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悯对着叶天道,“你无证纹身我没有举报你已经很好了,现在喊你做点事情怎么还这么多话?”
叶天挑着色找着图,“你他妈白眼狼!”
黎悯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毛,死死按着我。
我被他按着,动弹不得,喊了一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黎悯被我气笑了,“在你背上刻一排字,生是黎悯的人,死是黎悯的鬼!”
我大喊着,“不如让我去死!”
叶天说,“你把她按稳了。”
我说,“你为什么非得这样?”
黎悯没松开我,“就一会,很快就好了。”
我本身并不排斥纹身,只是对于黎悯这种做法不能忍受,但是如果可以把我的疤痕遮上,那也没什么不好的,最终红着眼睛含着泪忍下来,叶天这厮在那里鼓捣了一会机器就开始上手。
我有点慌,“你的技术过关吗?”
叶天说,“跟手艺有关的技术活爸爸都是顶峰的。”
我说,“你会刺绣吗?”
叶天说,“医院大厅里那副几百万的妙手回春就是我刺的。”
我不说话了。
黎悯在一边说着,“不疼的,很快就过去。”
——黎悯这个大屁眼子!!
叶天给我背上纹一对天使翅膀,纹了整整四个小时,从上半夜到下半夜,到后来天光乍亮,我差点在黎悯大腿上睡过去。
这位病恹恹的医生一收手,就把我惊醒了。
他说,“等会,我画完让我戳个点,就跟写病历似的。”
我眼里都是血丝看着黎悯。
黎悯盯着我背上刚纹好的图案,摸着红肿的边缘说,“祝贪,你下次可得听话一点。”
我咬着牙齿,“什么叫听话?”
黎悯没说话,抱起我就往楼上走,我脑袋昏昏沉沉的,听见楼下叶天在喊我们,“你背后的什么时候来纹了?”
“明天。”黎悯头也不回。
叶天说,“好,记得打定金。”
我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在当天晚上,黎悯睡在我旁边,白皙的脸上写满了沉静,我爬起来,走向厕所,对着镜子照自己背上的图案,叹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千方百计地遮掉呢,哪怕遮掉了,就可以掩盖它不存在过的事实了吗……
黎悯,这可是当年你和虞晚眠联手亲手送给我的伤痛啊。
我没说话,正面对着镜子转过去,胸口有一道横着的疤,这也是那次唐为绑架我造成的,当初我将这个伤口暴露给虞渊看,他甚至被我吓的脸色苍白。
有谁可以想到,一位女孩子的胸口,曾被人用刀扎进去划开来血肉模糊呢?
我气血上涌,转身走到床边,看了眼正在熟睡中的黎悯,轻笑一声。
他因为不想让我和虞渊站在一起,所以在我回家后给予我惩罚,那么我呢?
我可以给你反击吗,黎悯。
他现在睡得那么无辜,就仿佛之前那如同恶魔一般的事情都不是他做出来的一样,毫无防备地闭着眼,我现在只要趁他不注意,就可以杀了他。
结束他的生命。
我一边自嘲地笑了笑,一边摇摇头,“怎么可能呢……”
我喃喃着,杀了黎悯,我怎么舍得。
哪怕他要娶别的女人,要让我这么痛,我都不舍得。
我痛恨自己就痛恨自己的软弱,若是我可以做到强硬一点,那么就能将他抛弃,以后不管他做什么都伤不到我。
可是我做不到。
我转身,拨通了一个五年来没拨通的电话,随后开口道,“喂?是我。”
******
我再次见到Mary的时候,她比起五年前更成熟了,一头波浪卷下五官妩媚且艳俗,她的烟瘾比起五年前更大了,我们见面五分钟时间,她几乎是一分钟解决一根烟,连着抽了五根。
随后才深呼吸一口气,看向我,“你这几年去哪了?”
“去坐牢了。”我诚实而又坦然地回答她。
Mary似乎没有想到会有这个可能,如同虞渊一般错愕地看着我,“为什么坐牢了?”
