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朝我看了看,倒也没说什么,可能是见闫立本穿的土气,样子又猥琐,对他的态度一点也不恭敬,甚至很鄙视,摆了摆手说:“进去吧。”
进到鬼市的巷子里,往里走了一段,我和闫立本回头望了望,同时出了一口气。
“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啊。”闫立本低声说,“就算到时候真的看到了你那个小媳妇,你也不许惹事,不然谁也保不了你。”
“嗯。”我点了点头。
又往里走了一段,来到鬼市巷子宽敞的地方,只见这鬼市里不再像我以前每次过来时那般黑。而是上方悬挂着一只只红红的大灯笼,每个灯笼上都带有喜字,灯笼光照射着下方的一张张圆桌子,很多桌前都已经坐的有人,往巷子的前方看过去。影影绰绰的,再加上那些窃窃私语声,丝毫感觉不到喜气,而是气氛跟当初在南山的那片鬼域里,山神摆的鬼宴差不多。
闫立本拉了拉我的袖子说:“尽量别到处瞎望……”
我们两个顺着巷子正中留出来的一条路道径直朝前走。见到空桌子,闫立本几次想要停下来,都被我给拉住了。
“你这小子,跟你说了别瞎整……”闫立本有些急躁地说。
“放心吧,我们再往前走走。”
一直走到再往前没桌子了,我才停下来,闫立本急忙就往最末尾的一张桌子旁边坐了下去,没好气地冲给我说:“要走你走,我不走了。”
我也只得坐在了他的旁边,从这个地方往南望过去,可以望到通往那座古楼的那条岔巷的巷子口,只见在那巷子口的上方也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底下站着好几个彪形大汉……凌凌在那座楼里吗?
巷子里的这些桌子,虽然每张都不大,但是造型都相当的古雅,椅子坐上去也十分舒服。
现在宴席还没开始,但是桌子上已经摆满了各种吃的东西,瓜果糕点应有尽有,摆在拼盘上,此外还有冷荤,色香味俱全。
刚刚一落座,闫立本就像几百年没吃过东西的饿死鬼一样,抓起各种食物往嘴里塞,噎的脖子一展一展的。整整一天我都没吃什么东西,面对这么多美食,却丝毫都没有胃口,只要一想到谢凌,我的心里就像是有刀子在戳。
我始终都在盯着那巷子口,过了好一阵子,没任何动静,掏出手机看看时间,十点钟刚过……我忽然冒出一个想法,莫非凌凌已经和那个姓申的成完亲了?我的脑海中浮现出那座古楼里的情形……一楼大厅被布置成了婚房的样子,燃着红红的大蜡烛,谢凌打扮的美美的坐在那里,姓申的脸带邪笑朝她走过去,将她搂在了怀里……
这种想法令我的脑袋胀的老大,呼吸也急促了起来,由于胸口憋胀的难受,我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胸口。
“你干啥。心绞痛啊?”闫立本眼睛冲我瞪过来,嘴里咀嚼着东西,呜里呜噜问。
我不想把自己的脆弱表现给别人,松开手,勉强笑了一下说:“没事。”
随手打开一瓶红牛,我猛灌了几口,感觉气息通顺了很多,胸口也不再憋胀了。目光随意瞥过去,忽然间,我发现路道的对面,距我们不远的一片地方,是用一块块木板围挡起来的,那些木板每块都到人的腰那么高,黑色的。
被木板围起来的那片地方,只冲着巷子正中路道的一处位置,开着一个缺口,像是一道门,在那门的里面,站着一个门神一般的大汉。看向木板的包围圈里,也摆的有桌子。坐着不少身穿黑衣服的人,除了上方也悬挂的有灯笼以外,那些桌子的每张桌上还燃的有香,火头明明灭灭的……
闫立本告诉我说,那些桌上坐的都是鬼市里的死鬼生意人。我有些惊讶。默默数过去,那些桌子足有十张,每张桌二三人到三四人不等……看来这鬼市的死鬼生意人还不少。
由于距离我们这儿不远,在上方灯笼光的照射下,不但可以看到那些“人”的衣着。还可以看到他们的面孔,每个人都表情僵漠地坐在那里,没怎么动桌上的东西,而是不断把鼻子往桌上插的那些香跟前去凑,似乎在吸香的烟雾跟气味儿。
其实刚往这里一落座的时候。我就闻到一股像是檀香一样的气味儿,开始我还以为是这桌子发出来的,现在看来,发出香味儿的是那些香。
闫立本说:“今天晚上跟以前不一样,凡是过鬼市里来的。都是被请来吃喜宴的,不是来做生意的,所以不需要像以前一样搞的那么神秘,什么不许照生意人的脸啊那些……不过,你见到了这些死鬼生意人的样貌。不要到处跟人去乱说,不然肯定会有麻烦。”
“嗯,我知道的。”我点点头。
闫立本一副很没出息的样子,他松了松裤腰带,长长吐出一口气说:“不能再吃了。再吃就吃不下酒席了……”
把脚往凳子上一放,闫立本嘴里哼着小曲儿,一只手抠着脚丫子,另一只手抽出一根牙签儿连连剔着自己的牙缝,剔着剔着。他把牙签儿从嘴里抽出来,指着桌上的一只脆皮烤鸭问我道:“二东子啊,这只鸭子你吃不吃?”
