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听到那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里好似带了点微末颤抖的恐慌和害怕。

　　也不是第一次命悬一线，这次倒有些稀奇，幻想得挺真实。

　　接着身上不知撞到什么坚硬的地方，君莫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周围寂静得只有柴火燃烧的声音。

　　疼痛蔓延在身上每一处筋骨，一滴冰凉的液体落到她手上，手指微动，君莫猛然从沉睡中惊醒。

　　光线昏暗的山洞，洞口飘进的风雪将身旁火堆拂得明灭不定。

　　生来的警惕性让君莫在察觉面前微薄呼吸声的瞬间，就从腰间掏出匕首猛的朝那人扔了过去！

　　“不想死了残了就安分点。”

　　匕首落空刺入其身后的岩壁，紧随着那人淡漠的话语在洞穴中缓缓散出回音。

　　君莫整个背脊僵住。

　　外面冷月当空，借着微弱的火光，君莫这才看清面前的人，“楚晏……”

　　男子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此时正撕下她身上残余的披风碎布，低头缄默不语的给她包扎着腿上的伤。

　　君莫甚至怀疑是自己的错觉，“你怎么会在这里？”

　　四个月前她不是已经放他离开了吗？

　　这次楚晏终于抬头扫了她一眼，眸色不知是因光线还是什么，显得格外暗沉，“君莫，这世上没有哪个将军会着急着把自己的命送到敌人面前。”

　　君莫突然想起他冲来救自己的那一幕，如果不是他，她现在恐怕连尸体都没有了。

　　虽然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能活着走出狼山。

　　她盯着他，缓缓道，“楚晏，这世上也没有哪个将军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去送死，”她忍着腿上的伤，起身将那柄短小的匕首从岩壁中拔出，说得云淡风轻，“也许有，但我做不到。”

　　她不能看着那六万人白白丢了命，也不能扔下两千人让他们独自面对这座狼山的凶险，哪怕是稳住区区两千人的军心，她也需要留下。

　　“妇人之仁。”

　　楚晏面无表情的睨了她一眼，起身往外走去。

　　“我在你心里，”她突然叫住他，低声的笑，“难道不该是蛇蝎心肠吗？”

　　楚晏离开的步子蓦地顿住，君莫手中握起那把匕首，又低头看了眼被红绸缠上的左腿，有些自嘲，“楚晏，我如今身受重伤不是你的对手，”她盯着他的背影缓缓的道，“这是你能杀了我最好的机会。”

　　洞穴外风雪骤大，有些甚至飘到了楚晏的肩头。

　　银白的月色落到他微垂的睫毛上，在其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见其迟迟没有动手，君莫把玩着那把匕首讥笑出声，“怎么，你跟了我四个月，甚至将我从狼口中救下，为的难道不就是要亲手杀了我吗？”

　　她不认为他会那么巧合的出现在这狼山里，唯一的可能只能是他一直在跟着她。

　　“我从不乘人之危，还是个女人的。”

　　良久，楚晏比之前更淡漠的声音才顺着风声传了过来，有些轻蔑。

　　君莫笑了一声。

　　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走过去，将匕首递到他面前，突然道，“你看，我如今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甚至都把刃器交到你手上，”她盯着他，脸上笑意渐深，“楚晏，你到底是不愿意乘人之危，还是舍不得动手了？”

　　“这么想死……”楚晏眯着狭长而幽深的双眼，盯着她的眸冰冷不带温度，“还是你以为我不敢？”

　　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寒意，君莫就这样望着他，眸中与他相反的是悦意弥漫，“楚晏，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很自负，你这样做，我只会误以为你喜欢上我……”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下一瞬，人直接被一股大力带起落到岩壁上。

　　手中匕首被他夺去，眨眼间抵到她的脖子上。

　　速度快到现在的君莫无法反应，但又似力道恰好，不够撞到她的伤。

　　楚晏眸深如墨的盯着她，唇角在此时也染出一丝冷笑，“君莫，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君莫一怔，四个月，有些好不容易忘记的伤痛仿佛又在这一瞬袭了上来，她闭了闭眼，“楚晏，这是我给你最后的机会……”

　　再见之后，才发现所谓的放下不过都是自我安慰，她又欠了他一命，她甚至不能保证这次过后她不会再将他困在身边。

　　“凭什么……”他手中的匕首在君莫脖子上划出浅痕，冷笑在这一瞬全然变成了咬牙切齿的质问，“凭什么你能够在这个时候毫无留念的脱身而出，而我只能一个人在这片沼泽中越陷越深？”

　　凭什么她说要他的时候就可以将他困住，到最后他甚至没能取得她性命，也只能因为她的一句话而离开？

　　楚晏盯着她茫然的脸，眼底有一丝类似挣扎的情绪掠过，“君莫，这也很不公平。”

　　君莫甚至没听懂他在说些什么，她唇色白了白，“你要怎么样才是公平……唔……”

　　话音在落下的瞬间，楚晏薄凉的唇瓣毫无预兆的覆了上去。

　　匕首落到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君莫蓦地睁大双眼，意料之外的突袭让她猝不及防。

　　楚晏却像是在以此发泄着这不公平的怒火，没有温柔，没有循序渐进，只有长驱直入的攻城略地，像是恨不能让她死在窒息中。

　　从头到尾，君莫只是呆滞的站在那里，怔楞的做不出任何回应。

　　“楚晏，”直到楚晏稍稍松了一些，君莫才有些无措的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夜里深邃的眸色中带着她看不懂的克制。

　　沉重的呼吸几乎洒到她唇角，带着灼热的温度。

　　君莫半天才找回自己稍微冷静的声音，但仍能听出里面微末的茫然无措和小心翼翼，“你可以恨我，可以不爱我，甚至可以想杀我，但是，你不要骗我……”

　　她这样的性子，在军队里早已磨炼得刚毅果决，干净利落，这辈子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和欺骗。

　　所以当初哪怕是一个吻，她也说愿意等到他心甘情愿的那天。

　　但下一瞬，男人再次低头，将她唇间最后的尾音一一吻去。

　　他没回答她，仿佛从骨子里一直压抑着的所有情绪都在这一刻如洪荒猛兽般涌了出来，带着侵略性的强势和惩罚般的肆意。

　　她身上还有伤，他只能这样吻她，可是君莫明显没做过这样的事，一个吻都生涩得不行。

　　夜色渐浓，火堆散着这处唯一的热源，楚晏垂首埋在她脖项里，一点点轻嗅着她身上独特的风雪味，扣在她腰间的手指却一点点收紧，透着股极致的隐忍。

　　他低沉沙哑的嗓音带出极具诱人的蛊惑，“君莫，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不如放弃做云国将军，离开这里，”他在她耳边低声的哄慰，眸色却是少见的认真，“我跟你在一起，好不好？” 燕归处，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