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官！”逸春风大喊。

　　“不用，”我摸了摸初夏的脉搏，“她只是身体虚弱，没关系的。”

　　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初夏就是癌症晚期，逸春风还在那儿大谈特谈癌细胞的不可逆转性，当事人心里听着肯定瘆的慌，当然，逸春风并不知道初夏得了淋巴癌，不知者不怪。

　　不过秦司令却看出些端倪，轻声问了三个字：“晚期了？”

　　“嗯。”盛夏回答。

　　“我女儿也是得这病没的，今年春天刚走，”秦司令苦笑，扶着膝盖，费力地蹲下来，跟我视线平行，拍拍我肩膀，“小同志，多陪陪她，家人，比什么都重要。”

　　“是，首长。”我点头，可能他没有在女儿弥留之际相伴，抱憾终身。

　　秦司令又费力地拄着膝盖起身，他的勤务兵过来要搀扶，将军摆手，对逸春风说：“春风啊，让孩子们好好睡一觉，明早八点，研究作战部署，如果顺利，十点，出关作战。”

　　“明天就出关？先打哪儿？”逸春风感到很惊讶，轻声问。

　　“宁远。”老将军说完，转身离开。

　　宁远，在山海关以东，离着不算远，地理位置跟山海关相似，算是关外一大要塞，明朝袁崇焕抗击后金的主要战场，就在宁远。

　　盛夏给初夏做了人工呼吸，初夏很快醒了，问她有没有事，说没事，就是吹了阵凉风，胸口一紧，初夏还开玩笑说：“我怀疑啊，当年周瑜周大都督英年早逝，便是死于癌症，因为他也有过这种症状嘛！”

　　“他那是被诸葛亮气的，”盛夏白了妹妹一眼，“现在谁敢气你啊，疼你还来不及呢！”

　　听到“疼你”两字，初夏眼里掠过一丝不悦，淡然道：“姐，我不用人疼。”

　　说完，初夏凭栏，看向战场，凝视很久，突然冒出一句：“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嗯？”我问。

　　初夏转向我，平静地问：“你知道癌细胞为什么那么厉害，至今人类无法攻克么？”

　　“不可逆。”我说。

　　“不可逆，只是其中一点，还有一点，在于它的潜伏性。”初夏说。

　　“噢？请说下去。”逸春风饶有兴致地掏出一支烟，背风点燃。

　　“现在咱们知道的是，人体从感染J病毒到尸变，需要5个小时，但我觉得，这5个小时并不是J病毒的潜伏期，只是发作期。”

　　“什么意思？”我问。

　　“刚才逸上校说的理论，我很赞成。丧尸和癌症，确实有相似的地方，而关于癌症，现已证明，导致细胞癌变的根本原因，并非来自人体外，而是人体自带，是潜伏在细胞里的某种‘因子’。”

　　“是外界环境，诸如病毒、污染、不良饮食、内分泌紊乱等，诱发细胞癌变，最终导致癌症发生。”初夏抱着胸，靠在栏杆上，像是在讲课，很多周围的军官、士兵也都围拢过来，认真听着。

　　我估计，这些理论是她被查出得了癌症后，偷偷自学来的。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初夏环视众人，继续道，“丧尸因子，本来就潜伏在人体内，J病毒只不过诱发了尸变，罪魁祸首并不是J病毒，而是丧尸‘因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只研究如何对抗J病毒，可能会……事倍而功半。”

　　“因为导致人体尸变的，未必只有J病毒。我们的重点研究方向，应该是如何发现并解决掉那个因子——也许无法解决，但是有可能研究出某种方法，使那个因子一直休眠下去，即便感染了J病毒，也不会诱发尸变——就像现在的HPV疫苗一样。”

　　“HPV，那是什么？”盛夏皱眉问。

　　“宫颈癌。现在已研制成功的宫颈癌疫苗，主要针对HPV16、18、6、11型的四价疫苗，还有针对16型和18型的二价疫苗，并不能防治所有类型宫颈癌，但已经算是取得很大的进步了。”初夏笑道。

　　说实话，我没听太懂。

　　初夏的意思，是不是建议正府应该加大力量研制疫苗，而不是消灭丧尸？

　　虽然这里是部队前线，但初夏并非对牛弹琴，华夏挡政军一体，逸春风完全可以代表正府。

　　围观群众，大多都不在这个领域内，面面相觑，不知所云，只有逸春风凝眉盯着初夏，一直在认真倾听，等初夏说完，逸春风又点着一支烟，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龙主任，你们的研究方向搞错了……”

