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郑日升来到了一户村民家里,去打听关于杨郁夫的爸爸的情况。
这位老人说:“我知道你说那个人,可是,他在三年前就去世了,你们想找他干什么?”
我说:“我们是他儿子的朋友,听他儿子说,他突然得了心脏病,还住进了医院,我们从外地过来看看。”
郑日升冷笑着说:“哼,我可不是他的朋友,我就是陪这女孩一起来的。”
这位老人点了点头,上下打量我们一番,让我们进屋里去坐一会。
郑日升把车子锁上了,我们一起进了屋。
屋子很简陋,烧着火炕,炕头上还挺热乎的。
老人一边抽着烟,一边和我们讲起了杨郁夫的爸爸的情况。
当年在战争年代,R国的军队支援我国打鬼子,曾经有一支R国的部队来到这村子里驻扎。一们连长叫扬里瓦诺夫,住在一位名叫杨铁权的农户的家里,主人对他毕恭毕敬的。可是,他却和主人的新婚不久的妻子发生了不可描述的事情。由于当时的特殊情况,这位农户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这支部队在我们村子里驻扎了有半年多的时间,然后就向南去了,继续追击敌人。直到战争胜利,这支部队再也没回来,就直接拉着战利品回了R国。
他们要走的时候,杨铁权的老婆已经怀了五个多月的身孕。杨里瓦诺夫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还不想走,但是军人要服从命令,他只好跟着大部队走了。
本来这件事情也算是隐瞒了下去,但是后来,那个女主人生下了一个孩子,长得好像是R国人一样,而这件事就再也瞒不住了,孩子就长的那个样子,全村里也没有一个人长成那样的,这就说明了问题。全村的人都知道了,都在背后议论他们,男主人被戴上了绿帽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也想过要把这孩子丢弃掉,但是出于人道,还是留着养活了,由于他是R国军人的后代,取名叫杨军。
后来,这家的女主人又生了几个孩子,倒还是中国人的样子。
人口多了,生活也困难起来,于是,杨铁权就对这个第一个不是亲生的儿子杨军很不好,也经常因为这件事打老婆,而孩子的妈妈也因此抬不起头来,全家都拿这个孩子当成了不祥之物,经常打骂他。杨军在苦难中渐渐长大了。当他成年之后,就被赶出了家门。
当时,杨铁权找了个借口,说是家里人口太多了,生活困难,你已经成年了,该出去自己独立生活了。
于是,在村头上买了一间简陋的旧房子,收拾了一下,给杨军住了下来。杨铁权说,有什么困难可以回来找他,可是实际上他再也没管过这个不是亲生的儿子。终于把这个累赘甩了出去。
他分得的土地少,光靠种地很难生存,于是他就把地包给了别人,自己出去城里务工,也没有什么固定的工作,辛辛苦苦地勉强维护生活。后来,直到四十多岁,才讨到了老婆,回到农村住了一段年月,不久,老婆给他生了个儿子,就是杨郁夫。但是他们一家的生活依旧艰难。杨军又去城里打工去了,那时候已经是八十年代了,国家经济建设的步伐加快了,农民进城里务工的机会也多了,他学会了擦皮鞋、配钥匙、杂修等手艺,渐渐地攒了一些钱。这期间,他老婆在农村带孩子、种地。
可是后来,好景不长。在杨郁夫五岁的时候,他妈妈得了一场重病去世了。
杨军又把老家的土地承包了出去,独自带着儿子去城里打工,辗转地呆了好几个城市。
杨郁夫就是这样,在城里上了学。
他们父子俩很多年没回来,和原来的家庭也不走动了。
再后来,杨军回来的时候,杨郁夫已经中专毕业了。由于长年的劳累,杨军的身体也不大好了,不适合在城里打工了,就回到了原来的旧房子里住了下来,在房前屋后种点地,也算是自给自足了。
在一九九X年的时候,有一回,来了一支R国的贸易访问团到了我们市里考察。代表团里有一位老人名叫扬里瓦诺夫,带了一名翻译,开着吉普车,来到了我们村里,说是来考察一下有没有可以投资合作的项目的。
他和一名翻译竟然找到了杨铁权的家里。
那时候,杨铁权的妻子已经去世多年了,几个孩子也都出去自立门户生活了。
