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念她,情况又不好了?”程漠咬了咬牙,下意识地往身后厢房里望过去。
楚连燕尚未熄灯,羸弱的身子靠在床榻上,映着一盏淡淡如雾的倩影。
她动作温和,坐姿恬静,只一心在绣蓝里悉索翻找着什么。好像那汹涌痛楚的伤病,和自己刚刚那如刀枪剜心的狠话,都不能让她动容。
“也……没有……”桃花如实回答,“就是亲家老夫人说,看她脸色白得很,想补补。可是公子,新夫人伤得那么重,这要是再——”
“你吩咐下厨房,下粥的时候弄些新鲜猪肝猪血研磨进去。郎中都说这个效果也不错,暂且别去打扰新夫人了。”
程漠想了想,说。
屋内的楚连燕放下针线,仰头轻叹一声。
谁叫夜色太沉寂,一字一顿的,能入耳也能入心。
看着手腕上纵横捭阖的伤疤,她恨自己缘何总是这般死不下心。
“桃花……”
婢女闻声,急急推门进来。她手脚冒失,心思却激灵着。赶紧把那宛若丧钟之盒的白瓷盆藏在身后。
“扶我起来更衣。”楚连燕轻声道。
“新夫人!不是……那个公子已经说了……不,您现在这个样子……”
“慌什么?我只是起来走走。”楚连燕招招手,微笑道。
***
东厢院内。
“娘,您先下去休息吧。我喂就行了。”程漠对楚云念的母亲说着,端过刚刚烧好的猪肝粥。
“程漠,这个……行么?”何湘兰叹了口气,话里有话道,“你看云念这脸色白得,像宣纸一样。身上哪还有活气的血呀,咱把连燕嫁过来,不就是为了——”
“娘,连燕这几日身子不好,服了不少药。割血给云念怕是不妥,万一冲突了是不是?”程漠吹了吹调羹,凑一勺递到还在昏迷中的楚云念唇边。
“唉……我们云念也是命不好。”何湘兰用衣角试了试眼睛,叹口气道,“程漠,娘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云念从小就喜欢你,奈何这副身子骨拖累了。你可千万不能,不能……”
“娘你放心吧,我娶云念是因为真心爱她,这一生定然不相负。”
“有你这句话,娘就安心把云念交给你了。”何湘兰撇撇嘴,站起身来往外走。
楚连燕在门外听了半晌,这会儿见人出来,想要闪身躲进梅丛里——可是到底重伤在身,行动颇有不便。还没走出十来米,便被眼尖的何湘兰给追上认了出来。
“你来了啊?”
“恩,大伯母。”楚连燕小声叫了句。
“来了还不快进去?云念身子这么弱,一点点猪肝怎么够?”
“我……”
何湘兰冷冷哼了一声:“看你这样子,也没什么大碍吧?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狐媚本事,这程漠倒是心疼起你来了?”
“大伯母误会了,我实在是因为食了杂药,怕耽误云念姐……”楚连燕不卑不亢地回答,可是话音未落,何湘兰上手便扯住楚连燕的手腕——
尚未愈合的伤口一下子挣开,老太太像个贪婪的蚂蟥一样,从怀里变出个干净的小瓷瓶,一滴一滴凑过去。嘴里还叨念着:“我告诉你楚连燕,跟我家云念比起来,你这条贱命压根不值一文。别以为程家老太太他们盯着你的肚子给你撑腰,你就可以忘了自己的本份!程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们云念,你省省吧!”
说完,她心满意足地拎着这一小瓶鲜血离去。多半是琢磨着明早怎么给她的宝贝女儿加餐呢!
楚连燕在一簇梅花后稍微靠了会儿,她有点累了。
短短两个厢房的距离,仿佛再也走不回去一样。今年的雪下得差不多了,梅花却开得盛。满院子香飘,落了一身的孤寂。
只觉得一片片花瓣偏像长了眼睛似的往自己头顶落,楚连燕睁开眼,往上瞥去—— 梅花落,与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