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情十分复杂,收拾起东西来手忙脚乱的,有些物品该不该带走也拿不定主意,把家里搞得一团糟。
我身心疲惫,决定先睡一觉,明天起来再收拾。
第二天,我早早地起来了,喝了一罐八宝粥,准备继续收拾行李。
我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既然决定离开了,就不要恋恋不舍的了。
我给马为善打了个电话。我说:“马叔,我是小珠,我要离开这里了,明天就走。你今天如果有空的话,可否来一趟?把我家的钥匙取走,陈孝雄说委托你暂时保管。”
马为善听了,并没有觉得怎么意外。他说:“哦,那好吧,这倒不着急,既然你决定要走,我也尊重你的意见,我今天下午过去取钥匙。”
我说:“那好,我在家里一边收拾行李,一边等你。”
我心想,还好,他今天能有空来把钥匙取走,要不然,我就又得多耽搁一天了。
我列了一个清单,必需带走的东西有身份证、银行卡,现金,及时随身穿的衣服,再加上几件换季的衣服,还有化妆品、毛巾、香皂、牙刷、牙膏等等,也就是这些了。
下午,有人敲门,是马为善来了。我给他开了门,我当时正在收拾东西,屋子里很乱,勉强在沙发上挪出一块地方给他坐着。
我把这个房子(这里已经不能称为“家”了)的钥匙交给了他。
他看了看,套在手指上转了两圈,就装进了衣兜里。
我们闲聊了几句。
他说:“陈孝雄他现在已经回到南方去了,我们给他安排住在一个靠海的小村子里,正在静养呢。”
我猜测,那个小村子也许就是曹晓丹怀他时候住过的那个村子吧。
我说:“那样还好,我也多少算是放心了。”
他点了一支烟,说道:“你们的结婚手续,我已经在民政局那边给注销了,你现在的身份还是未婚,你可以重新开始你的人生。”
他又递给我一张纸,我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我的户口,他居然给我的户口也迁出来了,落在马为善的公司的集体户口上了。
我并没有要求他们这么做,我想,他们这么做,主要是为了陈孝雄考虑的吧。即使我将来再遇到可以结婚的对象,我也不想刻意隐瞒这段婚史,无论是二婚还是初婚,两个人只要能走到一起,想过一辈子,就不能向对方隐瞒自己的过去,那样终究会埋下祸根。
我把这张户口收进了拉杆箱里的夹层,又把我和小熊的户口本交给他保管。
我还想问问他,曹晓丹一家的失踪是不是他干的?可是还是没问,我怕激怒了他,我也会被“失踪”。
他却解释了起来:“那个曹晓丹失踪的事儿,你可能也知道了吧。其实那不是我干的,你想想,她那种烂人,得罪的人能少吗?不一定是被谁给收拾了呢。”
我点了点头,心想,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啊,你不害我就不错了。
马为善没有多呆,抽完了这支烟,就走了。他临走时说:“小珠,你离开时把门锁上就行了。过一段时间我再把陈孝雄的东西托运回南方去,或者他心情好了,自己再回来收拾。”
他走了以后,我继续收拾行李。
我把要带的东西装进了一个拉杆箱和一个运动背包。那个拉杆箱还是上次我从租的房子搬到这里时,小熊给我买的呢,没想到,这次又派上了用场。
我原则上只收拾原来属于我自己的东西,而他自己的东西和我们公用的东西基本上都留下来了,至于那个“密室”里的梁如水的遗物,我更是碰一下也没碰,那个房间的门一直虚掩着,我再也没有打开过。
收拾好了,行李箱里还有点空间,我又把一对毛绒公仔塞了进去。
那就是结婚前不久买的手工制作的小母猪和小公熊,它们穿着华丽的礼服,手牵着手,很幸福的样子,就像当时的我们,这就当作是我这一年的婚姻生活的纪念品吧。
黄昏时分,秋风呜咽。天空阴云密布,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我很疲惫,安静地坐了下来。泡了一杯花草茶,淡淡的香气飘散在微凉的空气中。
明早,当我走出门去,“砰”的一声,关上这扇门,就再也回不来了。
但是,心中的那扇回忆之门,却是随时可以打开的,一旦打开,就难以关闭。
一段段回忆如洪水般涌出,冲毁了心灵的堤坝。
天色暗了下来。我啜了一口花草茶,点上了台灯。
茶杯的温暖,台灯的光晕,感觉很是温馨。
可是这些却化解不了我心中的冰冷。
我躺在宽大的浴缸里,泡了个热水澡,但愿能洗去身心的尘垢。
我想起了我们在这个浴缸里共浴的场景,也许从那时开始,就注定了这样的结局。
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久久无法入睡。
这一年来发生的一幕幕,又在我眼前浮现……
我醒来的时候,听见雨点正猛烈地敲击着窗户。
外面的雨,是昨天后半夜下起来的。为何偏偏要在这一天下雨呢?真是讨厌!
