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要回宁边也要等她身体康复,并且从祠堂里放出来。
期间世子爷晚上过来芳菲院几次,看了缸里的鱼,又在柳氏房里呆着。
有一次恰好玉英回来取东西,看见他就退到了一边,世子爷揪住她问柳氏的情况,玉英垂着头说病了。
她平时肯定是会多解释几句的,但是那一日世子爷问的话比她答得还多。
我听起来就是病了,吃的不多,药都喝了,世子爷只是颓然地让她走,吩咐让她好好照顾,还问柳氏那里缺什么吗?
玉英低着头说不缺什么,世子爷就没了话,只说等柳氏好了就送她们回宁边去。
那几日凉,我帮着玉英收拾了几件柳氏的厚衣服,偷偷问她柳氏可是当真病了?
玉英冷冷的看我,真病了。却死不了。
月容说,她自己没规矩跑出去和我们有什么相干?
玉英森然道,和你们不相干和你们的主子相干。掉头就走了。
我扯了扯月容,月容还气得跳,却也不能说她胡赖,我想起那日那个秦公子的做派。还有少夫人那日专门问了我她出门的时分和跟她的人,我想玉英可能并不是胡说的。那些个调戏柳氏的人可能当真与少夫人有关。却不知道世子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是希望柳氏回宁边去的,她回了宁边,少夫人自然就不会再嫉恨她,我也就不会再为难。
半个月后,柳氏被从祠堂放了出来。弱的仿佛风都可以吹走了。根本没有什么大夫来看她,她非说自己没有病,世子爷叫了大夫来她也不肯看。
我竟不敢相信她这样的犟,世子爷那样凶狠地看着她她也不肯妥协,就缩着身子坐在床角,头埋在膝头,一动也不肯动。逼得极了便弱弱的问一句,“老爷什么时候送我回宁边去?”
世子爷难过,狠不下心来骂她,看着她无话可说,却又舍不得不来,少夫人算计得了人却算计不了心,世子爷喜欢柳氏,就是再恼恨也是喜欢的。
我想如果不是当真爱柳氏到了极处,世子爷是不肯让虞先生来看柳氏的。
虞先生自然是人中龙凤,不知怎样却是和柳氏投缘,柳氏看他竟是露出笑脸来,虽然比哭也好不了多少,但是却是我第一次看她笑。
虞先生给她号脉她也极配合的,我却觉得她可恨,怎会有那样的女子,有世子爷这样爱她,心里居然还有别的男人。第一时间便去禀告了少夫人。
虞先生来了以后,柳氏开始吃药,身体也渐渐好了起来。虞先生是极有身份的人,皇上都两次驾临王府探望于他。他每隔一日便来探望柳氏一次,也就是看病开药,却从来不许我们靠近,每次诊完了脉都只和玉英和柳氏交代。
少夫人问了几次,都打探不到。玉英也极谨慎,药都是亲自去买,也亲自煎好,柳氏身边都不许我们靠近了。
虞先生的字天下闻名,柳氏便央求他写一幅留下,没料那虞先生居然送了一本帖子来,柳氏爱不释手,身子略好了便下地慢慢地临摹,我只瞧着可气,替世子爷不值。
自从虞先生来了之后,世子爷是少到柳氏这里来了,来的时候也不再说话,只看一眼就走,我自然明白,他看着柳氏一天天好起来,心情怕是酸楚得来分外凄楚,柳氏和虞先生都是他或敬或爱的人,这让他情何以堪。
虞先生第一次和我说话是因为唤我给柳氏取他带来的礼物,他笑着对我说。“你好生伺候这个主子,将来可是有好处的。”我听得迷糊,柳氏却神色哀婉,“虞先生说笑了。”
虞先生递了套书给她,“你就是心事太重了,放宽心自然就好了,我别的不说,他断乎不会让你受半点的委屈。”
柳氏微笑不语,神色仍是凄楚,虞先生自失地笑了一下,“是我唐突了。只这个事情你却要这样一直下去?”
