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隐瞒
炎珞到时,沈府的下人正在挂白幡。见了他来,下人们纷纷行礼。他哪里有那些闲心思管这些个人,免了他们的礼,就匆匆进府去了。
他一进入院子,就看见大厅中沈桃然一个人孤单地跪在一副棺木面前,他不禁放慢了脚步。几日不见,沈桃然瘦了不少,背影也更显单薄。就那样呆呆地跪在地上,时不时烧张纸。
他走到她的身边,单膝着地,拿起地上的纸也烧了起来。
沈桃然缓缓转过头,眼神呆滞地看着炎珞。半晌,才反应过来,眼泪逐渐积蓄在眼眶里,随即扑到炎珞的怀里,大哭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炎珞紧紧抱着她,亲了亲她的头发,安抚道:“傻瓜,我不要谁,也不会不要你啊!而且,也不知道是谁不要谁了。”
沈桃然也知晓自个儿理亏,抽了抽鼻子,哽咽道:“我知晓,是我蠢。我不该不信你的。”她其实冷静了这几日,也想得明白,那应是军医设的局。不然怎么那么巧的,她甫一出门没多久,那些黑衣人就找上来了。
况且她算是与炎珞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为人,她不该质疑的。
炎珞笑了笑,说道:“我就喜欢夫人蠢蠢的样子,而且我夫人那是大智若愚,这不,你不是知道中了别人的圈套了吗?”
炎珞伸出双手轻轻地将沈桃然的脸捧了起来,他郑重地吻了吻她的眼睛,一直往下,将她脸上的泪水都给吻了去。“没事儿,你还有我。无论何时,我都在这里。”
沈桃然终于露出了回到沈府几天以来唯一一个真心的笑容。
其实,他们毋需多说什么,就这简单的几句就好。只要有人先低头,便没人能将他们分开。两人的脾气截然不同,一个刚时一个柔,一个柔时一个刚,这样的他们刚刚好。
炎珞陪沈桃然在大厅中为沈达明守灵。两人相依偎着,在这寂寂黑夜中才不显得那么寂寞。
沈桃然偷偷瞟了瞟身旁的炎珞,不料,炎珞也正巧在看她,还对她笑了笑,被抓个正着的她慌忙移开了眼睛。
良久,她平复了心情,才定定地看着面前的棺木,在心里对沈达明说道:“爹爹,您说您那般着急是不是就想要告诉我,军医是骗我的啊!您放心,我已经知晓了,您在那里不要担心。过几日,我就把您送去娘亲身边。”
沈达明身为大炎的将军,被人下毒致死,无论是否真心,皇亲国戚、朝中大臣都陆续地来沈府悼念他。
沈达明一生只有沈桃然一个女儿,自然一切都要她操办。可她哪有那么多心思弄那些个事儿?一直都是炎珞忙前忙后,以免失了礼数。
大炎习俗,人死,家人守灵三日。三日一过,沈桃然和炎珞便将沈达明下葬了。如沈达明生前所愿,葬在了沈桃然娘亲的旁边。也算是生当同衾,死亦同穴了。
沈达明下葬的当夜,沈桃然和炎珞没有回珞亲王府,而是就在沈府住了下来。
沈桃然坐在门槛上,呆呆地看着满天繁星的夜空,一言不发。炎珞将披风给她披上,挨着她坐了下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头。“夜深了,虽说是春日,但仍是有些凉的。”
沈桃然自觉地在炎珞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眼睛仍是一眨不眨地看着夜空。“珞哥哥,你说,这么多星星,哪两颗才是爹爹和娘亲呢?”
炎珞知晓沈桃然说的是什么,她曾跟他提起过。她娘亲走得早,她虽然记不清自个儿娘亲的模样了,可是一直记得她娘亲带着她看着夜空,告诉她,每个逝去的人都会化身为天上的星星。
他也同沈桃然一样,抬头仰望这星空。“我们知晓他们在那里就好了,又何必计较到底是哪颗呢?”
“那你说,你信吗?”沈桃然看着满天繁星,突然有着无尽的迷茫,朦朦胧胧的,似是什么也看不清。“信……星星是逝去的人化成的吗?”
顿了半晌,炎珞才开口道:“也许吧!寰宇大地,这世上之事有太多是我们参不透,摸不清的。也有很多是我们……无能为力的。”
沈桃然笑了笑,没再接话。炎珞也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良久,身边人的气息逐渐趋于平稳。他知晓沈桃然怕是睡了,低头看了看,她果真已经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炎珞微微一笑,吻了吻沈桃然的额头。他最后再看了眼夜空,伸手将沈桃然打横抱起进了屋。烛火熄灭,整个沈府显得那般空旷寂寥。
翌日,沈桃然便将沈府上的下人都遣走了,炎珞本不想她这般做的,说从王府拿银子给这些下人工钱便是,可沈桃然坚持,炎珞只好由着她了。
不过,当沈桃然想要将沈府的管家也辞了的时候,炎珞却是意外的坚持。沈桃然只得作罢!
