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警局怯懦甘受掌控 避实击虚精英获救
次日上午九点,警察厅长将刘胜涛唤至办公室内说:“给上头的书面呈文我已连夜草拟,今早已有厅办正式呈文,吴局长马上就到了,你先叫他脑子开开窍。那几箱药品你抓紧时间出手,不能老是放到咱这里。”十分钟后那吴局长进门了,刘胜涛起身相迎说道:“我刚向厅长检讨昨晚不该带三五人去闯那个狼窝,太莽撞了。若不是吴局长率大队赶到,成钰指定有生命危险。厅长面前再次向局座表示感谢。警局永昌商行缉毒一案大获全胜,首功当记在吴局身上,奖赏应在众人之上。”
那吴局长对刘胜涛的话,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又哭笑不得,警察厅长说:“省府主席对昨夜警察局果断出击,弹压烟毒大加赞赏,要通令嘉奖。警厅已表奏你的功劳。”吴局听罢连连摆手说道:“吴某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昨晚一战上靠的是厅座果断决策,下靠的是张队智勇双全,我充其量就是个帮衬,要说功劳着实不敢愧领。”厅长说:“有你登台领赏名正言顺,警厅已定此事不再议了。”吴局长见推脱无望喃喃而语:“赏与不赏那是咱自己家里的事了,省城各大报社头版头条都刊登了,连民间小报都有我的照片,今天早上恐吓电话一个接着一个,厅座给卑职指条路吧。”
刘胜涛说:“吴局可去直接面见那帮会老大,言昨夜闯商行的那六个人原先都是战区某军部的贴身侍从,军长兵败被俘他们负伤拼死逃至省城,自持有功于街面扰事,经请示上峰,警局暂作收容。昨晚酒后失控去商行,本意是想捞点钱财,对待这些出生入死的兵油子,给他们俩个打发就散了,不应动手动枪,俗话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弄得不好收拾了,枪声一响我派人去控制事态保护商行,结果遭遇商行内几十人开枪拒捕负隅顽抗,警察一死两重伤,搞得省府震惊下令剿灭。这岂能是一个警察局长左右的事情。”吴局长说:“帮会那边也有能人,起码那管家跪倒磕头,算留下活口了,他就把事挑明了,商行掏枪动手想把他们撵走,绝对不敢对警察开枪。一块去的是六人,在厅内动手的是五人,大队人马未到,商行就死了十多个。”
刘胜涛说:“吴局此言不虚,你可反问他,豢养的都是些,号称武林高手,岂有众不敌寡的道理。养这些酒囊饭袋又有何用。再说钱财乃身外之物,人死不能复生,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材烧,如果连青山都不想要了,要以此同警局积怨作对,让他掂量掂量。若吴局不能说服,成钰愿陪你前往,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不连累局座。”
吴局长说:“别了,别了,你能借过胆来,但那身超群的功夫我借不来,事已至此,吴某也就豁出去了,祸福所依听天由命。但绝不会做出给警察丢脸的事情。”厅长说:“这马马虎虎还算是警察局长说的话,官场上的压力本厅替你顶着,帮会发难需要时,成钰可助你一臂之力,吴局可与他们讲清楚事态到此为止,如果不想活了拿命赌一把,本厅奉陪到底,这就给他现点现,成钰你去办你该办的事情,我与吴局还有话要说。”
刘胜涛起身说:“厅座您的车子我中午得用一下,吴局您先坐着,我去办厅座交办的事情。”回到自己办公室后,通过电话用暗语同组织上取得联系,提出午饭午休警厅人去楼空,准备今日中午送货,组织上通知他交货的地点,接头暗语按已知的约定进行。放下电话,厅长的司机敲门进来送来车上的钥匙。
十一时许吴局长推门进来了说:“今后场面上称呼职务,私下咱是弟兄们,贤弟如不嫌弃我愿与你结拜生死之交。”刘胜涛说:“局座抬爱小弟实不敢当。”吴局长说:“贤弟神勇乃帮会克星,有英才在我身后,从此愚兄再也不顾忌其他了,今晚有一好去处我欲请贤弟聚聚,一是厅座交代的事需商量讨教;二是略表愚兄的情谊贤弟一定要去喽。”刘胜涛说:“只恐厅座有什么安排,咱下午四时再定好不好。”吴局长说:“到时我派车来接你。”
午时一刻刘胜涛身着便装,将六箱药品装至车上,驱车直至一大旅店,车辆开进院内,遂上三楼366客房,只见房门虚掩对门敲击三下后,房内传出“请进”进房后见是双人客房,右边床上坐着一位身材不算高的年轻人,看上去很有精神,问他:“先生是来找谁?”刘胜涛答:“苏州马小姐可住此房?”对方答;“马小姐是住在这里,刚去二楼接电话,你找她有何贵干?”