我摇了摇头。
闫立本嘟囔道,你不吃那到时候走的时候我就带走,明天给我三叔送过去。就不用给他做饭了。
我无奈笑了笑,心说这人脸皮也真厚,过来吃个酒席,还连吃带拿的。
“你三叔还在炼丹吗?”我随口问。
“炼啊,估计还得炼上一些时日的。”闫立本说。
想到闫天通,我不禁想到他后院儿里的那只圆肚大炉子,继而我又想到我们南山里当年徐福隐居的那处山谷里的那尊石头做的丹炉。
“对了闫叔,我一直还没问过你呢。”
“啥?”闫立本道。
“你当初告诉我们说,你的本事是跟三叔学来的,那你三叔的本事是跟谁学来的?”我问。
闫立本愣了愣。把牙签儿往桌子上一撂说:“我三叔……他的本事是跟谁学的,我也不是特别清楚,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听我爹说,我三叔从小就喜欢针灸药理那些古代传下来的玩意儿。那年头。不是有很多靠在南山里采药材为生的人吗?”
“是啊。”我说。
闫立本告诉我说,当年他们村子里就有几个采药人,其中一个年纪大的,很喜欢闫立本的三叔闫天通,那个人每隔十天八个月。就往南山里跑一趟,进山采药。每次去,闫天通都缠磨着那人带着他一起去。
本身那时候的人穷,家里人见闫天通这么喜欢这一行,好歹也算是个营生。也就没反对。有一次,闫天通又跟那人进山去采药,遇到了大雨,那个采药人带着闫天通找了处山洞避雨。当雨小下来以后,闫天通从洞口的草窝里赶出一只兔子来,闫天通毕竟是个小孩子,玩心大,见那只兔子一蹦一跳远去,他急忙就追了过去,这一追,人就没了影。那个采药人在南山里转悠了半天,也没有找到闫天通,只好回去向他的家里人汇报。
家里人组织了不少人进山去寻找,连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闫天通。只得作罢了。当时正值战乱,抗日战争那个时候,到处都在打仗,民不聊生,一个小孩子的失踪。根本就引不起多大的波澜。
正当家里人以为闫天通是被南山里的豺狼虎豹给拉走,死在了山里时,闫天通突然回到了家中。家里人自然是又惊又喜,问他去了哪里,遭遇了些什么,闫天通告诉家里人说,他在山里追赶那只兔子,不慎从山崖上掉了下去,摔的昏厥了过去。醒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脚骨被摔断了。
这个闫天通从小就有医学上的天赋,那个老采药人整天跟药材之类打交道,懂一些皮毛的医术,比如接骨正骨。闫天通用跟那个老采药人学来的接骨术,自己接好了骨头。骨头虽接好了,可是他却没法自己走出山,在山里靠喝雨水,嚼草根吃木耳度过了几天,就在闫天通快要熬不下去的时候,他遇到了一支进山的部队。
具体那是支什么部队,以闫天通当时的年龄和阅历,他描述不清楚,总之,那支部队的人穿的衣服都很破烂,不像是闫天通很小那时候记忆里的,跑到他们村子里抓壮丁的正规部队,那支部队的首领,是一个姓杨的人…… 阴人勿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