擂台四周响起一片欢呼声,演武师傅敲响了铜锣,宣布比赛的结果:“雪原城,郑横胜。”
长刀被架在脖子上,公孙鸿气哼哼地把刀摔在地上,嘴上骂骂咧咧的退下场。
铜锣再响,“下一场,沁阳方正明、临冬星夙。”
来看热闹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文殿院几乎所有人都来了,星夙虽然在武殿院毫无名望,可在文殿可谓人气正旺。
两人很快出场,方正明准备已久,里衣里套了一件软铠,手里的刀也是重金打造,锋利非常。
而星夙还是那身蓝色武服,他的装束少的可怜,即便休息日出去仍旧穿着这套衣服。
方正明故意凑过来,用力吸着鼻翼,“都说蛮子身上有股子味,我闻出来了是汗臭味。”
星夙不说话,转头看演武师傅,等待他敲响铜锣。
“听说你惹恼了封自啸,我和他关系不错,你要是怕死就从我裤裆下钻过去,我可以帮你说说情。”
“怎么?你不吭声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呢?”方正明一脸坏笑,一步步退回到擂台一侧。
“你不用枉费心机了,你想激怒我让我分神,我不会上当的。”铜锣声响,星夙冷冷地跟了一句。
像被看穿了心思,方正明恼羞成怒:“你未必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可要出全力哦,不然我会失手杀了你的。”
擂台下,少年们静静等待着,这将会是今日最精彩的争斗。
方正明摆好了起手式,可星夙握抢不动,立即引起少年们的讥笑和不满。
“怕死,就滚下台去!”
“不敢打就磕头认输,武殿院没你这种懦夫!”
星夙直视对手,大声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那么想教训我为什么还不出刀?”
“你、你太狂了吧……好,你自己寻死可不要怪我!”方正明将心一横,出手就是杀招,直奔要害而来。
只是很普通的一脚,扑进的方正明竟没有避开,重重地摔了个踉跄。周围顿时鸦雀无声,演武师傅也不由得瞠目,因为星夙未移动分毫,连枪都还没有出。
方正明飞快爬起,看周围人都变了脸色,怒火中烧,大喝一声再次扑进。
直拳在长刀扫出之前重击在胸口,他痛的弯下腰去,下盘接连被踢中,双腿一软跪在地上。他试图挥刀不料手腕一麻,长刀被人夺去,方正明惊骇地抬头看到星夙转身下了擂台,长刀被大力插入木板里。
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星夙径直走出了演武场,身后迟迟地才响起了铜锣。
先是静默,而后议论声铺天盖地,方正明颜面尽失,痛的竟站不起身来,最后只得在同伴的搀扶下立场。
贾倾冷着脸,笑容耐人寻味,“好戏还未开演就已落幕,让我们这些看戏的人可是空欢喜一场。”
“你有话就直说。”罗袁跟道。
“方正明身手算是不错的,没想到输的这么惨。我在想,那次和罗叶交手他是不是故意隐藏了实力……”
“我看不像。罗叶若想打败方正明几招之内绝无可能,没想到星夙的变化这么大,难道真的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你不是期待他变得更强吗?”贾倾笑道,“他现在应该有这个资格了。”
“好久没有那么想打败一个人的冲动了。”罗袁也笑,暗暗在心里说,“我知道你也等待很久了,在半途可不要输哦。”
沁阳南街,楚香凝和星夙并肩走着,女孩特意叫他出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楚香凝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几分红润,一见面她就兴高采烈地说:“欠人家的钱我娘昨晚都如数还清了。”
星夙很久没看到她笑的那么开心,静静在旁听她叽叽喳喳。说着说着她提到了父亲,忽然就不笑了,小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阿凝,你怎么了?”
“我听邻里说我爹是个风流才子,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因为嫌弃我娘才不要我们。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娘不愿提起爹爹,因为她一回想就会难过好久。”
“我爹很爱我娘的,不顾家人的反对为我娘赎身,自此和父母决裂。我娘说爹爹是个大才子,将来准会考取功名坐上大官,却不幸路遇响马,死在了乱刀下。”
楚香凝咬着嘴唇,继续道:“他下葬那天,婆婆对爹爹心生愧疚原谅了我娘,并埋下了贵重的陪葬品。我娘就是拿这些陪葬品还清的欠债,昨晚我被噩梦吓醒起来看到,娘就坐在门口望着天,哭的很伤心……”
星夙开口想安慰她几句,却不知该讲什么。
“我今天去和当铺老板说了,那些宝珠为我留着,等我长大了一定要赎回去的。”说到这儿,女孩神色坚定。
“其实你应该高兴的。”星夙像是受到某种触碰,喃喃地说,“我爹义无反顾地离开了我们母子,可我娘却一点也不恨他。”
楚香凝多多少少知道他与父亲之间的事,小声问道:“那你还恨他吗?”