　　回到营房后，初夏跟龙一涵又打了半小时的电话，我们四个人被安排在同一个营房中，我一直在旁边听着。

　　初夏不愧是育才我们这届的学界扛把子，通过短短两天自学，已然成了病毒学方面的专家，和龙一涵侃侃而谈，表达自己的看法。

　　大部分我都听不太明白，但其中有一段儿，我听懂了。

　　“我认为激活尸变因子的，不止是J病毒，”初夏提出了一个全新，而可怕的观点，“每一场降雨中，都包含各种各样的病毒，只不过，因为没有造成不良后果，以前没人去研究，对吧，龙主任？”

　　“没错。”龙一涵回答，电话开着免提，初夏让我们也听着。

　　“你们是在发现人类尸变后，才去化验雨水，结果在雨水中发现了J病毒，但这并不能证明，这是J病毒的首次出现，只能证明，这是尸变因子的首次爆发。”

　　“嗯，有道理，请说下去。”龙一涵，还有她身边的一些工作人员——她们正在实验室里，也是开着免提——此刻是配角。

　　“今天一场J病毒的雨，可以诱发尸变，那明天一场K病毒的雨、L病毒的雪，甚至M病毒的感冒，更甚至是N病毒的空气，也有可能诱发尸变。”初夏又说。

　　这个我也能听懂，KLMN只不过是举例子，代表其他未知病毒。

　　“初夏，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龙一涵问，语气真诚而平和。

　　“找到这个因子！我现在有个线索。”初夏看看我说。

　　“请讲。”龙一涵道。

　　“韩国和日本，也未能幸免于J病毒的降雨，但我查过网上的数据，他们的感染率很低，不不不，我说错了，是感染者的‘发病率’很低。韩国大概是30%，日本只有12%左右，因为发病率低，尸变者较少，而且他们提前知道华夏东北的丧尸事件，所以准备充分，很好地遏制了病毒通过人传人的方式，继续扩散。”

　　“没错，是这样。”龙一涵说。

　　我倒是第一次听说韩日的情况，他们国土小，人口密度大，我本以为两国已经沦陷，没想到居然控制住了局面。

　　“我注意到网上新闻的一个细节，”初夏继续道，“在日韩的华裔，几乎都未能幸免，全部尸变，他们还指责是华夏把病毒带去他们国家的。龙主任，你有没有考虑过，是人种的问题？”

　　“人种？”龙一涵楞了一下，“咱们都是黄种人，三国国民的基因几乎是一样的呀。”

　　“我说的不是基因，而是……”初夏斟酌了一下词汇，“历史。”

　　“历史？”

　　“假设一个不存在的例子吧，”初夏说，“比如一百年前，华夏大地，遭遇过一场大规模污染，所有人都感染了病毒，这种病毒，并不致命，或者说，致命率不高，很快就平息了下去。但这种病毒因子，却存留在华夏人体内，并具有遗传性，致使大部分华夏人体内，至今扔携带这种因子。现在，刚好过了一百年的潜伏期，到集中爆发的时候了。”

　　人种！族群！

　　我猛然看向正在洗脚的灵儿，脑海中，忽地划过一道闪电！

　　如果初夏的这个推论成立的话，那就可以解释为何灵儿被咬后，没有完全尸变。

　　因为，灵儿是朝鲜族！

　　老李，即灵儿的父亲，他是纯正的朝鲜族人，他跟我讲过，说自己祖上是日本占领半岛后，移居至华夏东北的朝鲜移民，姓李，还跟朝鲜皇族沾亲带故，不过灵儿的妈妈是华夏人，灵儿是混血，体内只有一半的“华夏基因”。

　　所以，才没有完全尸变？

　　灵儿发觉我在盯着她，歪着头，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小声问：“干嘛呀？”

　　我正犹豫要不要把灵儿的事情，告诉初夏和龙一涵，这对于她们的研究，或许会有很大的帮助，然而，我马上又意识到一个新问题。

　　东北虽以汉族为主体民族，但满、蒙、回、朝四大族的人也不少，那么，像灵儿这种混血，感染后变成的半丧尸人，或许也不在少数。

　　丧尸视他们为同类，人类也视他们为同类，当部队攻入奉天城，逐城消灭丧尸的时候，这些特殊的幸存者会被军队解救出来，从而混入人类社会当中。

　　这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他们，是吃人肉的…… 尸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