我从床上坐了起来,顿时觉得一股寒意渗透了脊梁骨。
我打了一个冷战,从衣柜里找出一件长袖睡衣穿了起来。包括这件睡衣,还有很多衣服都是不想带走的,所以还在衣柜里放着。
我看着窗外的雨,发了一会儿呆。我此时还没有想好到底要去哪里,也没有事先预定火车票,所以也不用急着赶路。
我慢吞吞地去了卫生间。洗漱完毕,烧了一壶开水,烫了一罐八宝粥喝了下去,算是早餐吧。
我脱下了睡衣,挂回衣柜里,换上了一件长袖的衬衫和牛仔长裤,穿上了帆布鞋子。
拎着行李箱,背着背包,我准备离开了。
突然发现——我昨天没有收拾雨具。当时忙着打点行李,也没看天气预报,不知道会下雨,本来是不想带雨伞的。
我匆忙从大门口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这把雨伞看上去很眼熟,那是去年,我和小熊刚认识不久,那一天也下了雨,我在公司的周年庆祝酒会上喝多了……小熊来酒店接我……这应该就是那天晚上,他打的那把伞。而且,这把伞还是我认识他之前就有了的,我想,他和他的前女友梁如水也一起打过这把伞。
我眼前立刻浮现出他们俩搂着一起打着这把伞在雨中漫步的情景……
想到这里,我的心中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又痛苦、又恶心。
不过,现在我也只能打着这把伞出去了。
我打开了大门,走了出去,一股寒气扑面而来。
我使出很大力气,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我知道,我再也回不去了。
“灰姑娘”离开了冰冷的城堡,“王子”早已远走他乡……这就是现实而残酷的“童话”的结局!
走到小区门口的岗亭,碰巧遇到了那位姓张的保安大哥。我们互相点了点头。
他看到我背着包拎着行李箱,也能猜到我这是卷铺盖走人了,问道:“张女士,你要走啊?”
我说:“嗯,是的,我要离开这里了,谢谢你的关心和提醒。”
他向我打了个立正,敬了个礼,说:“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那件事,我可不是想赶你走啊。无论你要去哪里,祝你好运,欢迎再回来!”
我苦笑着说:“你告诉我那件事没有错,而且,我也早就想要离开这里了。毕竟,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也不可能再住下去了……”
我还想说些什么,但是我的腿已经迈出了小区的院子,我只说了一句:“再见。”
我的心里清楚地知道,我是不会再回来了。
到了路边,我打了一台出租车,向火车站驶去。
雨势稳定了下来,不大也不小,算是中雨吧,一直下着未停。
经过一个交通路口时,信号灯是红灯,出租车停了下来,红灯的时间很长。
我焦急地向外张望,看到路边有一个售卖早餐的活动房,有一个人正在买早餐,我看清楚了,那个人竟然是马龙驹!
他穿着墨绿色的有两个兜的衬衫,穿着一条洗得发白了的牛仔裤,裤腿挽了起来,露出腿上的黑黑的汗毛,光脚穿着凉鞋,打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和我这把伞看上去像是同款。他买了一袋包子和一杯豆浆,装在一个大塑料袋里。他买的那袋包子可真多呀,我和我家小熊(虽然已经不是一家人了,但已经习惯了这样称呼)两个人也吃不了。也难怪,他的体格那么强壮,饭量肯定也不小。可惜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吃饭。
那卖早餐的人找钱给他,他用拎着食品袋的手去接,也许是下雨天手滑吧,没接稳,有一枚硬币掉在了地上,竟然滚动着落进了下水道里。马龙驹摇了摇头,走了。这一瞬间,我觉得他好可怜。
这时,信号灯变成绿灯了,出租车飞快地开走了。
我扭过头,恋恋不舍地看着马龙驹,这也许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了吧。这么说是不是有点悲观呢?
他在雨中走得很快,大步流星地,并没有发现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是去办公室?还是去查案子?出租车开远了,我再也看不到他了。
我突然想到,马龙驹很可能也是一个人,孤独而又坚强地生活在这城市里。
如果他身边有女人的话,那女人应该会很贤惠地给他做早饭吃的呀,何必自己出来买早餐呢?我刚来到这城市的时候,自己租房子住,早餐也是在路边摊吃的。或者,他会很体贴地给那个女人做好了早饭,然后一起吃,就像小熊以前对我那样。
我想起来了,第一次见到马龙驹那天,我在他的办公室的柜子里,看到了一张穿着护士服的女孩的黑白照片,那个女孩看上去很单纯很可爱,也许正是他的女友吧?这能够推翻我之前的假设吗?为什么他不放一张彩色的照片呢……他们现在还在一起吗?还是……
我又想到,如果我和马龙驹在一起生活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小熊被抓走的那一天,我曾经在他怀里哭泣,他曾经给我安慰,那温暖的胸膛,坚韧的手臂,我还依稀记得……可惜,这已经不可能了。
出租车很快就把我送到了火车站。
在雨中,我吃力地拉着行李箱,向售票大厅走去。起风了,风很大,即使打着伞,也挡不住所有的雨点,我的衣服、裤子、鞋子都被淋湿了。
我走进了阴暗、嘈杂的售票大厅,抬头看见巨大的显示屏幕,上面闪烁着红色的列车时刻表。
望着那一片红色,我眼前一阵眩晕。
雨水顺着我的脸颊流了下来,还有我的泪水。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