“不知道。”星夙摇摇头,“有个人对我讲‘人心是最难懂的东西。’我娘从未恨过他,一定有着自己的理由。”
楚香凝上前拉他的手,“你不是有一副鱼竿嘛,我们去钓虾吧。”
“可我还不会用……”
“我也不会,不过我看过别人用它。”女孩拉着他快跑起来,很快便淹没在人流里。
月光透过窗,倾洒在雅阁的软毯上。灯盏里烛火晃动,桌上的两人独自饮着酒,也不说话。
一只细长的手凑到烛火旁,指尖的信被点燃,一点点化成飞灰。吕离望着窗外的夜色轻声说:“国主派你长途跋涉来见我,可是觉得事情不妥?”
对面是个高个子男人,束着紧身的皮甲,腰间挂着一柄长剑,下身和靴子已被泥浆染得变了色。
“大人,瀛国车无将军的私自拜会用意何在?是真心与国主交好,还是别有用心?”
“国主信上写的很明白了。这是个很有野心的人啊,瀛国有叶泽坐镇,他也只有守卫边疆的份了。心里或多或少会有怨言吧……这样的人即是朋友也是敌人,国主应该好好利用这颗棋子。”
“大人的意思是?”
“时机尚未成熟,他不会露出狐狸尾巴的。不过,早晚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只有耐心等了。”
“属下,明白了。”男人放下酒杯,起身走出雅阁。
吕离回想着信上的一句话‘酒席上车无无意中透露瀛王近来身体不适,似乎意有所指。’他细细想着这句话,蹙起眉头来。
“大人。”亲兵候在门外,“那个人快马朝着沁阳北门去了,来去如此匆忙,不知他是……”
“国主的贴身侍卫。”吕离说。
“什么?他、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你跟随我多年了,见识长了,怎么脑子一点也没长。”吕离笑笑,朝杯子倒满酒。
“对月应醉饮,繁华几时休。江河东逝去,莫再言从头。”
饮尽了杯中美酒,吕离远眺着沁阳的夜市,对着月色,沉声吟起了诗赋。
作为跟随多年的属下,他了解大人的秉性,虽然听不懂诗里的意思,却感受得到大人心中有烦心事。
“临冬城,星夙胜。”
“临冬城,星夙胜。”
铜锣一再地响,通过复赛要连比三场,武殿院少年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心里恨恨的,接连上场的两个人都是几招之下败下阵来,竟然未逼得对手出枪。
随着第三个人的出场,少年们变得雀跃起来。擂台下人山人海,都是为了看奔马镇的罗叶如何扬眉吐气。
贾倾专注地看着擂台上,“他若是拿下这一场就进入前八了,狭路相逢,对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到目前为止还无人逼迫他出一枪,显得我们北陆人太过无能了。”罗袁应道,“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他还能不能轻松取胜。”
擂台上两个少年静静对视,罗叶为了稳中求胜没有急于进攻,而是护剑在前小步朝着对方移动。
他绕过几乎半个圆了,星夙依旧不见动作,两人的距离很快不到两米。
近战是罗叶的强项,他如此顺利地到达理想的距离,不由得露出一丝窃喜。
突然的进攻发动了,长剑斜刺而出,他所用的剑法以快为基,全身上下都是他攻击的要门。
星夙出枪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封挡而是直刺而出。罗叶的长剑眼前就要切中对手的小腹,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飞身避开,到手的机会也就丧失了。
台下有不少人叹起气来。
罗叶如此做其实是迫不得已,因为他隐约感到在还未砍中对手前,自己会先中枪。枪的长度填补了星夙后发制人的缺憾,初次交手就让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你打不赢我的。”星夙面无表情地说,“胜负已分。”
“什么?”
罗叶不禁一愣,对方猛地扑进,发出雷霆一枪。
他反应及时想用剑身挡开长枪的走向,力道之大不但格挡失败,手腕反而被震的一麻,他被迫连退五步总算挡下了这一击。
在众人舒了口气的功夫,星夙大叫道:“放开!”
罗叶感到枪身不断涌来的力道,手腕被压得越来越沉,几乎快要断掉似地。他清楚丢掉剑枪锋会跟着扑进,就算要杀他也是轻而易举。
众目睽睽之下决不能就这么输了,虚荣心让他咬牙苦撑。不料枪上的力道散去了,他险些跌倒刚直起身来只觉胸口一痛,被枪尾大力扫中。他忙用剑撑住地不让自己倒下,正想试图反击却看到一双大脚就在眼前,对方已经跟到他面前了。
他不愿抬头看对方得意的模样,目光不经意地瞥向台下,少年们脸上无不带着失望,甚至是嘲讽和冷笑。
他不甘心地握紧拳头,不明白怎么会输了,之前的交手明明赢过他的。星夙转过身去,看赛的少年们也开始纷纷离场。
罗叶忽地挥出一剑,直取星夙的脚踝。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一时间竟失了理性。
罗袁脸色急变,大声惊呼:“小心!” 血染恩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