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那声枪响过后，又是短暂的寂静。我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也无暇多想，听着曹晓丹的话。

　　她的表情痛苦而悲伤，断断续续地说道：“明珠，我告诉你吧……其实，陈孝雄并不是陈天柱的儿子，他的亲爹是……马为善。”

　　我听得一头雾水，问道：“曹阿姨，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她停了一会儿，喘了喘气，我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她讲起了当年的一段隐情——

　　当年，陈天柱把曹晓丹带到南方的一个小村子里，让她给他生孩子。然而，这事情进展得并不顺利，两个月过去了，曹晓丹一直也没有怀上。这又是为什么？陈天柱请的那位老医生终于查出了原因，这问题的根源，就在他自己身上。

　　陈天柱的身体有病，虽然可以正常做爱，但是不能令女人怀孕——这可能是他家族里有近亲通婚导致的吧。如此说来，他家里的元配老婆的身体倒是没毛病的。

　　陈天柱的家族，在当地算是小有名气的乡村“土豪”了吧，他家的这一支，传到他这一辈上，只有他这一个儿子。陈天柱的父亲，封建思想非常浓厚，对传宗接代这事儿看得特别重要。肯定不能接受儿子身体有病，无法繁育后代这一事实，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了，对他们家族的影响也很不好。

　　陈天柱只好自己承受着这巨大的痛苦，连父亲也没有告诉。既然已经使用了借腹生子的这个办法，就只好将计就计了，他想来想去，决定让马为善暗中帮一个忙。表面上是借腹生子，实际上，连种也是借的。

　　有一天晚上，月黑风高。马为善乘着夜色来与曹晓丹同房的，他们本来想趁着黑，把曹晓丹也瞒过去的。但是，女人毕竟是敏感的，她立刻就发觉了。他们只好对她说明了情况，她别无选择，只能顺从，后来就怀上了陈孝雄。

　　虽然这样的做法，看来很荒唐，但是为了家族的名誉，陈天柱也只有这么办了。

　　马为善和陈天柱是过命的交情，他发了毒誓，永远不对任何人说出这件事。他们要求曹晓丹，到死也要保守住这个秘密。还威胁她，一旦泄露秘密，就整死她。

　　曹晓丹说到这里，我才想明白，为什么马为善会对陈孝雄那么好，原来他们竟然是一对父子。

　　曹晓丹喘了几口粗气，说道：“我……我快要不行了，我不想把这个秘密烂在肚子里，你有机会的话，就告诉陈孝雄吧。人活这一回不容易，别活的不明不白的。还有……我现在的丈夫和孩子，也请陈老板和马老板帮助照顾一下吧，我为他们付出了那么多……”

　　我安慰她说：“曹阿姨，你别怕，一会就医生就来了，他们一定会救活你的。”

　　她摇了摇头，说：“明珠，我们……虽然有些矛盾，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你的。如果有可能的话，你还是和孝雄复合吧，实在不行的话，就只能等到来世了，我们再做婆媳……”

　　说完，她的头扭向一旁，呼吸停止了。

　　我痛哭起来……我和她的怨恨，在那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我在心中也在自责，她其实是个多么可怜的女人啊，我为什么总想着要和她过不去呢？

　　正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了，马龙驹进来了！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把手枪，他的身后是医护人员，推着带轮的移动病床来了。

　　刚才楼下的那一枪就是马龙驹开的。

　　他进了病房，一看这情形，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对医护人员说：“快，快抢救，这个女人的情况很危险！”他帮着医护人员把曹晓丹搬到了移动病床上，送走抢救去了。

　　我看着曹晓丹被推走了，也要跟着过去。马龙驹拦住了我，他看了一眼床上睡着的陈孝雄，说：“我们还是先在这等着吧。我要留在这里保护陈孝雄，说不定还会有人来暗杀。你跟着去了抢救室，我也保护不了你。”

　　我惊魂未定，顺势扑到马龙驹的怀里，继续哭泣着。

　　我偷偷看了一眼陈孝雄，他睡得像死猪一样。他如果看到我投入到马龙驹的怀里，又会怎么想呢？

　　马龙驹拍了拍我的后背，抚摸了我的头发，安慰了我几句，又轻轻地推开了我。

　　他问道：“刚才陈孝雄没事吧？”

　　我说：“他没事，他睡得挺香的。刚才那个杀手闯了进来，要开枪打死他，是曹晓丹用身体挡住了子弹，我用暖瓶砸在了在杀手的头上，就按了警铃。”

　　马龙驹点了点头，说：“你们都很勇敢，可是那杀手是怎么知道这地方的呢？”

