:“现在还在医院抢救,不能说他是死者,直接说他名字吧。”
还在医院抢救?这么说汤锅子没有当场魂归西天,还有被抢救过来的希望?
我简直想跪到外面去向老天求恳,救救他吧,救救我的仇人,虽然他是我的死冤家,死对头,但我也不想让他死了,他死可以,别死在小哑巴手上吧。
顿时精神也振作了不少,只要汤锅子不死,事情就没那么糟,小哑巴是未成年人,如果当场杀了汽锅子,事情会很麻烦,但如果没有杀死只是伤了人,不一定会被判刑,也许让监护人出点钱就保释了。
这笔钱由谁来出,先别担心了,总会有办法的,我就是卖血也会承担的。
然后我从东郊钓鱼场受袭击开始讲起,一路讲了汤锅子寻仇挑事,屡次追打我甚至要追杀我,但我始终忍让着,从没有什么凶悍的还击,最多自保一下。
林警官右手拿笔,左手做了一个削砍动作:“等一下,你说什么,他追打你,还追杀你?追打还好理解,追杀,那很严重了,你有证据吗?”
“证据,就在我们三个人的记忆里。”
“哪三个人?”
“我,小哑巴,还有汤锅子自己。”
林警官要求我把当时是几月几号,大概几点几十分钟,在哪个地方,当时有无其他目击者,等等,详细口述。
我描述了一遍,无奈地说:“可惜那条弄堂是老弄堂,不会装监控探头的,我那次真的差点被他杀掉,如果不是小哑巴带着黑狗前来干涉,我现在早不可能坐在这里讲述当时的情景了。”
林警官瞟了我一眼,轻声嘀咕:“真有那么严重?”
“怎么,你好像不相信?”
“别多话,我问你什么,你回答什么!”她威严地瞪我一下。
说真的,如果我不是面临那么大的案子,面对这个年轻女警官,真的感觉不错,她长得眉清目秀,唇白齿红,简直让人怀疑是哪个女明星演的角色而不是真警察。
不过我此刻哪有心思赏美呀,现在唯一得到的一句好话就是汤锅子在医院抢救,是死是活未定。
上天开眼啊,别让他死,尽管他是个五百年都找不出的垃圾!
我也发现一个情况,就是林警官是拿着笔在纸上记的,怎么警察办案还用纸笔,不用电脑?打字多快,写字多累啊,倒不如让我自个辟辟啪啪打成文档,交给你好了。
当然这其实是纸质文件,是需要口述人签字的,文书文书是留存在纸上的,原始记录。
林警官写了一阵,看着我:“说下去吧。”
“没了。”
“什么没了,就这些?”
“对呀,就这些了。”
“这怎么行呢,你只说到汤锅子跟你的恩怨,没说这位小孩跟你的关系吧?”
我一拍脑门:“哎哎,对呀,我怎么糊涂了,其实我跟小孩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点关系也没有?那他犯案,你来自首干什么?”
“啊不不,我不是来自首的啊。”
“那你来干什么,凑热闹?”姑娘的圆溜溜的眼睛严厉了。
“我只是来说明情况,说自首,好像不妥吧,我又没杀人。”
“你没杀人,是不是幕后指使?”
瞧瞧,我立刻被怀疑上幕后指使了。 上门穷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