鞭炮声劈了啪啦响了一阵,圣贤书院门口已经聚了不少人,今天是文武大赛举办的日子,院长及两殿的师傅守在门口,恭候武殿指挥使和另外几位高官的到来。
一队骑兵在前开路,后面三顶大轿从道口鱼贯而出,素来听闻武殿指挥使为人低调,换做旁人,大官出巡哪个不是大队跟随,一路敲锣打鼓,招摇过市。
轿子落定,吕离走在前面,后面跟随的两个中年男人分别是沁阳的御察官和督官,两人穿着官服,骑兵也束了甲胄,唯独这位武殿指挥使大人,还是那身出游的便服。
院长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眯着一副笑脸快步迎上前,“早就听闻武殿指挥使吕大人才貌双全,是近三十年来难得的帅才,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老院长,你担此一职已有三十多年了吧,为国主培养了不少人才,这次来我特地准备了一份薄礼相送。”吕离转头对一旁的亲兵打了个手势,魁梧的黑衣甲士把一个盒子捧到院长面前,而后打开。
“这颗老参,可是滋补的良药,你上了年纪可要多保重身体。”
老院长赶忙道谢,感动的红了眼圈。三位高官被迎进门,吕离简单地询问了比赛的流程和地点,逐文、逐武赛将会交替进行,赛事会持续近半个月的时间,官员只需在开幕和闭幕这两天露一次脸,走个过场,选才的事可是个肥差,在官员里早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两殿的学生被召集起来,院长诵读了大赛的规定,而后是简短的仪式。第一天是逐武赛,少年们将进行射箭、骑术和演武的考核,成绩合格者进入复试,逐武赛最大的看点就是前八之间的对决,所以空闲无事的文殿院书生只有少部分人跑去观看。
据此不远的酒楼早已为武殿指挥使摆好了宴席,吕离给足了众人面子,御察官和督官一开始还假装正经地谈论国事,几杯酒下肚就开始拍起马屁来。
“谁不知道,吕大人您,在南晋的武官中是这个。”御察官一身赘肉,竖起大拇指笑道,“我听人说您之前曾来过沁阳,下官怎么不知?”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吕离喝着酒,“我在沁阳生活过两年,不瞒你说就住在城南那边老巷子里。”
督官赶紧赔笑:“谁没有落魄的时候。吕大人您是个凤凰的命,早晚飞上高枝。不像下官在沁阳做了十六年的督官,再干些年也就老了。”
“就是,就是。您二十一岁就做了将军,随军出征不下几十次,胜多败少,我就在想您是武殿指挥使王大人的得意门生,王大人年岁已高他这一退,这个位置也只能由您来坐,下官真替吕大人你高兴,这杯酒我干了。”
“老师把重担交给我,我时刻不敢怠慢啊。”吕离笑笑,把话题扯到了文武大赛上,“这次来是为国主选才,二位心中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两人互相对了对眼神,御察官故作沉思想了想说:“书院这一届的少年里藏龙卧虎,既然是为国家选才,可要万众挑一才行。下官眼拙,不知吕大人心中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暂时还没有。”
一旁的督官暗露喜色,忙跟道:“武殿院的封自啸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枪术极强,这次大赛夺冠的呼声很高。”
吕离点点头,督官又道:“方正明和柳云亭武艺也不错,人品也佳,罗老将军家的公子若不是名声不好,我更想替您举荐他的。”
“你是说罗袁吗?听很多人讲他的武艺不凡,若真是如此倒可一用。”
“对了,这一届书院里还有几位怪才不得不提。”御察官猛拍着脑门,“星老将军家的大公子星拓文武兼备,却奇怪地进了文殿院。还有盐商大户贾万全的公子贾倾,喜欢钻研布阵之术反而去了武殿院。”
“贾倾……”吕离轻轻念叨着这个名字,看来是留心了。
御察官还不了解这位吕大人的秉性,即便往年人才的选拔都靠走关系,可这次意义非凡,他们可不敢胡乱推荐,提到的这几个人的的确确在书院的少年里出类拔萃。
“说到奇怪,还有一个可谓书院最怪之人。”御察官笑容带着讥讽,随口嘟囔了一句。
没想到这位吕大人被勾起了兴趣,追问是谁。
“大人可能不知,此人名叫星夙——一个南陆来的蛮子。比罗老将军家的公子还能惹事,武殿院那些孩子没有一个人看他顺眼的。”
“南陆来的少年……”吕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他想起了春笑楼那场对决,星夙冷漠的眼神和凶狠的刺枪给他留下的印象很深。
“这个叫星夙的孩子有没有参赛?”吕离出声问道。
“他应该有参加,逐武赛若有人没去报名会被同伴耻笑的。这个南蛮子会识趣主动放弃吧,他要是进入复赛难免与其他少年交锋。”
“我看未必吧。”吕离把玩着手里的酒杯,“他既然参加,就一定会尽全力的。”
“为何大人会如此觉得呢?”督官忍不住问。
“直觉吧。他若真是个隐忍的孩子,在酒肆里又何必一战。我反倒更好奇是什么让他执意留在书院,是不屑于周围人的轻视,还是想要出人头地呢?”