“因为我杀人了。”连同对话都如出一辙。
Mary的表情僵了僵,随后上前,伸手用力地抱住我,“没关系,都过去了。”
我眼眶一热,我说,“我还记得你。”
Mary勾着红唇笑,“你要是不打电话给我,我就不记得你了。”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
我一边笑一边红了眼,Mary放开我,又对着我点燃了一支烟,“毕竟我们这种人,从来都不念旧情。”
念旧情对我们来说,就是致命的。
我对着Mary笑笑,“晚上有地方吗?带我去吧。”
“你当年身边那些男人呢?”
Mary冲我眨眨眼,“黎少还护着你吗?”
我眸中的光暗淡下去,我说,“他快要结婚了。”
Mary装作才知道消息一般,“哦对哦,我记起来了,黎悯是要结婚了,结婚对象不是你。”
我说,“也不可能是我。”
Mary冲我耸耸肩膀,对我说着,“你知道吗,五年前,我一度以为你可能成为黎少的结婚对象。”
我下意识问了一句,“为什么?”
Mary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光打量我,“因为黎少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
我苦笑出声,“大概是因为我们认识了十多年了吧。”
Mary没说话,不再劝我,随后装作随意地瞄我一眼,“来喝酒的?”
我点点头。
Mary笑了,“你看,你还不是在为了他要结婚的消息要死不活吗?”
我捂着胸口,似乎这样就可以把身体的刺痛掩盖下去一点似的,“是啊,最没用的还是我。千方百计要伤害的,是自己千方百计想相爱的。”
“你们都是这样。”Mary像是看透了全局一般说了一句话,“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祝贪我告诉你,重感情的人是没有好下场的。”
我看着Mary的眼睛,轻声道,“你没有爱上过一个人吗?”
岂料Mary就这样轻松无比地承认了,“有过啊,可是到了最后还是得不到,有什么用呢。只是拿爱来满足自己罢了。”
她抬头看了看车水马龙的大街,夜色已深,街边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夜幕深沉之下,这座城市开始蠢蠢欲动。无数信男善女撕破了面具露出内里疯狂的自己,人世间情啊爱啊这种东西,向来是不懂的最好。
但凡懂了的人,都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折磨,才知道真爱相爱深爱原来有那么的不容易。
人类就是这么矛盾,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初识的时候最美好。
而越到了后面,就越血淋淋,越千刀万剐。
我和Mary进去吧台喝酒,这一次她没有像五年前一样把我发到人家的卡座上去,而是自己拿了酒杯跟我坐在吧台旁边,和吧台小哥讲着一些荤段子,说着一些看似很懂却任何意义都没有的鸡汤。
吧台小哥长得挺帅的,细长的眉眼,笔挺的鼻梁,应该是挺受小姑娘喜欢的那款。我和Mary在这里坐下没几分钟,就有一波男人过来要我们的微信号,也有一波女人过去想勾搭那个小哥。
Mary笑着指着小哥跟我说,“你说,在酒吧里遇到的人,为什么要留下联系方式呢。”
我没说话。
Mary笑出声来,“这就好像在妓院里找处女一样,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才会来这种地方,怎么还有人妄想在酒吧里找真爱呢?”
我喝着酒,我说,“或许人家也只是想发展一下一夜|情呢。”
Mary笑着看着我,“祝贪,你发展过一夜情吗?”
我猛地愣住了。
活到了25岁,我才猛地想起来,我似乎又一次并不是很成功的一夜情,那就是跟卫阙那次,但那也不算,其实更像是赶鸭子上架——
于是我很真诚地摇了摇头,“还真没有。”
Mary用一种很迷离的眼光打量我,似乎在透过我看着我身后的什么人,喃喃道,“那就千万不要去试,这种滋味,会上瘾。”
我没说话,将酒杯的酒喝尽,随后喊来吧台的调酒师,看着那个帅哥给我们调酒。
五光十色的液体如同毒药在他手中融合变幻,最后一杯递到我面前的时候,带着猩红的血色,我说,“血腥玛丽?”
