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胭脂的颜色很适合你呢!”
“唉!还有这个这个,这是什么啊?京城那边没有见过。”
“楚连燕,你把眼睛闭上——给!我记得你是属兔子的吧?这个玉坠,看,又笨又呆,像不像你?”
秦淮河上,十里花街。左离一路没有停歇,快乐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王子。
可是楚连燕却在想:自己上一次逛集市是什么时候的事来着?
那会儿她跟在楚云念和程漠的身后,看那男人也像今天的左离这样,恨不能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怼到心爱女人面前?
心爱……女人?
仰起脸,楚连燕的目光落在左离清澈的眼眸上。她的脸骤然红了,旋即底下头。
她想,也许左离只是上天派来的,让她明白自己本来应该有怎样一番快乐的豆蔻年华而已。
***
“小倩?小倩你在家么?”转过繁华的闹市角,楚连燕拎着两盒点心走进东罗巷子。
小倩姓吴,母亲早逝,跟着弟弟和重病的父亲相依为命。
可惜那个弟弟生性纨绔,好赌好色,十五六岁了还没个正经营生。小倩在绣房里做的那点工钱,大多都给那小子败去了。
可怜小倩,快要双十的年华了,到现在都没说上一门亲事。
这会儿楚连燕带着左离进去,只看残锅冷灶上爬着毫无人烟的蛛网,老爹一袭病骨缩在破榻上,哼哼唧唧的,一句完整的话都没有。
“看这样子,怕是有几日没人来了吧?”左离道。
楚连燕心下有些异样:小倩不是说要回来照顾父亲的么?怎么不见了踪影?
“呀,你们找谁啊?”说话间,一个胖婶从外面探头进来。
“你好大姐,我是小倩丫头的朋友,她没在家?”
楚连燕把东西放下,回头跟人家打了声招呼。
胖婶啧啧嘴,叹气道:“哪里还有人哩。吴老头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哟,欠了人家几百两的赌债,把外城那点田地都抵出去了。人家不依不饶的,如果小倩不去抵债,就要砍了那吴小狗的胳膊腿!那可是老吴家的命根子啊,你说小倩这做姐姐的,能不管么?”
“抵债?”
“唉,双十的大姑娘能怎么抵?”胖婶唉了一声,“还不就是那折祖坟的勾当?可怜这吴老头,一辈子老实向善,得了这一双儿女却……
我也是看他可怜,这邻里邻居的,偶尔给他送贴药,给他弄点吃食。”
楚连燕心里难受得紧,再一低头去看。左离不知何时已经蹲坐在吴老大爷身边,把了他的脉搏,接着……冲楚连燕轻轻摇头。
“小倩……”弥留之际的吴老头自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绝望,“爹对不起你…….要你去给那混小子……抵命啊……小倩……”
说完,老爷子一口气没钓上来,腿直了。
楚连燕临走前,给胖婶塞了五十两银子。她恳求胖婶找个白家把老爷子的后事操办操办,其余不在话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也不用那么伤感吧。”回去的路上,左离伴左伴右,楚连燕的眉头却始终舒展不开。
世人难免触景生情,楚连燕自然也不例外。她自幼丧父,五岁时跟着母亲改嫁。
继父是个怎样的人,年幼的楚连燕说不清楚。但她永远不会忘记,男人喝醉了酒看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如果后来不是大伯父将她接走,她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不会比小倩好上一点点。
楚连燕不是个不知道感恩的人,有时候她想,假如这世上没有这个叫程漠的男人就好了。那样的话,她和楚云念会不会依然是一对毫无嫌隙的姐妹,各自平凡生活,平凡嫁人?
“我到了,左离,今天谢谢你。”
站在西厢院门前,楚连燕冲左离点头告别。
“金陵城红院,大大小小二十三家。如果你想找小倩丫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左离一语戳中楚连燕的心思。
“真的?”楚连燕一拍脑袋,自己光顾着伤感,怎么连这事都想不到?
如果能找到小倩,帮她弟弟把债抵了,区区几百两,还不够红袖绣坊三天的账单。
“反正我整天也没事,帮你去问问好了。不过——”左离游了游眼睛,突然严肃起了一向玩世不恭的表情,“你记不记得吴老爹临终前说的话?”
“话?”
楚连燕心里咯噔一下。
“他说他对不起小倩,为了那个不孝子,要小倩抵命。”
抵命?不是抵债么?
左离走开以后,楚连燕怀揣着尚不安定的心思,推开门。
“这么晚了,你去哪了?”
程漠正襟危坐,一袭白衣拘谨,神色严厉。 梅花落,与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