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晓鸿一九八五年初春的南方之行，拉开了命运转折的序幕。上午十一时五十分班机平稳降落在省城机场，天近午时阳光格外灿烂，走出机场后看到来时路旁光秃秃的杨树，树枝已经冒出嫩芽，今日悟得什么是春风得意马蹄疾，心急嫌车慢，下午三点三十分洪晓鸿回到家中，母亲见到出差的儿子回来啦，好生欢喜，埋怨儿子走得匆忙厂里还撂下一摊子事，母亲说，儿行千里母担忧，再不回来为娘心里又要着急了，这段时间银行姓马的领导来过两趟，每次来都买些东西，听说他请你帮忙，我心里才宽松些，你走之后葆真一个人在厂里支派不开，你爸爸这一直在厂里帮助她，葆真可孝顺啦，整天给你爸买好酒好烟好吃好喝，老头子可高兴啦，厂里生意挺红火，听说这月卖了两万斤。
你去南方做生意，家里喜上添喜，这第一件事是落实政策，你爸爸摘掉了资本家帽子，政府发给工商业者的证明，享受干部待遇；第二件事是咱前院房主把房子卖给造纸厂了，准备翻盖楼房，给部队转业的厂党委书记住，一拆旧房才发现前后屋用一个墙盖起来的，开始那边仗着是企业有点不讲理，准备强拆强盖，他一拆咱的房子就得倒，和葆真俺娘俩坚决不同意，现在那边旧房拆了，新房没法盖，我和他们说了，再着急也白搭等俺儿回来再说吧。你爸爸说了，晓鸿回来以后，咱几十年的老房子破旧不堪，再说孩子大了住不开，他盖楼咱也盖楼。
洪晓鸿说：“这都是喜事，我早就有这个打算，可借此机会如愿以偿。”母亲说：“你先别高兴，那个当书记的说话做事还可以，媳妇有点依权仗势，两个儿子不像话，说什么从劳改队回来的，跟从越南前线回来的不能一样，等你儿子回来干什么？昨天说了，三天以后就动工，还叫咱包建筑上的误工费。”洪晓鸿听罢笑了说：“妈妈放心吧，一切我来办。”
当看见家里安上电话了，母亲告诉他这是刚才所说的马主任联系邮局安装的。洪晓鸿当即要通信用社的电话，马勇胜一听是洪晓鸿回来了非常高兴，坚持要给他接风洗尘，他告诉洪晓鸿进口三合板和化肥已经全部到货啦，引起的反响不小。两家大公司很满意，当前正值麦田返青季节，生资公司因积极组织货源受到上级表彰，三合板的价格持续上扬，洪哥劳苦功高，勇宝长这么大没有他看得起的人，这回遇上洪哥确定是服帖了，前天的家宴父亲和叔父均在，勇宝说依他看来南国都市的钱沐腰深，只是自己的本事抓不住、拿不来，洪哥介入显得游刃有余，六点整我让勇宝去接你。
随后洪晓鸿又同徐国斌温锦堂通了电话，告诉他们住宅电话号码，徐国斌提出，豆粕南方需求量很大，希望尽快报价。温锦堂要求先落实牛皮资源，如果数量价格合适，他准备带款过来。洪晓鸿明确表示，将抓紧落实南方需求的货源，并欢迎他们早日实现来都津的愿望。
五点半以后马勇宝开车来到洪晓鸿的住处，二人见面以后显得格外亲热，洪晓鸿说：“兄弟下一步如何打算？”马勇宝说：“愿追随哥哥左右。”洪晓鸿说：“咱精诚合作，南方朋友对咱这边的资源感兴趣，这反映出需求信息，我们只有实现互通有无，才能将生意逐步做大，根据业务需要为了提高效率我准备买车。”马勇宝说：“这事我来办，汽贸、车管都有好哥们。”洪晓鸿说：“主要是驾驶证。”马勇宝说：“这全包在我身上。”
洪晓鸿上车之后，去了当时都津一流的酒店得月楼，马勇胜和蒋福利已经提前到了那里，马勇胜和洪晓鸿握手之后，手拉着手一直走到包间才松手，坐下以后马勇胜说：“早就听说洪哥在商场上身手不凡，但不知道是这么能干，现在是大获全胜满载而归，这其中洪哥起到的作用当推首位，勇宝毕竟经验不足今后还得洪哥多指导关照，你参与我放心。”洪晓鸿笑着说：“赞誉之词哥哥实在是不敢当哪，前一段的生意，能画上圆满的句号，在座的各位都有份，若论首功应当是马主任的，当初若不是马主任全力促成，资金问题解决不了，南方的买卖无从谈起，勇宝贤弟现在的道行赤手空拳还套不住白狼，福利兄弟的功劳是责任心强，关键时刻能及早发现问题，这才导致我的介入，勇宝兄弟是敢于淘金的尖兵，又是一员福将，否则的话不可能死里逃生，有惊无险反败为胜，至于洪某我这回是骑着人家的马，耍着人家的枪在商场上乌乌呀呀，完全是三位支持的结果，我感谢马主任给了一个亮相的机会。”