很帅的吧台生冲我笑笑,又给我们切了一个果盘,说道,“两位美女姐姐,果盘算我请你们的。”
Mary过去勾着他的下巴笑,“怎么这么听话懂事。”
帅哥调酒师似乎已经习惯了被女客人这么调戏,反而一脸正经地说着,“你们来我们就把就是客人。”
“客人啊……这次我们终于不是被宰的那个了……”
Mary喃喃着,松开了手,我看见那个吧台生又很自觉地退后半步,站回那个安全的位置,他似乎很懂得进退,知道Mary这是喝多了上头,就在答完话之后离得远远地。
我和Mary一直喝到下半夜,两个人都醉得不省人事的时候,互相搀扶着往外走,正好遇到换了衣服的吧台生从后门出来,Mary打了一声招呼,吧台生没有应。
我扶着Mary往出租车的地方走,可是Mary不肯,直接在那里喊了他的原名——
“许江枫!”
我看见先前那个吧台小哥终于停住了步子,他转过脸来,脸上写满了厌恶,甚至连说出口的话都是不耐烦的,“华美琪,你到底有完没完?”
Mary低低骂了一声,这是我第一次听见有人喊她中文名,华美琪,其实,比Mary好听多了。
许江枫看到Mary这幅样子,没说话,就直接走了,听到他要离开的声音,Mary在我怀里喊了一声,“许江枫,你现在走出去,老娘就把你的真面目公布得天下皆知!”
我愣住了,许江枫也愣住了。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俊美的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上前靠近我们,看见我下意识护着Mary的动作,厌恶地皱起眉毛来,“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
听见这个语气,我的口吻也开始不善起来,“她是什么人我不清楚,只是,你又是什么人?”
“呵。”我听见许江枫冷笑了一声,“看样子你们也不过是互相护着,我大概可以想象你们都是一类人了。”
口口声声什么人什么人,自己有多干净似的!
这酒吧里陪客卖笑出来的,大家都脏得一个样!谁也别想看不起谁!
我便冷笑,“我们是什么人就不劳您费心,您也别觉得自己多干净,五十步笑百步听说过吗?”
“你——!!”
许江枫倒是不知道我会这样直白地讽刺他,完全没了在酒吧里那副虚伪又讨好的样子,脸上全然一片愤怒,“你有什么资格来说我?”
我想也没想就反击道,“那你有什么资格来说她?你是睡过她还是怎么了?!”
岂料这话一出,许江枫倒是像听见什么笑话一般,眉毛扬得老高,如同我刚才的话取悦了他,他说,“华美琪,你的好朋友在问我们呢。我有没有睡过你,嗯?”
我脸色一白,下意识去看扶着的Mary,只见Mary脸上都是痛苦,抓着我的肩膀,“算了……不闹了,祝贪,我们回去……”
“现在怕你朋友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烂货了吧?”
许江枫狠狠地笑了笑,“于是就想跑了?没完!我告诉你,华美琪,你做过的龌龊事情老子能说一整天!好好给你的朋友看看你有多脏!”
“你闭嘴!!”
Mary眼睛通红地抬起头来,我看见她脸上挣扎着闪过各种情绪,她笑着,“我做过什么龌龊的事情?许江枫,你好意思说出口这种话吗!”
“对于你这种一见面就想睡我的女人,我对你毫无兴趣。”
许江枫冷笑了一声,让Mary的脸色变得惨白,我用力扶住Mary才让她没有倒下去,她盯着许江枫的脸,眼里都是泪,牙齿都死死咬着,很久之后,才用力克制了声音的平稳问了一句,“我问你,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的人,是吗?”
许江枫盯着她这张脸,心里划过一丝异样的错觉,可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笑了一声,“对的,我一见到你们就觉得脏!”
