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工夫跟你谈论电影,你先把我的人给放了。”我严肃地说,不管你以前是明星,还是普通人,现在,你是喰种,是我的敌人,是人类的敌人。
郑塽略微仰着下巴,沉吟片刻,一字一顿地轻声说:“要是我,不放人,你能拿我怎么办?”
“我不能拿你怎么办,但海岸边停靠的战舰,会将这里夷为平地——这是我临出发时给他们的命令,”我甩了甩左手,把手表甩出来,看看时间,笑道,“你还有十分钟时间,如果十分钟后还不放人的话,他们可就开炮啦。能有您这位大明星陪葬,我也算不枉此生。”
这自然是假的,即便我让他们开炮,他们也不会开。
郑塽换了一条腿翘起来,继续颠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以为她识破了我的小伎俩,但几秒钟后,她放下腿,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从胸口摘下一枚耳机(不是我们的制式):“放人。”
“是不是还有没被你们抓到的?”我问。
“你说呢?”郑塽笑道。
我掏出自己的耳机,接入通话:“兄弟们,放下武器,步行出南门,我已与喰种达成协议,他们不会阻拦你们。”
“参谋长,真的假的?”13号线路的士兵问。
我看向郑塽,真的假的,得由她来决定,郑塽撇嘴笑笑,拿起她们的耳机:“只要他们放下武器,就可以放他们走。”
两人都关了通讯,就这么相互看着,说得好听点,叫对峙,说的难听点,是我在装比,现在的局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攻是守,都由不得我。
“我能不能问你个问题。”郑塽忽然开口。
“随便。”
“不,是几个问题。”郑塽纠正道。
“那也随便。”我笑道。
“你觉得我长得怎么样?”郑塽又坐在椅子上,翘起大美腿。
“满分十分的话,我给你打9.7分。”我说。
郑塽皱眉:“那0.3分扣在哪儿?”
“头发,我不喜欢短发女生——纯属个人观点,见谅。”
郑塽眉头舒展:“那如果我留了长发,你就会给我满分?”
“不,9.9分。”
“嗯?”
“这世界上没有绝对满分的美人,纵使你长得倾国倾城,粉丝遍地,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因为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会有缺点,而这个缺点,无论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都会对长相产生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没有满分长相的原因。”
“你是说我性格不够好?”郑塽皱眉。
我点头:“我不关注贵圈,但也略有些耳闻,你的感情经历很曲折吧?”
郑塽自嘲地摇摇头:“难得啊,像你这个年纪的男生,居然不关注娱乐圈?那你平时都做些什么?”
“看书。”我说。
“我也喜欢看书。”郑塽改变了话题,我感觉她像是在跟我拖延时间,反正我跟她聊的目的,也是为了拖延时间,那就继续聊下去好了。
“噢,那你喜欢看什么书,平时?”我问。
然而,郑塽却没接我的话,她低头看看靴子尖儿,又把话题绕了回来:“你觉得我找不到真爱的原因是什么?或者说,我问的问题大一些,现在的女孩,普遍找不到真爱的原因是什么?是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真爱,只有凑合;还是其他?”
“这个问题,恐怕我无法回答,我也没什么感情经历。”我苦笑,她问的问题过于抽象,我甚至都没听太懂。
“你必须要回答,而且,答案还得让我满意。”郑塽捏了捏胸口的耳机,示意现在我的人的生命,还掌握在她的手里。
如果我回答,就是你这种霸道、任性的性格,让你找不到真爱的话,她可能一任性,就下令其他喰种开火了,不能那么说,但又不能不说。
“我可以抽支烟吗?”我问,趁机缓缓,组织语言。
“哦,可以。”郑塽从风衣口袋里掏出香烟,放在桌上。
“我不抽细烟,”我笑道,总觉得那是女人烟(没想到她会抽烟),“我的烟在口袋里,手不方便,请你帮个忙。”
说着,我走近郑塽,大明星就是大明星,即便成了喰种,可走近一看,无论肤色还是气质,都超过通常意义上的漂亮女孩,郑塽自然不会怕我使什么幺蛾子,伸手从我口袋里掏出半包软中华,抽出两支,同时夹在她自己唇间,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手指夹住一根,转过来,递给我。
我犹豫了一下,因为香烟接触了她的嘴,我怕感染,但想想应该没问题,她只是用嘴唇,并没有接触牙龈或者唾液,我便张嘴接下,抽了两口。
“咳、咳,好呛啊,”郑塽抽中华抽的皱眉,“我还以为是什么好烟。”
“好烟未必不呛,呛的也未必是劣烟。烟如此,人亦然。”我笑道。
“呵,还挺深奥,”郑塽轻笑,“你要的烟,我给你了,我要的答案呢?你可还没给我。”
我站累了,坐在她对面不远的椅子上,幽幽开口:“你之所以找不到真爱,是因为你过得太快了。”
“什么意思?”郑塽皱眉。
“你比我大一些,但咱们也算同龄,对吧?我可以叫你一声小姐姐。”我笑道。
“少套近乎,我要你的答案!”郑塽又皱眉,抽了口烟,徐徐吐出。
“我俩都是省城人吧?你还记得小时候的盛京老城吗?”我问,听她口音就能听出来是老乡了,这儿不是摄影棚,也没有聚光灯,她没有刻意说普通话,而是用的省城方言(并不太重,外人听不出东北各市方言的差距,但东北人可以)。
郑塽看着我,略微点头,示意我继续说下去。
“记得早先少年时,说一句,是一句,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我说,这不是我的台词,而是一首诗,至于出处,我忘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
“因为慢,我们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从前的锁也好看,钥匙精美有样子,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我说完,郑塽眯着眼睛,盯着我,看了好久才说:“我有点听懂,但又没太听懂。”
“我想知道你懂了什么?可以讲给我听听吗?”我笑问,貌似这几句云里雾里的诗,把她给忽悠住了。
郑塽摇头:“我读书少,讲不出来,但我能大概理解你说的意思……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你锁了……人家就懂了。”
我点点头,从语文角度分析,这是全文主旨的两句话,其实我也不太懂什么意思,她觉得懂了就行。
“你最喜欢的人,是哪个?”我试探着问。
郑塽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初恋吧?”