炎珞的心思何其简单?他不过是想沈桃然在想家的时候,回到沈府,沈府还是原来的模样,起码想要住下的时候,不至于连一个干净的床铺都没有。
沈桃然岂会不知炎珞的用心良苦?她也是猪油蒙了心了,之前才会不信任他。
两人回府的路上,炎珞才想起问问那军医的事儿。“那军医怎么样了?可将其抓住了?”
炎珞将沈桃然拥进了怀中,这才答道:“我在出门寻你的时候,便吩咐王管家叫府中的侍卫将那军医抓住了。幸而,那军医不会武,倒是省了不少力气。不过,还没来得及问出关于那些个黑衣人的身份,他就服毒自杀了。不过,他倒是承认了岳父的毒是他下的。”
沈桃然一听,好看的秀眉微微皱起。“那炎云不是给爹爹下毒的人?”
炎珞肯定地点点头。“我也是那日去送老六的时候才知晓的,他下的药是不致死的。”说到此处,他嘴角不禁扬起了抹苦涩的笑容。“他也以为是我给岳父下的毒。”
沈桃然听到此处,又是满心满眼的愧疚。“对不起。”
炎珞敲了敲沈桃然的头,瞪了她一眼,佯怒道:“说什么呢?不过,你要真觉着对不住我,那就为我最一件事儿。”
炎珞如今是沈桃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占多些才好。
沈桃然如今就是愧疚得不行,一心就想要补偿炎珞,怕是就算多几件事儿她也二话不说就会答应去做。“什么事儿啊?”
“还没想好,等想好再说。”这么好的机会,炎珞自是不愿就这样白白用了。
沈桃然点了点头,良久,又呆呆地问道:“炎云给爹爹下了什么药?还有……爹爹最后怎么会说不出话,连身子都不怎么能动得了?”说到后面,她有些哽咽。
“影响脑子的药。军医说他其实一早就发现了,不过他没吱声,又再他药里下了慢性毒药,这才使得岳父后来成了这样。”炎珞对沈桃然撒了谎。其实当时军医根本就不是这样说的。
他说,沈达明只服了那药几次,一次沈达明受伤他帮他把脉,这才发现的。经他观察,也发现了那人是谁,他只是悄悄把药换了,给沈达明下了毒药。他就算恨沈达明,也不想沈达明吃了那药在打仗时影响了决断。
炎珞听到这话是嗤之以鼻的,他这样,难道就不会动摇军心了吗?
后来,那军医还跟他说了许多话,包括他恨沈达明的原因。可是,这些他都不想告诉沈桃然,他不想她自责,也不想她背负那般沉重的往事。一切都有他替她担负着。
好在,沈桃然倒也没有继续问下去了,显然是信了炎珞的话。
炎珞和沈桃然在这边温馨无边,一处隐蔽的宅子里司林又在酝酿着另一个阴谋。
紫衣在司林住的院子外踌躇半晌,这才深吸口气,走了进去。她双手抱拳,微微躬身行礼道:“紫衣见过叔父。”
“和亲王府的事儿可筹备妥当了?”司林指了指自个儿对面的石凳,紫衣温顺地坐下,他伸手为她斟了杯茶。
紫衣藏在石桌底下的人紧了紧,脸上却是带着笑意。“妥当了。可谓是,万事俱备,只欠叔父的东风了。”
司林大笑两声,意味深长地瞥了紫衣一眼,问道:“什么东风?我可没什么所谓的神力,借不来东风的。不过……这个还是可以给你的。”
司林伸手拍了拍紫衣从方才便注意到的放在石桌上的一个檀木匣子。
紫衣看着司林,疑惑道:“这是……”
司林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挑了挑眉,道:“你自个儿打开看看。”
紫衣疑惑地打开了这个匣子,竟全是力清写予他的信,上面还有力清的私印。这样子,只怕力清是逃不了了。一个不小心,甚至整个和亲王府都会被拉上陪葬。
思及此处,紫衣心里一颤,她想起了和亲王府里那个待人宽厚的主子。他不该沾染这些个腌臜东西的,一切都是力清将他拉入局中的。她的恨意从没有此刻这般深刻。若是没有当初那件事儿,或许她也不至做个满手鲜血的人。 王爷,王爷,宠妻几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