宴席散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吕离支走了门口等候的轿夫,静静地在酒楼门口站了一会,很快一个黑衣甲士快步走来。
“大人没有久等吧?”黑甲士是个三十多岁的赤脸汉子,跟随吕离多年是他身旁得力的亲信。
“反正这些天还算轻闲,我叫你办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大人,都办妥了。您要先听哪一位呢?”
“那些少年的表现一会再说,我要先知道那个南陆少年星夙有没有通过初试?”
“他获得骑术第一,箭术第三,顺利晋级了。”
吕离缓步走着,听到这个消息脚步一顿,“南陆人自小就苦练齐射,马上功夫果然厉害,你继续说。”
“他的表现在少年里排名第四,在前面的人分别是罗袁、星拓和封自啸。”
“有意思,好戏就要开演了,星夙的第一个对手是谁?”
“报大人,是个用刀的孩子,叫方正明。”
吕离点头,“这个名字刚刚有听督官提起过,什么时候,我要去瞧瞧。”
“后天上午。”黑甲人略显吃惊,看得出来大人对这个南陆少年有着极大的兴趣,他心下好奇却不多问。
“还有一件事大人您还不知,星夙是星老将军的私生子,您看……”
“你说的可是真的?难怪他会出现在书院……星老将军从未向我提起过他,毕竟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啊。”
“大人,恕我多嘴,这孩子毕竟是南陆的种,而南晋最大的敌人就是游牧部落。即便您看中他是个人才,也应该……”
吕离摆手止住了他的话音,“你的肚量未免太小了。就拿世人皆知的‘神机’先生来说,他是烈国人,先辅佐武烈王建立王朝,而后逃到了南晋,当今国主还要仰仗他的谋略妙计夺取兵权,要不然现在南晋的国主不知姓苏还是姓姜呢。谁不想待在自己的故土,只是世间有着太多无奈罢了。”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你可知国主将这一重任交给我的用意何在吗?”
赤脸汉子想了想说:“许多优秀的将军老迈已高,后辈中又没有太多优秀的将才。您是国主最信任的人,会凭真才实学选贤任能,以防有人借此敛财。”
“这只是一方面。”吕离压低声音道,“三四年后会有一场战事吧,国主已经等待很多年了。”
“战事?”赤脸汉子一惊。
“那时候少年都已长大成人,将要奔赴战场是死是活谁又会知道?一个人的武艺、品行都在其次,我只看重他有没有赴死的胆量和勇气。不然,我带去的只是一副白骨。”
“大人,我们要和谁开战?”
“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吕离话音一转,“国主是个有野心的人,隐忍只为日后的图霸。燃起来的也许是一片星火,也可能是一片火海。”
艳阳当头,在武殿院的演武场擂台上,两个少年赤着上身,大汗淋漓,激烈的拼斗过后都耗尽了大量的体力,这场比拼持续了近一个小时很快就要分出胜负。
擂台一侧罗袁面色绷紧,暗暗替台上的公孙鸿捏一把汗,他的这位朋友运气实在不好,第一轮抽签选中的对手便是雪原城的快刀手——郑横。
“听说你的对手已经弃权了,看来比预想中还要轻松很多啊。”贾倾略带调侃的语调,他一向对拼斗不感兴趣,陪罗袁来只是为了看看星夙的初场比试。
“公孙鸿也真够没用的,刚才那次进攻只要再加一分力道就拿下了。”蔡士轲看得无聊起来,不免抱怨。
“他早就累的没力气了,那一刀时机不好,最后的力量要用在关键时候,你连初赛都没通过,还有资格笑他?”罗袁眼睛仍盯着台上,蔡士轲羞的脸颊通红,初赛从马上摔下来丢光了脸,这事没少被同伴笑话。
擂台上公孙鸿努力调整着呼吸,郑横大喝一声忽然扑进,刀光劈落,看来他想耗尽对手的力气。竟放弃快攻而采取猛力。
刀势很急,公孙鸿不敢硬接侧身闪避,谁知在这一瞬长刀虚斩,猛地扫向一侧。公孙鸿大惊知道自己上当了,这一次他不得不接下了,运足了力气封挡。
“输了。”罗袁惋惜地说。
没想到跟进的还是虚招,郑横侧身翻起跃到了公孙鸿身侧,他全力的迎击耗尽了最后的力气,长刀走空后再想收回来已经太迟了。 血染恩仇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