刘胜涛说:“她委托置办嫁妆已选好了,想请她去看看。”那年轻人起身拿起床头橱上一包前门烟让烟,刘胜涛看见烟盒地下放着一把钥匙,点烟之后,那年轻人说:“先生稍坐我去二楼找找马小姐。”待他走出房间,刘胜涛迅速掏出一把锁,用他的钥匙对准锁眼一拧,‘咔吧’一声锁打开了,稍后那年轻人回房见锁一打开立即兴奋起来:“是自己的同志来了,车辆放在何处?”
刘胜涛掏出车上的钥匙说:“院内楼后中间,黑色,车牌号为2111,我不能在房中等您,旅店对过清真面馆我去那里吃饭。”年轻人说:“半小时后我们面馆见。”二人一前一后走出房间,各不相认了。
刘胜涛穿过马路,回头再看自己开来的车子一声笛响向东疾驰而去,进入面馆要了两大碗牛肉拉面,狼吞虎咽吃了精光,看着时间不到,觉得腹中不饱又要了一碗,这碗面还没有吃完,只见那年轻人已经推门进来了,也要了一碗面。在二人擦肩时候,将汽车钥匙递给了他。刘胜涛掏出手绢擦了擦嘴唇,点着一支烟然后从容而去。
警厅上班之前刘胜涛已经返回了,坐在办公室内思考如何营救被关押在警察局的那几位同志,四时整吴局来电话问晚上是否方便,刘胜涛立即答应了。五时整接刘胜涛的车到了,他用电话向厅长说明了此事,警察厅长说:“是我叫他请你,去给他壮壮胆,把事情办得周全一些。”
那局长安排的去处,正是那天和空军参谋长谈判的地方,刘胜涛到酒楼时,吴局长在前厅迎接,二人就餐房间比上次要气派。吴局说:“酒菜我已安排好了,不合口味咱再换,咱带来三瓶茅台,久闻贤弟海量,愚兄今天舍命陪君子,我一瓶你两瓶如不尽兴酒有的是。”那局长套完近乎打开随身提包,取出一块上等毛料说:“这是你嫂子送你做身秋装,都是场面上的人物没有几身好衣服哪行啊。”刘推辞了一番,说话间丰盛酒菜摆满桌子。
刘胜涛说:“仁兄如此破费小弟可承受不起。”那吴局长斟酒之后说:“能结识贤弟愚兄三生有幸,恭维敬佩的话不再说了,都在酒里了。”酒过三巡吴局长说:“上午厅座让我给省党部送一百两烟土,贤弟可否陪我一去,让大人物也一睹你的英姿。”刘胜涛说:“免了,免了,厅座没有差遣小弟岂能擅自前往,敢问仁兄这东西在省党部是何用场?”