　　马龙驹立刻给陈天柱打了电话，说道：“陈老板，刚才医院里来了一个匪徒，要杀死陈孝雄，曹晓丹替他挡了一枪，情况很不乐观。那个匪徒已经被我击毙了，你尽量来一趟吧。”

　　陈天柱问道：“我儿子没事吧？”

　　马龙驹说：“你儿子没事，他还在睡觉呢。”

　　陈天柱不想马上就回来，他那意思，好像还有话要和侯显忠继续理论。

　　马龙驹说：“陈老板，你还是先回来吧，把侯显忠关起来，明天再审！”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刚才，马龙驹也参与了对侯显忠和那伙雇佣兵的审问。

　　可是在清点罪犯的时候，发现还少了一名雇佣兵——他既没有投降，也没有被击毙。他就是那个曾经被侯显忠派出来追杀我的那家伙，马龙驹见过他，还把他打跑了，所以有印象。但是这回却没有见到，马龙驹感觉到情况不妙，这个逃跑的危险分子的存在，无疑对陈孝雄的安全是一个威胁。

　　于是，马龙驹对市局的警察说：“有一名匪徒逃跑了，现在医院那里刚刚救出来的人质可能会有危险！借我一辆警车，我要尽快赶过去。”

　　于是，他开上一辆警车，向人民医院赶来。

　　马龙驹开车刚进了医院的大门，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警铃声。他立刻明白了，肯定是出了大事。他在住院处的楼下停好了车，拔出手枪，就要进去看个究竟。

　　在大楼的门口，和那个逃跑的雇佣兵走了个顶头碰，马龙驹一眼就认出了他，果断地举枪射击，子弹打中了他的脑袋，将其当场击毙。

　　他扔下了尸体，跑进了楼里，在过来之前，他已经向陈天柱问过了楼层和房间号。

　　医护人员看到他，吓得举起了手，不敢过来，马龙驹穿的是便装，又拿着手枪，可能被误认为是杀手了吧。

　　他大声说道：“我是警察，大家别怕，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就在曹晓丹说完了那最后的秘密，马龙驹和医护人员赶到了——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又过了半个小时，陈天柱和马为善赶到了病房，还带着两位警察。

　　马为善和两位警察留在病房里，守护着陈孝雄。

　　我、陈天柱和马龙驹急忙去了抢救室，看看那边曹晓丹的情况怎么样了？

　　我们一路小跑，来到了抢救室。我们刚到那，抢救室的门开了，里面推出一张移动病床，床上的人被白色的被单盖住了全身。我一看，心头就是一凉，陈天柱大喊道：“晓丹！”

　　他冲了过去，不顾医护人员的阻拦，一把掀开了被单，曹晓丹惨白冰冷的脸露了出来。

　　陈天柱俯在她身上，大声呼喊着她的名字，但是这已经无济于事了。他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坐在了抢救室门口的长椅上。

　　我也坐在他旁边，哭了起来。

　　医生对陈天柱说：“她被子弹打穿了肺叶，大量出血，经全力抢救无效死亡。你是死者的家属吗？”

　　陈天柱缓缓地说：“我不是死者家属，现在太晚了，明天再通知家属来认领遗体吧，先放到太平间。”

　　医生说：“我还以为你就是她的家属呢。”

　　陈天柱说：“我不是家属，我是她的……老板。”

　　陈天柱无奈地付清了抢救的费用，看着曹晓丹的尸体被送进了太平间。

　　我们呆呆地坐在抢救室门前，默默无语。

　　马龙驹说：“咱们别在这守着了，回去看看陈孝雄吧。”

　　我们回到了病房，马龙驹让那两位警察回去了，把被打死的雇佣兵的尸体也拖走了，准备明天再验尸。

　　马为善也回到旅馆去休息，说好了明天早晨再过来。

　　陈天柱看到“儿子”平安无事，也长出了一口气，在另一张床上躺了下来。

　　我已经知道他们之间的秘密，我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陈孝雄，我想，他现在的精神本来就不好，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崩溃的。

　　我只好把这个秘密暂时埋藏在心里。

　　屋里还有一张空床，马龙驹说：“你也去睡吧，我到外面抽根烟，再巡视一下。”

　　我说：“我睡不着，我也出去陪你呆一会吧。”

　　我和马龙驹来到楼梯口的吸烟点，在那里能看到楼梯和电梯的情况，有没有人上楼来，或者去了病房，都能看得到。当然，应该已经没有漏网的匪徒了。

　　马龙驹在走廊里的自动贩卖机给我买了一罐咖啡，他知道我爱喝咖啡。

　　坐在长椅上，他抽着烟，我喝着咖啡，我们聊了起来。他说起了刚才审讯侯显忠的经过…… 我的深爱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