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漠几乎不能相信眼前所见之景。
两侧兵士戒备森严,铠甲林立刀枪指天。
从程家大门一直铺展到内院。父母家眷,丫鬟仆从,纷纷跪了一地。
“程漠……”楚云念一见程漠,眼里泪水涔涔。此时她惨白着脸色,扶在五花大绑的何湘兰身边。
“这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逆子!”程老太爷回过身,压低声音呵斥道,“还不快跪下,跪好!”
程漠不明所以,但眼见亲爹发话了,只好先行屈下膝——
“程兄就不必了了吧。”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熟悉的男声传过来。
“世间都传,金陵程家大公子,傲骨风华,绝代之节。本王多年未曾有机会一睹挚友真面目,今天过来,也不是有意要以王权相折煞的。”
说话的人,年过及冠,面如美玉,丹凤眼斜剑眉,唇似朱点倒无薄情之相。
要不是身着深紫色烫金华服,腰间玉佩非凡物。比起王侯之姿,倒是多了几分游侠的痞气。
他的怀里,抱着双目紧闭的楚连燕。千金裘就只如软盖一样,随随便便裹在她羸弱的身躯上!
他是……左离?!
世人只道国姓李,当朝皇帝最宠信的幼帝瑞小王爷李炆,表字中离。却无人知他自幼心思不羁,偏爱奇门遁甲天文药理,拜入上官佐为师后,去师之名为姓。
“你……就是瑞小王爷?”
“程兄很惊讶吧。”左离笑道,“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到程兄的时候,也很惊讶。
那个名誉天下,两袖清风傲骨的程家大公子,竟然会是你这样一个生在福中不知福的俗人。
本王自十六岁起与你通信书画整整四个年头,总算是明白什么叫世人可谬传,匹夫不可不亲见了。”
“所以,小王爷今天过来……是为了扬威,还是……”
“程漠你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左离冷笑说,“皇族的威严,不是用来对你这种人宣扬的。我来这里,一为民法公道。
为救自己的重病妻子,你程漠与何湘兰串通一气,谋杀吴小倩的胞弟吴小狗,意图骗得吴小倩舍命抵债。如今证据确凿,你——”
“不……”楚连燕混混沉沉地睁开眼睛,单手攀起来攥在左离的肩膀上,“不……王爷,程漠不知情……”
程漠:“!!!”
“好,你说他不知情,本王便信你。”左离咬咬唇,看着怀中女人已如气若游丝般的惨状,纵然心里恨不能把那些罪魁祸首们碎尸万段。但他明白,爱在无私之前,先一步是信任和尊重。
“楚氏何湘兰,你可知罪!”
“我……我……饶命啊,饶命!”何湘兰早已吓得屎尿不禁,抱着楚云念不撒手。
“程漠!”楚云念扑过去,哭喊着,“你快求求连燕,救救娘啊!娘不是故意的,娘也是为了救我!连燕,你要杀就杀我吧!”
程漠不知自己还能做什么,说什么。何湘兰可悲可怜,但她终究——害自己杀死了他与楚连燕,唯一的孩子。
“程兄,今天看在连燕的份上,本王暂不追究你程家拥财自大,擅用私刑的罪。
毕竟,你我兄弟算是第一次相见。
做小弟的,求程兄最后一副字帖。请给连燕一纸休书,从此生死各安,永不相羁!”
“你……要带连燕走?”看着楚连燕小小的一具身子蜷缩在自己唾手可得的距离里,却仿佛到了一个再也无法染指的高度。
程漠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那么确信这种失去,大概是十足了剜心椎骨之痛。
“就算走遍天涯海角,本王也会找到治好她的办法。至于尊夫人的心病,看在我们至交一场,不如我告诉你个秘密吧——”
左离轻轻上前几步,挑着笑容示意程漠附耳过去——
“你知道世间仅有的一棵彩玉灵芝,对心疾疗效甚好的吧?如果找到服食过灵药的人,取热血,剜心头,一样有用。
当年你在山路上被赤炎蛇咬了一口,要不是连燕当机立断用此灵药救你性命,你现在早就是一堆白骨了。她不忍你内疚,搪塞隐瞒至今。不过在我看来,你不是重情重义,不是矢志不渝么——
不如挖你自己的心,去救你心爱的女人吧!”
程漠:“你说什么!”
左离呵呵一笑,将楚连燕交于程漠怀中:“好了,说这么多,她到底现在也还是你的女人。我叫你一声程兄,你现在也好算是连燕的娘家人了。明日午时三刻,
我来接她走。若有半分闪失,我要你程家一门老小挫骨扬灰!” 梅花落,与君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