他一时还不知道,以为真是来了外宾,还友好地请这位“客人”进了屋里,通过翻译,两位老人聊了起来,杨铁权这才记起来,是扬里瓦诺夫又回来了,当年的记忆又涌上了心头,很不是滋味。
如今时过境迁了,这样的重逢是很尴尬的。
扬里瓦诺夫的本意是来看看自己的那个孩子还有当年的“情人”。
听说她已经死了,扬里瓦诺夫还要给杨铁权拿一笔钱,还要去她的坟上祭奠一下,却被他当场拒绝了,还骂了一通,杨铁权气得差点晕倒。
扬里瓦诺夫没有办法,只好通过翻译,又找了几名村民,打听到了杨军的住处。
杨军和杨郁夫父子俩,当时正在家里呆着,突然来了一位外国的老人。
杨郁夫一看,这老人和爸爸的长相,心里就猜到了八九不离十,而且,他也听到了很多关于他的身世的传闻。
扬里瓦诺夫看到了亲儿子和亲孙子,想起了当年的往事,不禁老泪纵横。
杨军也没想到,有生之年会见到生身父亲,向扬里瓦诺夫大吐苦水,把这半生的辛酸一一道来,翻译都说给了扬里瓦诺夫。
他想要重新认下杨军这个儿子,还想带他回国去
可是,这些年来,杨军对他的怀恨也很深,如果不是有这么个父亲,他这些年来也不至于受那么多的苦,还有人们的藐视,连儿子杨郁夫也受了牵连。
一开始,杨军不愿与父亲相认,但是,这就是事实,谁也改变不了了,也只好努力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吧。而且当时他们父子二人的生活也很困难,为了儿子的将来,勉强同意让杨郁夫跟着他的亲爷爷去R国,在那里继续学习或者工作。
当天,这位R国老人留在杨军家里吃了晚饭,并且在翻译的帮助下,和杨郁夫聊了聊以后的事。
当时杨郁夫正值中专毕业,要走向社会了,他也决心做出一番事业来,正好跟着亲爷爷去闯荡一下。
后来那个R国老人带着杨郁夫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至于他们有没有去R国,在那边的生活情况,我们也不知道。几年前,他的亲爷爷去世了,他又回到国内来了,好像在一家我国和R国合资的贸易公司上班。
而杨郁夫只是每年春节会回来一趟,平时也不回来来。在三年前,他的爸爸生病去世了,都不知道是什么疾病,他不声不响地死在家中,而且,他平时也很少和别人交往,很少有人去他家,过了好久,尸体才被人发现,尸体都发臭了。
杨铁权一家不认这个人,不让他埋进祖坟,杨郁夫就在附近的公墓里买了一块墓地,将他的父亲安葬了。
以上就是这位老人所了解的关于杨郁夫的爸爸的情况。
这个村子不大,村民们彼此也都很了解,我也觉得他说的比较真实。
我的手机里还存了几张杨郁夫的照片,我翻了出来,给这位老人看了看,他想了想,说:“嗯,没错。就是这小子,长得像洋鬼子似的。”
我又问他:“那么,最近有没有看到他回来过?”
老人摇了摇头,说没看到。
我心想,杨郁夫找这个借口,看来是早就想好了要骗我的。原来他爸爸已经去世三年了,他一开始并没有说过,这就是明摆着不想让我知道呀。
不过,既然来了,就看个明白再走也不晚。
我们又向这位老人打听了杨军的家的住址,那老人说:“就在村子头上的山脚下,那个房子早已经荒废了,由于死过人,又是急病死的,村子里的人很忌讳这个,所以这间房子也没人要了。”
我们了解的情况也差不多了,我拿出了一百块钱给了这位老人,算是酬谢。
我和郑日升走出了这户人家,上了车,他开着车又来到杨郁夫的爸爸的房子。
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天上飘起了零零碎的雪花。
杨军生前住的,是一个很破旧的小院子。
锁着门,我们进不去。
只好作罢,准备原路返回了。
郑日升开着车往回走,可是这雪却越下越大,天也很快地黑了下来。
而且,更要命的是,郑日升迷了路,开着车子绕了一圈,又绕了回来。
天色已晚,实在没办法了,就把车子停在了杨郁夫的爸爸家的院子门前,郑日升从车里拿出了工兵铲,几下子就砸掉了那把生锈的锁头,打开了院门。
他把车子开进了院子里。我们下了车,我又手合十,对着这破屋子,在心里念叨着:“伯父,打扰了,我们要暂时在这里借宿一夜。”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