这句话似乎一下子把Mary击碎了,她瞳仁缩了几圈,看向许江枫,随后道,“好……好……”
我扶着她跌跌撞撞倒退几步,她还在喃喃着,“可以,许江枫,你行。”
她狠狠一擦眼泪,仿佛刚才的脆弱都没有出现过似的,等眼泪一干,她还是那个自负高傲的妖艳贱货,而不是一个在半夜里喝闷酒会流出眼泪的傻女人,“你真行,我还是喜欢你。”
许江枫的脸色一白,却听见Mary继续说下去
“不就是你被女客人下药,我他妈捡了一次便宜么!我告诉你,老娘自己还觉得吃亏呢!我祝愿你下一次被一群老女人纠缠到死!我再也不会大发慈悲来可怜你了!”
她像是说完这段话之后彻底失去了所有力气,倒抽了一口凉气,抬头看向许江枫。
许江枫似乎也被她这段话给震到了,立在原地,甚至都不知道说什么。
我扶着她,我说,“走吧,Mary,我送你回去。”
话已至此,多说也没有意义了。在这里继续和这个男人争论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他就是摆明了看不起我们,不管我们做什么,都看不起我们。
“华……华美琪……”
身后许江枫在喃喃着Mary的名字,似乎是有话想对她说。
可是Mary连头都没有回,瘦弱的身躯靠在我的肩膀上,一步一步,离开了这个男人的视野。
我扶着Mary到家的时候,观察了一圈她租的房子,挺小的,但是干净。我实在是看不出来Mary私底下把一切都打理得这么井井有条,我还以为她就是如同她看上去那样。又混乱,又懒散,家里可能乱成一团,也可能荒无人烟,但是我没想过,Mary私底下那么会过日子,厨房里的器具都是洗干净了收拾好的,明显经常有人使用。
这和我平时看到的那个嚣张跋扈在男人间游走自如的Mary完全不一样。
此时此刻的她就仿佛是一个可以娶回家贴心生活的小女人,一个完美合格的家庭主妇。
Mary在厕所间一边卸妆一边哭,到最后实在是摒不住了,整个人蹲下来,把头埋进两腿间,大声地哭了出来。
酒精的驱使下,她的悲伤被放大了无数倍。
我忽然间就想了在今夜刚遇见她的时候,我问她的那一句话。
我说,你有爱过一个人吗?
那个时候的Mary,眼里那么苍凉,那么落寞,就像是曾经爱过痛过但是到底是没结果。
可我没想到她爱的人会是酒吧里的调酒师,明明那个时候她还搂着我,一脸嘲笑地说,怎么会有人来酒吧里找真爱。
原来那个时候,她不仅仅在嘲笑别人,也在嘲笑自己。
我抿了抿唇,走到厕所,却又硬生生停下了,敲门的手顿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落下去。
我发现自己此刻的语言很无力,说不出任何安慰的字句能让她心里可以好过一点。
我对着Mary说了一句抱歉,因为我也是失去了爱人能力的可怜怪物,我根本不知道如何去安慰一个失恋的人。
对啊,为什么要在那种风月场所里丢了自己的心呢,就如同我在黎悯身上撞得浑身是血都不肯回头一般。
都是我们自己活该。
我听见里面Mary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她不哭了,大概是情绪收拾好了。我就走回去,可是过了五分钟,她还是没走出来。
那一瞬间我脑子嗡的一声响,随后我就冲向厕所,狂拍那扇被反锁的门,我大喊着,“Mary!Mary!”
可是里面没有声音。
我慌了,直接开始踹门,“Mary!你在干什么!别犯傻!”
Mary没有给我回复,我后退几步,五年没有动手,闭上眼睛深呼吸,把以前自己撕逼打架时的力气全都回忆出来,随后上去狠狠一脚劈向那扇门!