马勇宝说：“还是洪哥会说话让人听了舒服。”这时服务小姐进来问喝什么酒，马主任说我们有酒，让蒋福利下去拿酒的时候，对洪晓鸿说：“生资陈经理对这次化肥业务很满意，希望加强交流继续合作。”蒋福利抱进来一箱洋河特曲，马勇宝说：“今天咱弟兄四个要开怀畅饮一醉方休。”洪晓鸿说：“酒大伤身，我等日后任重道远还是适可而止。”马主任问洪晓鸿下一步的打算。洪晓鸿答：“想尽快建立经营实体，目前可以考虑承包或租赁的形式把国营的经济实体拿过来。”蒋福利说：“好的单位不可能给我们，只有那些亏损或严重亏损的资不抵债的地方。”洪晓鸿说：“这倒没关系，肥锅台谁也不会让出来，我们的目的无非是借壳。”
马勇胜说：“现有校办工业的物资服务处，设在繁华的杨槐路，这是一处四间门面两层楼，一九八二年以前负责经办系统内的教学和办公用品的采购供应，近两年学校为了节省开支采取自行采购，申报的品种数量逐年减少，现在已是入不敷出，因此校办领导想把地方租出去，洪哥先去看看，觉着合适我来穿针引线。”洪晓鸿说：“明天我去观察一下。演戏总得有个舞台，这个问题关系到发展基础，都津的豆粕在南方有市场，计划尽快促成双边贸易，实现物流互通有无。”
马勇胜说：“我完全同意和支持洪哥的设想和计划，相信经过在座的各位的共同努力一定能圆满实现，业务上的事今天先谈到这里，下面主要的任务是喝酒。”马勇胜首先提出一心一意喝到十全十美，洪晓鸿喝的名堂是哥俩好，马勇宝是三星高照，蒋福利来了个事事如意，推杯换盏斤把酒下肚了，洪晓鸿坚持到此为止。马勇胜给每个人又满斟了一杯，这场酒尽兴而散。
洪晓鸿回家后，父亲和妻子早已回来了，洪晓鸿向父亲介绍了这次南方之行的过程和收获及心得体会，还有今后的打算，当提到物质服务处时父亲告诉他，它的位置在原来咱的冷饮店往北一华里，接过来以后楼上办公联系处理大生意，一层开杂货商店，应该抓住机会顺势而上，不可丧失机会。父子俩又讨论了家庭翻盖楼房及发生的纠纷，洪庆祥问儿子准备如何应对，洪晓鸿说：“很简单，他玩不讲理的，咱也不能客气。”洪庆祥说：“此言差矣，人家怎么办，那是他的选择，我们要坚持讲理讲法，必要的时候，要拿起法律武器维护我们的权益。这个巷子都是几十年的老宅院，当初怎么盖起来的无从考究，咱前院的旧房先拆了三面墙，从东边拆后墙给咱的东间屋通气了，这才发生纠纷，事后我到前院看了，从房屋结构来看，后墙同咱的房子是完整的，这证明咱的房子是先盖的，他的房子是借咱的墙后盖的，咱不找他让他找咱，争执不下可以通过法庭讨个公道。尽量避免与其发生正面冲突。”
第二天上午洪晓鸿到杨槐路找到物质服务处，仔细的步量后，算出这处建筑办公和营业面积可达到三百平米以上，还有两间二十平米的库房，地处都津繁华大街的中段路东，三十年前父亲也是在这条街上开办了冷饮店，此乃天赐洪门发家致富一块宝地。必尽快取之，拿定主意径直奔农行信用社。
洪晓鸿告诉马勇胜昨天说的地方，已经看过了，感觉挺合适。马勇胜说：“既然洪哥相中了咱事不宜迟，当即同校办公司联系，对方听说有租赁物质服务处的，又是信用社领导搭腔引荐，马上表态你们下午来面谈吧。”洪晓鸿说：“马主任出面，事情便捷多了。”马勇胜又专门提出：“勇宝还得跟着你摔打几年，学买卖、长本事是一方面，主要是一身坏毛病，谁也管不了他，在你身边历练个十年八年，随着年龄的增长也就安稳了。”洪晓鸿说：“勇宝也有些长处，比方说他思想活跃，敢于担当有股闯劲也能吃苦，缺点是好大喜功、贪酒好色、感情用事不考虑后果，这些弱点一旦被坏人利用，后果不敢设想。”马勇胜说：“洪哥看人观事入骨三分，福利回来都汇报了。”俩人正在谈论，马勇宝走进来，说道：“洪哥的车我联系好了，现在没事过去看看吧。”洪晓鸿与马勇胜告辞。
随着马勇宝去了汽车贸易中心，业务科长是勇宝邻居，手上有一批苏联进口拉达车，价格三万八千元，这位科长说私人买车在都津这才开头。洪晓鸿说：“先弄辆小车玩着看看。”随后共同看了车，洪晓鸿交付车款办理手续。马勇宝说：“车辆挂牌，连同你的驾驶证三天以里全跑下来。”
洪晓鸿第一次乘坐自己的轿车，心里感到惬意，开始体验老板的身架，拉达、拉达它将成为自己驰骋商场千里马，心中暗思平常百姓所谓的心想事成也不过如此，二人开着车在市里兜起风来。天近午时马勇宝要去鲜鱼馆，洪晓鸿说：“昨天晚上有些过量，下午有事要办中午不宜饮酒。”让勇宝送他回家。
