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满堂继续回忆并讲述着陈孝雄大学时的事。

　　陈孝雄的大学生活就是这样平静而美好的——有个很好的女朋友陪着，期末考试考不好了，还有人来给收摊。

　　大四那年，我们快要毕业的时候，有一回，我们几个同学又聚在我的寝室里，一起喝酒聊天。因为快要分别了，我们大家多少都有点悲伤，聊着聊着，聊到了以后的事儿。

　　陈孝雄说，他毕业了以后，还要在这城市里呆着。父母不在身边，还能更自在一些吧。他还说，过一阵子就打算和女朋友结婚。

　　当时，我们大家都在忙着弄毕业论文、找工作，或者研究贷款买房子什么的。而他们俩——陈孝雄和梁如水，却不紧不慢地，一天到晚差不多就是玩。后来，我听别的同学说，陈孝雄在城市南郊的某个正在新建的高档小区里买了一套大房子。

　　真是让我们羡慕死了！我们这些普通人家的孩子呀，大学一毕业，就好像从梦中醒来了，就要面对残酷的现实，每天都要为生计发愁呢。

　　后来，我们毕业了，同学们大多忙于工作，有的还去了很远的外地去打工去了，大家很久也没怎么联系。

　　在毕业那年的年底，我组织了一次同学聚会。分别半年了，很想念同学们，我当时也找到了陈孝雄。其实，我找他，还有个目地，就是希望他能出一点赞助。还好，他的手机还没换号，但是，我的想法落空了——他接了电话，语气却是爱搭不理的，他推说有别的事情，当时就一口回绝了。

　　虽然他没来，但是我们同学聚会还是如期举行了。在一家小饭馆里坐了两桌，在饭桌上，大家也聊到了陈孝雄。有个同学说，在十月份的时候，曾经街上偶然遇见到了他，他是自己一个人在那游逛，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就问他，你女朋友呢？

　　他痛苦地说，她死了。那位同学问他是怎么回事，他淡淡地说，那只是一次意外。并没有详细地说。

　　我们大家都觉得很意外，本来以为他们会一直很幸福地生活下去。可是……

　　春节的时候，在外地打拼的同学也都回家了，我又组织了一次聚会，再打电话找陈孝雄，他的手机已经换了号，就没找到他。

　　这一晃我们毕业已有一年多了，我们基本上也没有什么联系了。

　　原来关系也不算太近吧，只不过是我们愿意跟他套近乎罢了。

　　直到去年，你们结婚之前，他给我打来电话。我一直没换号，他找到了我和几位同学来参加婚礼。

　　金满堂的讲述结束了。

　　我听完了，对那个女孩——小熊的已故前女友——梁如水，多少有了些了解，在我脑海中，她的形象渐渐地清晰、生动、具体了。虽然她死了，很可怜，但是，仍然减轻不了我对她的嫉妒与仇恨情绪。

　　哼，就算你和我家小熊以前再怎么好，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再说你已经死了，可是我家小熊还对你念念不忘的，居然在更衣箱里偷偷地藏着你的照片，这让我这个当老婆的心里怎么想？

　　我又问金满堂：“你说他以前是喝酒的，而且很能喝，对吧？”

　　金满堂坚决地说：“是的，我们很多同学都可以作证。可是，他在婚礼上却没有喝酒，还说是过敏体质，我看他纯粹是胡编的，也许是留着肚子准备和家人一起喝吧。”

　　我觉得这一点也很可疑。我确实没见过小熊喝酒，婚礼那天吃团圆饭的时候，还有春节时候他父母来的时候，他都没喝一口酒。看来，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后来就戒酒了。

　　我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努力地想着，还有哪些问题，需要问清楚。

　　这时候，电脑城里的顾客多了起来。别看金满堂这家店铺挺小的，可是地点非常好，上楼来的顾客都要从他这里走过，要报价的、买配件的人络绎不绝，前台接待的女孩有点忙不过来了。

　　金满堂对我说：“嫂子，你先坐一会，喝点水，我照顾一下生意再和你聊。”

　　他走到前台，招呼着顾客，介绍他店里卖的产品。

　　他忙了一会，这一批顾客走了。

　　我心想，再过一会，人会更多的。

　　我在这个间隙，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对了，陈孝雄说他现在正在写书呢，并以这个为借口，整天躲在屋里不出来。那么他以前在大学时候有没有写作这个爱好？或者参加过什么文学社团之类的吗？”