吴局长说:“坐省党部第一把交椅的那位他不好,他岳父好这一口离了不行,老头子原是川军师长,早年与中统大人物交厚,闺女婿前程是顺着这个杆子上来的,抗战时期率军出川,到了前线后兵败负伤部队溃散,番号撤销,无颜回见家乡父老,索性住闺女家了。党部要员受过高等教育清高自负,平日他坐上往来没有白丁。但对岳父很孝顺,有需必供有求必应。凡来自省党部查禁烟土的训示,那十有八九是老头子没吸食的了。”
刘胜涛问道:“帮会老大应深谙此道,为何不投其所好?一保财源滚滚;二保消灾避祸。”吴局长说:“此事绝非贤弟说的这么简单,你喝两杯我喝一杯再说其中原委。”刘胜涛允之。那局长心畅开始卖弄学问说:“咱那党部主任是何许人也,他对三教九流从不感冒,场合实在避不开也是敬而远之。他看不起也不相信他们,曾说过堂堂省党部若被这等人牵着鼻子走,一省之内必乌烟瘴气民怨沸腾,到那时身败名裂后悔莫及。他对党政有职衔的恩威并用信任有加,不是十分的戒备。认为这些人升迁荣辱均在他的掌控之中,不过倒是很要面子,每次登门都是避而不见,有夫人出面接待,夫人看完财物问有什么事,然后说她从不干预政事,既然能到府上拜访了,都是拥戴丈夫的股肱之士,妇道人家只能是吹吹枕边风,若事不济请见谅,去十回她也是这么说我都会背了。”
刘胜涛说:“永昌商行所获大头应在省府。”吴局说:“这是真的,战区司令官兼省政府主席十几万人马离了这东西哪能行啊,地方杂牌军之不用说了,中央军、黄浦、保定序列早先中青军官皆不染烟土现在也不行了,千儿八百两的到了他们手里也就是个十天半月,有的军官到了共军战俘营,烟瘾上来了还问人家‘优待俘虏有大烟吗’。”
刘胜涛说;“国防部协调空军按军需侧重,应当是能缓解渴求。”吴局说:“空军方面食品、药品、枪械装备不敢懈怠,只要涉及烟土就给战区讲价钱,从来捞不到好处。士兵军饷尚无着落,这笔开销等蒋委员长批下来再说吧,人家给帮会巨头交易那是个什么成色,因此供应军队的烟土严重分流,凡省府命令查禁烟土,那都是部队催命要了,政府对此放放打打,放是为了贩卖者卷土重来烟土滚滚而聚,打是为了收敛烟土供前线燃眉之需。把握时机只要一放,烟毒泛滥民众怨声载道,这时间出手,上合国法下顺民意,至于帮会老大,这时到政府投案也不能抓他,道理在于没有他们这掉脑袋的生意谁能张罗起来。这叫‘光放不打烟土拿不来,光打不放后继无烟源’。”
刘胜涛说:“弟闻兄之言算是长了见识,都说官场险恶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此乃何意?请仁兄赐教,今天兄弟借花献佛再敬一杯。”吴局长说:“我的酒量也就是半斤八两,说喝一瓶是高兴的话,再喝一会得让人架着走。”刘胜涛说:“弟敬兄,你喝一我喝两。”
警察局长这一杯酒下肚酒意明显,说话和刚坐下不一样了。贤弟所问那是一言难尽,就以愚兄身处来说,顾忌有五:一是上级,不看眼神行事,顺者昌逆者亡职务必不长久;二是下级,如威德不具形同水火,到时候法不治众,打黑枪捅刀子;三是社会黑道尾大不掉,刁民难缠奸民难惹,他们如同人身的疮疖毒瘤,割他的时候自身皮肉亦受损;四是土匪强盗,烧杀抢掠地面不宁,让你坐卧不安;五最让人头痛是共产党。
战局发展有势不可挡的味道。在国统区地下组织,神出鬼没见缝能插针,说不定咱省主席身边就有潜伏的共党。现在可不是二三十年代了,要给他们下狠手,他们敢抄家灭门。不是哥哥对党国不忠,也不是想留后路,兄弟你太年轻了,听上岁数的人讲三十年代共党在在上海有地下红枪队,抗日战争时期有地下武工队,现在有地下别动队。这里头的成员都经过苏俄训练,最低层次也是经过延安训练的,各个都是神枪手,飞檐走壁如履平地,论功夫可能军统特工能弄个点五。没经过训练的警察,三个五个近不了身,就叫人家给放倒了。其幕后指挥者神机妙算运筹帷幄。