下午两点以后，马氏兄弟二人来接洪晓鸿同去了校办工业公司，经过马勇胜引荐洪晓鸿认识了校办的汪玄德经理，看上去年纪有四十多岁，长得慈眉善目、言谈举止显得很有教养，听说他原是一所中学的校长，汪经理待客人落座，开门见山说道：“服务处负责系统内物质需求供应，属于行政编制，服务水平质量存在很多问题。现在各学校为了节省开支，教学办公用品直接向市场采购，服务处这两年连续亏损，因此公司决定把他租赁承包出去，初步意见光租赁房屋，年租金五万元，另一种方式是仍然挂我的牌子，实行承包经营，每年上缴公司承包费七万元。对于你们来讲无论实行哪一种方式，现有工作人员得保留六人。”
洪晓鸿说：“我们准备采用承包经营，对外、牌子、经营范围一律不变，关于费用问题要的有些偏高，我的意见拿五万就不少了，至于保留原来的工作人员这一点不能考虑，原则上是一个人不留。我看中是你的地方，不是你的这班子人马，经营状况不好有体制原因，也有服务的质量和水平问题，把原班人马交给我们，管理上有难度，既然交承包费，不宜再负担这些人的吃饭问题。”
汪玄德说：“咱银行马主任搭腔啦，相信洪老弟的诚意和实力，我这里再让让，租赁承包各降一万，这算是摊底牌了。关于原有人员的留用问题，从道理上来讲不应再行提起，但公司有具体的困难，那一摊子共九人，在教育系统编制的只有三人，其他是临时工，都是与领导沾亲带故过来的，现在改制把他们饭碗都砸了，上面不好交代，在编制的我撤回来重新安排，不在编的都是年轻人，正是干事的年龄不应该成为负担，俗话说得好强将手下无弱兵，跟着你干那是没娘的孩子自来乖，不妥善安置好他们，局领导不同意包出去，咱都达不到目的。算是洪经理在这方面帮我减轻负担，今后有用着的地方咱事上见。”
洪晓鸿见汪经理话说的诚恳务实，便说：“马主任亲自过来就是关心这件事，汪经理还是勇宝兄弟的老师和领导，现在我和勇宝是伙伴关系，今后还需汪经理继续关照扶持，我们之间来日方长吗，既然这样的话，原有人员去留问题，由一个不留改为择优录用。愿留者先报名，试工一个月再正式留用。”这时马勇胜说：“双方关心的问题基本上谈一致啦，我看该拍板了。”汪玄德说：“咱听马主任的，先在商谈记录上签个字，合同正签后需预交半年费用才能交付使用。”洪晓鸿看完记录以后提出承包以后室内外都要修缮装修，所以要求承包期限不能低于十年，汪玄德表示理解同意，随后洪晓鸿预交三万现金，汪玄德让洪晓鸿明天上午去服务处办理交接。洪晓鸿见事已谈妥，客套了几句即起身告辞。
汪玄德送出会客室，洪晓鸿上车后，说：“先送马主任，然后我去厂里安排人员明天来接摊子。”马勇胜说：“服务处的开户行在大华园分理处，那里的主任是咱们的铁哥们，抽个时间见见面。”洪晓鸿说：“太好了，银行对于我来讲是经济杠杆，现在是支点遍地杠杆难求，生意要做大做强没有银行的信用支持是实现不了的，同银行建立良好的关系，对商家那是如虎添翼如鱼得水。”马勇胜说：“实业家商业家都是银行的财东，没有这些单位和个人银行光吸收存款不放贷银行是要赔钱的，银行的业务本身也是商业行为，像洪哥这样的人物去哪里开户都会受欢迎。”
马勇胜在信用社下车，马勇宝把洪晓鸿送到加工厂，去了车管所，洪晓鸿向父亲和妻子介绍同校办领导会谈的结果，洪庆祥很高兴，认为儿子从此可以大显身手了，洪晓鸿说：“从明天起父亲和葆真要到城里的商店去，工厂交给岳父和内弟来经营管理。内弟从建厂一直都在厂里，生产经营比较熟悉，再有岳父的辅助，他挑起这副担子应该不是问题。”谢葆真对于丈夫的安排正从心里来，当即派人请父亲过来议事，岳父来了之后洪晓鸿说明下一步的打算，岳父自然乐意应承，内弟谢葆奇小自己十五岁，高中毕业以后在家务农，近二年随姐夫跑买卖，勤奋好学早就暗下决心要干出点名堂来。正是：
街头唱的是曲，登台演的是戏，他日有人回头看，商家原来是白身。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忠孝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