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大的地方出来后,我看到门口已经停着昨晚送我去烂尾楼的那辆车,驾驶位的玻璃已被摇下,司机正坐在里面抽着烟。
看到我后,又猛咗了一口,把剩下的少半根烟一撇,对我一招手说:“上来吧。”
我上了车后,司机没有忙着开车,而是掏出了一沓钱递给我,把我弄得一头雾水。
“这是干什么?”
见我这样大惊小怪的问,他鼻子哼了一声,说:“别误会,这是蛇头给你的,六千块钱。”
什么?蛇头给我的钱。
“他为什么要给我钱?”我看着他手中的钱问道。
“我他妈哪知道啊,给你钱就拿着,说是有一千还是你的。”说着,他把钱甩到了我的大腿上,跟着就一踩油门发动了车。
我拿起了钱,这里还有一千是我的?难道这里面就有寸头坑我的那一千块钱!可这另外的五千……难道说就是给小伍的医药费?一想到小伍,我的心咯噔一下,此时此刻,他还躺在病床上,他所受的罪,都归拜于蛇头,妈的蛇头,难道说小伍的四根手指就值这五千块钱!
我数出了一千块,剩下的扔回给了司机:“我只留下自己的一千!”
司机瞥了一眼,冷声说:“还有嫌钱烫手的?”
我把一千块装进了口袋:“老大已经答应我到了托运站会给我钱的。”
司机看都没看我,只是露出看似轻蔑的微微一笑:“那行,那你就到那去拿你的钱,啊!”
我不知道他这么说话是什么意思,但是,由此我知道了,这个司机铁定是蛇头的人,这点无疑了。
车子很快开到了火车东站的广场,司机把车停在了道边,然后对我指着道旁二三百米远的一间屋子说:“呐,就是那,自己走过去吧。”
我瞅了他一眼,心里很不爽的下了车,只听身后“嗡”的一声,那辆车就开走了,跟着,我就直奔那间屋子走过去。
我刚走到屋子的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的闹声:
“哎,别动,一对k!”
“喝,我压死你!”
这里面是在……斗地主……
我推门而入,就见里面是间小套间,外面间是个十来平米长条形的小厅,除了靠墙摆放着一套破木桌椅,和一个卖菜用的生锈平秤,就是墙上挂着的一块满是灰土的营业执照,除此之外,更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跟着,我走到了里屋,就见里面的地方更小,也只有几平米的样子,一张弹簧行军床上围坐着三个人正在打扑克牌。
“进来人了都不知道?”我冲他们喊了一声。
这三个人几乎同时抬头看向我:
“奎哥!”
“奎哥?”
……
这几个人放下牌就都站了起来,这三个人中,有两个我都认识,一个就是我出狱时接我,还给我手机和一千块钱的虎子。另一个长得很瘦,烫着一头卷发,也是我以前一起玩过的兄弟,叫小刚的。还有一个染着黄毛,歪戴着一顶鸭舌帽的黑小子,这个我并不认识,他看起来年纪也就是十七八岁上下。
虎子这时候就凑到我跟前说:“奎哥,你这干什么去了啊?我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不接!”
听他这么说,我也只是回了他一个苦笑,随后摆了摆手说:“我手机已经没电了,先不提这些。”
虎子也笑着说:“对,对。先不提这些。你现在来了就好,兄弟们高兴。呵呵。”接着就对那个戴着鸭舌帽的黑小子说:“小黑,这就是我经常对你提起的奎哥,快叫奎哥!”
那个黑小子先是愣了下,跟着就双手把帽檐摆正,还探着脖子,冲我鞠了个看着特别扭的躬,说:“奎哥好!”
我笑着冲他点了下头,接着,小刚就凑过来对我说:“奎哥,你既然来了,咱们兄弟就一起干,有我小刚一口吃的,就一定有你奎哥一口吃的!”
虎子轻推了他一下,说:“先别忙着表决心,现在咱们都快喝西北风了。”
听到虎子这么说,我心里顿了一下,就说:“虎子,先不说别的了,这里是你管事吧,你先给我支出两万块钱来,我有急用。”
见我这么说,虎子先是错愕的看着我,接着又瞅了瞅身旁那两个小子,再转过头不好意思的挠着头对我说:“奎哥,你这张口就两万,咱这哪有这么多钱啊?”
“什么?没有!你接我的时候,开的什么车,当时还给我一千块钱,还有一部手机,多阔气?现在要两万块钱你拿不出来,我跟你说,这可是老大让我向你支的。”我说这话时,口气中带有明显的不悦。
见我这样,虎子也一脸为难的说:“奎哥,老大的话你也信他?我是真的不骗你,这儿真的没那么多钱,你看,咱这哪还有生意啊,要不是这里的租金还没到期,早就关门了。我们几个每天就是在这看着点儿场,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了。”说完,虎子丧着脸摇了摇头。
什么?!
“是啊,奎哥…”这时候,在一旁的小刚也点头对我说。
我尴尬的看着他们几个人:“这是怎么回事?”
虎子手一抓我的胳膊,说:“奎哥,你听我跟你说。那天接你出狱,就是为了让你高兴,其实那辆车是跟修车行的阿杰借来充充门面的。我给你的那一千块钱,也是打算给你接风的时候结账用的,你一说不去,我干脆就把那钱给你了,没看这些天我们哥几个都啃馒头咸菜么。”说着话,虎子指了指在墙角放着一个木小凳子上半块干馒头和几袋榨菜。
“是这样?你们成天就吃这个…..”我俩眼看着眼前的这个兄弟,原来,他们平时的生活就是这样维持的,而为了迎接我出狱,他竟然…想到这,我的心里除了感动更多的是酸楚。
原来,这里托运站的生意已经不景气了,而且,账上根本就没剩什么钱,虎子告诉我,老大这么对我说,其实就是敷衍我,谁都知道,这里现在就是个烂摊子了,就等着再过一个月就散伙了。
自从我入狱后,这两年蛇头靠着人多能打,很快就和他手下的人把赚钱的生意几乎全都占了,老大宁可相信和仰仗他这个山东跑过来的混混。
而且,即便是在车站,也不是只有我们这一家托运站,虎子告诉我,本来这里的生意还算可以,但是半年前,震东帮的人就在不远处的对面也开了家托运站,而且比这里的要大,生意自然也就要好很多。
这还不算,他们的人在车站还好几次和虎子的手下抢生意,为此,虎子还带着人和他们打斗了几次仗,但是震东帮和车站的上层有关系,据说工商的一个直管处长还是震东帮老大的一个表亲。
谁都知道,这种托运的生意是要到车站去揽活的,可是震东帮的人去就没事,虎子的人一过去就被车站管理人员和工商的人阻挠,也是干瞪眼没办法。
尽管双方几次械斗僵持不下,但无奈震东帮占尽了天时地利,老大也有更大的生意,已经不把这里怎么当回事了,而且到后来,干脆就撒手不管了,老大就是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他是不肯轻易干的。直至现在,震东帮已经算是在东火车站独大了。
说到这,虎子还问我说:“奎哥,你知道震东帮的老大是谁么?”
“是谁?”
“就是以前,你带着我们曾经把他打得没脾气,还差点跪下的那个徐震东。”虎子说着还瞅着我撇了下嘴。
“是他!铁路学校的那个徐大头?”我喃喃道。
“对,就是那个大脑袋!”小刚说话的同时,满怀期待的两眼睛放着光,:“奎哥,你能带我们打服他一次,就能再打沉他一次,你就说怎么办吧,咱们都听你的!” 英雄本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