我怀疑去永昌商行的记者是共党指使的,据报昨夜有人在街头张贴、散发传单 ‘城区武装贩毒打死警察,当局腐败无能造成的 ’,把这一事件演化成政治了,各家报社尽管给警察头上戴了几道光环,但其用心深不可测咱猜不透。今后涉及共党的案子可得悠着点,兄弟要听哥哥的话最好退避三舍,千万不能像永昌商行那个干法。
刘胜涛听罢心中暗喜,觉得时机到了说道:“今天下午省府参议还有八家商号联名给警察厅上书,说市警察局徇私枉法、敲诈勒索,滥捕无辜,大顺木材商行老板张大昌等六人,都是奉公守法的商家。警察此举旨在收刮民脂民膏。要求警厅秉公而断立即无罪释放张大昌等人,否则将越级上告。小弟一看此案关系仁兄好言安抚,书面诉求暂压未报,此案实情望仁兄告我。若属诬告我当在厅座面前力保之。”
吴局说:“张大昌一案贤弟不可报知厅座,因警局事前事后并未向警厅汇报,案发原因是:警局副局长他内弟也做木材生意,视大顺商行为仇家,向大顺加收治安费,屡次催促他们推脱不交。这副局长未经我的允许去商行搜查施压,谁知那张大昌伶牙俐齿弄得弟兄们恼羞成怒,遂把张大昌换地方说话。商行内翻了一遍并未发现疑点,看几块木材样品上写着两行字便带回局内。咱对木材都是外行,就请来永昌商行的管家,也就是那个给你磕头的那人,他看出问题来了,他说样品是核桃楸,材质坚实可做步枪的枪托,这东西共军兵工厂花大价钱买不着,那副局长听后如获至宝,当即下令将大顺商行全部人员拘捕,将商行查封。谁知这六人入狱后喊冤叫屈,尤其是张大昌,称商行做代买代卖生意,客商送来一块样品,上面写明产地、材质、价格岂能成为通共证据,此材若为国军所需那又将如何呢?说大顺商行通共党兵工厂纯属陷害。此案警局已是骑虎难下了。”
刘胜涛说:“以哥哥看,他们是不是共产党?”吴局说:“那张大昌不再说了,两个小伙计为了要口供,各种刑具都用上了,整的也是死去活来,但始终就是一句‘俺为了养家糊口到商行当伙计,什么也不知道’。要看这个死硬劲倒像共产党,但是从搜查的书简看,都是南京行政院人物往来的一些生意上的事,信中写的都是行情,钱也,价也。加上张大昌有恃无恐的样子。这商行的大股东又好像是政府官员。”
刘胜涛说:“那果真如此哥哥的麻烦就大了,若无真凭实据明日那帮商号再来警厅纠缠,小弟是给你按不住了。既然搁到手里烫手,以小弟之见赶快撒手为好。”吴局说:“这几个蠢材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为一己之私能惹不能撑,我大事缠身,哪有闲工夫给他们擦屁股。我现在就通知监所连夜放人。”
双手一合击了三声,从外进来一人,他让去隔壁唤王队来,随着进来一位夹公文包的警察。吴局长问:“弟兄们吃好喝好了吗?”那人说:“弟兄们都吃好喝好了,局座有何吩咐?”吴让其取来纸笔,就酒桌上写到,命令看守所所长,大顺商行通共一案,查无实据上峰责怪,着令先行将张大昌等六人立即释放,不得延误钦此。签名之后递与那位警察让他持手令亲去放人。刘胜涛如释重负心情有些亢奋举杯又敬那吴局。”正是:
不动声色摸敌情,突出妙手救同志。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忠孝暴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