“他在东北吗?”我问。
郑塽摇头:“不,在京城。”
“他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吗?”
郑塽还是摇头:“每个人都以为我已经变成丧尸,我在京城的工作室,已经宣布了我的死讯。”
“也就是说,你感染之后,没有和外界联系过?”
“我吃过人了,我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郑塽,而是变成了怪物,”郑塽诡笑,突然放大声音,卡住我的脖子,“怪物!你懂吗!吃人的怪物!”
终于get到她的点了!
我保持沉着,任由郑塽掐着我脖子,直到我脸色发紫,憋得眼珠子都快爆了出来,她才放手,一脚将我踹翻在地,好特么有劲的一脚,我强忍着疼,单手扶着桌子,从地上起身,又回到椅子旁边坐下。
“你不怕我吃了你吗?”郑塽勾着头,红着瞳孔,咬牙切齿地问我。
“怕,我就不会来见你了。”我笑道。
“你为什么这么淡定?”郑塽快速地绕了我一圈,又坐回她的椅子里坐下,甩上去二郎腿,靴子尖儿,扫到了我的小腿,跟刀割似的,她表现得有些神经质,这不是喰种的神经质,看得出来,她平时或许就是这个样子。
“你要不要听我给你讲讲,柳媚烟的故事?”我笑道。
“什么?噢,那个女人?”
我点头,把柳媚烟从井花到幸存者,从幸存者到喰种,再从喰种到人类战友的经历,给郑塽讲了一遍,包括我俩发生关系的事情,讲的比较隐晦,感觉她俩虽然身份不同,但情感经历上,有些相同之处。
“你想说……喰种可以和人类和平共处?”郑塽听完,皱眉道。
“当然,只要你愿意克制自己的欲念。”我肯定地说。
郑塽歪了歪嘴角,冷笑:“呵,差点上了你的套儿,你这是在招降我吗?”
我耸耸肩膀:“是你让我说的啊?如果你想去京城寻找自己的真爱,我会给你大开绿灯,甚至你想恢复大明星的身份,我也可以帮助你。”
“没兴趣,后者,”郑塽看向窗外,“这种变慢的生活,其实挺好的。”
我趁机看看手表,差不多十分钟了,便掏出耳机,接通:“陈翔,撤出去多少人了?”
“参谋长,还差四个。”陈翔在城门外等着。
郑塽回头看我,并未阻止我的通话。
“柳媚烟出来了吗?”我又问。
“出来了,身负重伤,被喰种抬出来的。”陈翔说。
“不用等那四个了,”郑塽淡然道,“都已经被吃掉了。”
“那你们撤吧。”我叹了口气,对陈翔下令。
“是,参谋长。”
之前通话里,我就知道被吃了一个,现在是四个,人死不能复生,牺牲便是牺牲,现在说别的也没用,只能在心底默默缅怀。
我切断通话,将耳机交给郑塽,以示真心实意地作人质,郑塽看看我的耳机,又把它塞回我的口袋中,为她自己留了余地,估计,刚才我说能帮她回归人类社会的事儿,对她有所触动。
楼下传来脚步声,少顷,上来两个男喰种,穿着迷彩服,都很年轻,叫郑塽为塽姐。
“先把他带走,关起来。”郑塽淡然下令。
“等等,我向你打听个人。”我说。
“谁?”
“冯小怜,你认识吗?”我问郑塽。
“干嘛?”郑塽听到这个名字,马上警惕起来,不愧是演员,心理活动都摆在脸上,她们显然认识,而且,貌似还有过接触,不太友善的接触…… 尸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