　　金满堂摇摇头，说：“没有那回事。他每天就是和他的女朋友黏在一起，除了上课的时候，我们和那女孩并不是一个院系的。他上课的时候不是趴着睡觉，就是打游戏，或者坐在那里望着窗外发呆。别说是写作了，就连个《故事会》、《读者》之类的杂志也是从来不看的。”

　　我点了点头，说：“看来他这些个转变，都是他女朋友的死造成的吧，给他带来的打击挺大的。”

　　金满堂好像有点不耐烦了。他说：“也许吧，我也说不清楚。嫂子，你有空的话，晚上我店里关了门，我们出去找个地方一边吃一边聊，我再给你说的详细点。或者你把你家陈孝雄也叫出来也行，我再好好劝劝他。”

　　我苦笑着说：“那就先不用了，我想，他是不会出来的。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情我改天再来吧。”

　　他说：“好吧，我几乎天天都会在这，只要电脑城开门，我的店就营业。”

　　说着，又递给我一张名片，说：“这上面有我的手机号，你要是不方便过来，也可以打电话。你的同事、亲戚、朋友们，如果有装电脑的，你也可以介绍来，我再给优惠点。”

　　我心中一阵凄凉。我心想，我就是一个外地来打工的，我在这城市里既没有亲戚，也没有朋友啊！

　　告别了金满堂，我下了楼去。随着小熊的前女友的“出现”，深深地伤害了我的心，我觉得双腿无力，走路直晃。

　　出了电脑城，我瘫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又拿出手机来，仔细地看了看那个女孩的照片。我觉得她那发型，和小熊带我去那家高档发廊里做的差不多是一样的，难道小熊事先已经和发型师交待好了，就是按照他的前女友的形象来弄的吗？

　　难道，我只是他的前女友的替代品吗？

　　那女孩的形象在我心中，化作了一片阴影。

　　我休息了片刻，又去了小熊带我去过的那个发廊。

　　发廊里客人还挺多的。

　　接待的服务员让我先坐在沙发上等一会。

　　我说：“不用了，我找上次给我弄头发那位老师有点事。”

　　自从小熊带我来过以后，我一直都是在这家做的发型，都是同一位美发师给做的，而且，差不多都是那样发型。

　　正好，他就在店里，正在忙着呢。

　　我走了过去，说：“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来打听你点事，就占用你几分钟就好了。”

　　他对我笑了笑，放下了手里的染发剂。

　　我直接问道：“我老公有没有带过这个女的来过？”

　　说着，我拿出了手机，给他看了梁如水的照片。

　　发型师仔细看了看，说：“哦——我想起来了，是有那么个女孩。那是很长时间以前吧，你老公是陪她来过的，当时候，他们还在读大学，看上去是男女朋友关系。”

　　听到这话，我顿时火冒三丈。

　　我追问道：“那么最近呢？他们最近有没有来过？他们最后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我突然想到，有没有这种可能，就是这个梁如水根本就没死，而且还生活在这城市里，只是由于某种原因，她躲了起来，她和小熊也不在一起出现在公众场合了。

　　发型师想了想，说：“最近倒是没有来过。我想想吧……他们最近一次来，至少也是两年前的事了，后来他就再也没陪这女孩一起来过。不过，他那时在会员卡里，存了很多钱，后来陪你来做美发的时候，好像也是用的那张卡呀。”

　　什么？！

　　那张贵宾卡平时都是小熊收着的，好像还在他的钱包里，我没带过来。

　　我来到收款台，让女服务员调出了贵宾卡的资料，输了“梁如水”这个名字。

　　果然有那个卡，而且最近的几次消费记录都是我来做美发的。

　　我继续问发型师：“那么，你有没有问过他，你女朋友哪去了？”

　　他说：“那倒没有，我们从来不打听顾客的隐私。至于他是换女朋友还是离婚又再娶什么的，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呀？我们只要把活干好就行了。不过，你第一次来做发型之前，他自己来过一回，找到我说，我晚上要带个女孩来，就和我以前那女朋友做一样的发型——我能告诉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还说：“我今天的活有点紧，工作都排满了。下回再给你做发型吧。”

　　我点了点头。心想，哼，我可没那个心情了。”

　　他没有再和我搭话，又回去忙着给顾客染发去了。

　　我出了发廊，眼前一阵眩晕。

　　天哪！原来我在小熊的心目中，竟然只是爱的替身！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