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看着他那张此时邪肆到极致的脸,一直压抑的情绪仿佛都要倾涌而出,突然自嘲的笑出了声,“你诬陷我一番还不够,如今是想要明目张胆的说服我叛国了?”
楚晏似没看到她眉目中的愠怒,也跟着笑了出来,“是你说的,那些人都是拿你们做挡剑的,比如你,比如……”他微微眯起双眸,说得漫不经心,“地牢外面那个……”
话音才落的瞬间,方才离开的黑衣人又冲了进来,“爷,风迴的人已经被我们拦住,需要一并带走吗?”
这次强行冷静的君莫终于脸色大变,“阿迴……你把他怎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约莫受了点重伤,再中了点不致命的毒……”楚晏的话突然顿住,只因他看到君莫正一点点变得苍白的脸。
他一下就收起了笑意,眸色变得冰凉,“这么关心他。”
“楚晏,良心一点,”君莫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颤抖和愤怒,“你该恨的人是我,你该杀的人也是我!”
君莫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她是谁?君莫,战场上令人闻风丧胆的君莫,这世上她在意的人为数不多也就那么一两个。
哪怕是楚晏,也是第一次在这个女人眼里见到害怕这种情绪,害怕什么?害怕他会对她做什么?
不,哪怕他曾亲手杀了她,他也从没见她这样手足无措和惶惶不安。
所以,害怕他会杀了风迴么。
这个认知,只像那微末的火苗一般微不足道,却一下子点燃了他心底隐忍的怒火,“君莫,就凭他是云国人,就凭他是你最重要的人,这就些都是我该杀了他的理由!”
他贴近她,在她耳边亲昵的低声,语气冷酷残忍到极致,“不管是灭国,还是失去至亲的滋味,你也该尝尝。”
他要对云国动手,她知道,灭亲……她的至亲只有风迴……
原来他这么恨她。
也是,他该这么恨她,可是为什么……
“楚晏,你要做什么!”
下一瞬,衣裳碎裂的声音在死寂般的地牢中响起,男人冷淡的话语像是一股寒意侵入她的五脏六腑,“在你身边这么久,离开前,不讨回点什么,好像是挺对不住我这么长时间的委曲求全。”
冰凉的手指贴上她玲珑的身体,君莫脸上唯一的血色都褪得一干二净,“楚晏……不要……”
“投靠我,嗯?”
他抬起头来,眉目中的笑意仿佛与狼山中对她的宠溺那般,阵阵剧痛从心底弥漫开,唇间都被咬出鲜红的血,“不……”
乱臣贼子?不可能的。
男人却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个个的吻落到她额头,眉间,唇角,替她将那些血迹一一吻去,他说,“君莫,我会让你看到,你所谓的忠肝义胆,到头来不过都是一场笑话。”
痛,身体上的痛,还有……心上的痛,混着他给她带来的屈辱和害怕,仿佛都在这一刻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君莫没经历过这样的事,不知是太冷还是什么,她浑身颤抖得不像话,直到那最后一下,君莫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先是低低细细的啜泣,再到了后来的放声大哭,最后变成了痛彻心扉的撕心裂肺。
“楚晏……楚晏……”
她一遍遍的叫着他的名字,那样委屈,那样害怕,那样胆怯,曾经所有在她身上都不该看的的模样,此时都在这一瞬在他面前全展现了出来,连哭声都那么——充满绝望。
他低下头,将她断断续续的呜咽声吻去,带着前所未有的柔情和心疼,在她耳边低语,“阿莫,我叫燕楚……”
这夜,君莫哭着说出的最后一句话是,“楚晏,我不欠你了……”
二月十七日夜,梁国燕世子被梁军劫狱而逃,云国风将军身受重伤卧病半月,罪臣君莫因协敌逃狱,死罪不可免活罪亦难逃,即关押地牢,听候发落。
牢狱中,君莫正躺在石床上闭目养神,一道声音突然传了过来,“这燕世子倒是有本事,与卫军联合区区三月就率军拿下我国四座城池,照这样下去,这次前线的防守恐怕也撑不了多少时间了。”
双眼缓缓睁开,只听狱外另一名狱卒接着道,“可不是,恐怕连云王也没想到我军会溃败到这个程度。”
“只是如今我国伤亡惨重,城池也连连被攻下,不知王上接下来怎么打算。”
“能怎么打算,”那狱卒继续小声道,“我听说这次卫梁二军整整率了八十万人马前来讨伐,照这趋势已经是差不多打到家门口来了!”
“八十万?!”
“你说经过前几次战役咱们哪里还有能抵住八十万大军的人马?”他捂了捂嘴说得小心翼翼,“况且听说王上已经下令此次由风将军前往,手中不过二十万兵马不到,你说这场仗怎么打?”
“二十万?!”先前那人再次止不住叫出来,“这不是让风将军去送死吗!”
“嘘!你小声点!”狱卒一骇,话音刚落,他回头就看到了牢房中正盯着他的君莫,立马汗如雨下。
这里的狱卒大多都是曾经从君莫手中走出来的人,君莫当初待他们不薄,况且为人到底如何他们心里也有几分底,以致哪怕如今她戴罪被关押也是好生伺候着的,但,他们方才的话也不知道被听去了几分。
狱卒忙上前殷勤的道,“那个……君将军可有什么吩咐?”
“我要见风迴。”
门后的两名狱卒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派人去了。
三月时间,城外战火硝烟,云王没有太多时间花在君莫身上,但到底见不得光,导致她如今身形都比之前消瘦了许多。
风迴来到门外的时候,见到的就是她比之前愈加纤细的身形,有些憔悴,却并不明显。
当然,她本来就不是让憔悴展露出来的人。
让牢头打开门,风迴走进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地上,笑道,“我带了你爱吃的梅花糕和沉酒酿,来尝尝。”
狱卒拿了酒杯和凳子进来,他没坐凳子,反而就地盘腿而坐,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今朝有酒今朝醉,你放心,过段时日你就能出去了,咱们今儿个先好好喝一场。”
君莫看着他几分吊儿郎当的模样,站着没动,“王上赦免我的罪了?”
“算是吧,”他喝了一口,辣喉的味道一下顺着脾肺而过,像是在说一件并不重要的事,“也不是多大的罪,不过是你年少无知经不住诱惑,被燕楚利用了一番罢了。”
君莫看他又给自己满上的沉酒,盯着他的脸一声冷笑,“是不要紧的罪,还是因为现在外面的形势紧张,他已经无暇顾及我这个罪臣了?”
风迴端着酒杯的手一抖,抬头看她,“你都知道了?”
君莫用力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心平气和的劝他,“阿迴,抗旨吧,二十万人马不过是在以卵击石,王上是让你去送死。”
她如今虽不清楚外面的局势有多动荡,但仅凭那两名狱卒口中所说,就已经不容乐观,更别说这次风迴即将面临的是梁军……
然而闻言,风迴突然好笑的看着她,“阿莫,我也是将军,难道不该在这个时候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表忠心?”
君莫下意识要开口,风迴已经再次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语气笃定,“既然你都做不到投靠梁军,凭什么觉得我就是贪生怕死之辈?”
君莫握在身侧的手因用力过大有些颤抖,接着跟着响起的就是他身旁凳子被踹翻砸到牢门上的声音,“不是贪生怕死,所以他要你去死你就去死?” 燕归处,莫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