柳氏看了我一眼,我赶紧低下头退了出去,依稀听见她叹息,“我只是寻不着机会和他说。”我听得含糊,也就没有和月容说,虞先生和柳氏总是有所顾忌的,平素除了诊病话是说不多的。
偏那一天恰好柳氏给虞先生看她临的字,我在旁边伺候的茶水,她之前临了很多次,想必极得那虞先生的赏识,虞先生笑着看了又看,却掏出个玉石的印章递给了柳氏,“这个送给你,若是喜欢便用这个吧。”
柳氏极是惊喜。捧着看了又看,笑着迸出泪来,“先生当真是怜卿的知己,多谢先生了。”
虞先生温和地接过来替她印在她临的那幅字上,我凑过去,却不认识那几个篆字。心里总觉得别扭,看这两人在自己面前卿卿我我,我该是厌恶的,没得来却觉得他们似乎肆无忌惮的坦然。
柳氏脸上仍有着泪水,嘴角却在笑着,我看着害怕。怕她这样笑被世子爷看见。
送走了虞先生,柳氏甚是疲惫,她这些日子总是倦怠,一日里竟有大半时间是在睡着,脸色也是好时坏,一双秀气的眼睛也肿得厉害。难得她让我给她去厨房要一碗豆汁,没想喝了一口就吐了,我吓得不轻,怕她疑我害她,后来才知道她心里早就清楚,只是刻意瞒着我们就是了。
晚上我没想到世子爷会过来。也不知道房里发生了什么,半夜里世子爷从房里出来,脸上森然一片,看着脸色苍白的玉英,“你赶紧准备,明天一早就送她回宁边!”
我一直没睡陪着玉英等着。世子爷来的时候脸色就极不好,而现在这个样子更可怕,玉英不敢吱声,等他走了便冲进了房内,随即就听见她哭泣的声音,我和月容互相看了一眼。慢慢地跟了进去,先是看见一地撕碎了的纸屑,期间黑红相间的怕就是虞先生赠给柳氏的笔贴,此外便是柳氏临的那些字,房门口几块残玉,竟是将那印章也砸碎了的。
我心里砰砰直跳。想必今天的事情有人告诉了世子爷知道。慢慢靠近房门,月容偷眼瞧了一下,赶紧让开了我看,门缝里看过去只见玉英抱着柳氏在哭,柳氏一只赤裸的手臂紧紧地抓着玉英的衣襟不住地颤抖,手腕上青紫的伤痕当真是触目惊心。
我和月容不敢再看。都等到了外面厅里,一会儿玉英出来,脸上还留着泪痕,哑着声音吩咐,“世子爷交代明天送主子回宁边,我伺候主子换洗,麻烦你们把我们主子的东西略收拾一下。”转身就进去了。
我和月容互相看了一下,有解脱又有着不安,月容报了少夫人回来和我一起给柳氏收拾东西,突然看了一眼内室,悄悄和我说,“少夫人那里的莺歌儿和我说。今天是少夫人专门引了世子爷来抓的奸,这个。。。这个柳姨娘怕是没个好了。”
“抓什么奸?”我心里不由得发颤,柳氏和虞先生每次我都在的,不过是今日一同写了会子字,怎么就说道抓奸这样的境地?
月容咬着细白的牙,低声说道。“那个秦小姐说,世子爷这样送柳氏回去,必定是余情未了,怕是以后还要生事端的,让少夫人说什么也要留柳氏下来呢。”我吓了一跳,这个秦小姐好狠的心。世子爷越爱她越受不了这个,柳氏要当真和那个虞先生睡了,世子爷一刀杀了她也就算了,偏是这样才让他难过,那是要把柳氏慢慢折磨死的。
月容瞄了一眼房内,小心的问我。“她还好?”
我叹了口气,“不管怎样说,她倒是走了的好。”
月容想了一想,点了点头,“也是。她其实也很可怜。”我吓了一跳,月容原来最是恶她,怎地今天说她可怜,只听月容一边极麻利地收拾一边叨咕,“不过是世子爷喜欢她,便遭来这样多的事情,那个虞先生和我说了,她当真是可怜。”
我奇怪,虞先生能和她说什么?月容抬起脸来羞涩的微笑,“那天遇到虞先生,虞先生看着柳主儿叹气,看见我就说,你这个主子当真是可怜,让我尽心服侍呢。”
我当真想不到。就是虞先生一句话竟是转了她的性子,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你不是顶顶讨厌她的?”
月容却叹了口气,“有什么讨厌的?我不过是个奴才,讨厌她做什么呢?”我摇了摇头,“那个虞先生怎么和你说这个?柳主儿是世子爷的妾室。他们。。。。。。他不是不安好心吧。”
“世子爷那样喜欢她,她怎么会和别人。”月容奇怪地看我,我呆了呆,却说不出话来,虞先生和柳氏,柳氏和世子爷,哪个都不似我和莫白。
天亮了之后,有小厮过来搬运行礼,玉英扶了柳氏出来,大热的天还披着披风,眼睛红肿,嘴唇也裂了,她靠在玉英身上默默地离开,我和月容只能跟在后面,看她上了车子辚辚远去,都觉得落寞,她来了不过三个月,却仿佛已经很久很久了。
月容突然叫了起来,“柳主儿没把她的鱼带走,我呆了一下,那两条鱼依旧头并头地在防火缸里吐着气泡。而她坐的车驾已然出了内府往外面去了。 不甘为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