门晃动了两下,开始有了松动的痕迹,我一鼓作气来了第二下,直接将门从外面踹开,看到Mary趴在浴缸边,一浴缸的水已经被鲜血染红,而她的脸惨白得没有一丝人气,双眸紧闭。
一只手垂在浴缸里,我心头狠狠一颤,看到了手腕上面用修眉刀割出来的斑驳刀痕,掏出手机报了个警,那天120急救车的车灯光不停地呼啸闪烁着,鲜红的颜色如同我那颗被人吊起来捏紧的心脏。
******
Mary是在三天后醒过来的,医生说她求生意识太弱了,手术进行到一半需要血库里调血,我一看跟她是同个血型的,甚至直接坐下来给她输血。
三天后,Mary睁开眼睛,看到了在一边喝着红枣粥的我。
Mary张了张嘴巴,我就把调羹递到她嘴边,我说,“你刚醒,要不要喝一点?”
Mary看着我,“为什么是你在喝粥。”
我一脸诚恳地说:“因为我有男人疼。”虞渊知道这件事情后,就叫他的助理买了补血的红枣粥送过来,顺路还帮我把钱都交了。
Mary被我这段话气得差点要昏过去。
这个时候,门口有人慌乱地推开了门,我看见许江枫一脸慌张失措地奔进来,“我听见里面有声音……你醒了?”
回答他的是Mary的一脸冷漠,“你怎么在这里?”
许江枫说,“你朋友用你的手机给我打的电话,说你……”割腕自杀。
可是后面的话他没说出口,只是用一张很复杂的眼神看着Mary,得知她可能真的要死掉的那一刻,许江枫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破了一个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
他没想过Mary会死,虽然他一直都厌恶他,轻蔑他,和她作息,对她嘲讽,可是没想过如果有朝一日Mary真的没有了,那他……该怎么办。
可是现在醒过来的Mary脸上,对他只剩下陌生和疏离,连厌恶都已经没有了。
许江枫忽然间就慌了。
他就这样站在门口,说不出一句话。
Mary转过脸来,将自己的脸对向我,我看到她眼眶通红,却说着无情的话,“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许江枫愣愣地看着Mary的态度。
我忽然间就对这样的男人失去了耐心,为什么呢,所有人都以为可以毫无忌惮地伤害别人,以为别人不会走。
可是当对方真正要走的那天,就摆出这样子一副要死不活的面孔来,仿佛对方的离开是对方犯下的罪大恶极的错,然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你们自身吧?
许江枫,江枫渔火对愁眠,真是个好名字……
我摇了摇头,看向英俊帅气的男人道,“你走吧,她不想看见你。贸然叫你过来是我的错,以后你别来了。”
大抵的意思就是,你们就这样断了联系吧,以后没事就不要再见面了。
这天地的那么大,如果真的有心不想见,拼了命也见不到。
我看到许江枫脸上划过一丝错愕的表情,像是被我震惊了一般,他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让我来就来,让我走就走?”
我看到了Mary皱起眉毛,一脸不想再继续听下去的样子,便想开口赶他走,谁知道许江枫开始不依不饶,“你叫我过来就是特意来看一趟她有多惨?就是让我心里产生一点内疚?你未免也算得太完美了吧!这样就会让我觉得对不起她?”
许江枫没有停止,伤人的话继续从他嘴巴里蹦出来,每一个字,都在将Mary打入绝境。
“我告诉你,华美琪,我今天过来就是特意告诉你一声,以后要死,就死得干净点,死得离我远点,省得还要我替你承担责任!我可没求着你为了我活在这个世界上!”
一席话,Mary的瞳仁剧烈紧缩。
可是她忍住了眼泪没有掉下来,就是这样大口呼吸着,我上前狠狠将许江枫推了出去,力道之大就像是在打架,随后想也没想一个耳光摔在他脸上。
“这个耳光,是我替Mary打你的,你别委屈,这是你欠她的。她一没有拆散你家庭,二没有施害你身边人,只因为她喜欢你,就要平白无故被你一顿羞辱,这不是她欠你的,这是你欠她的!从此以后,你们桥归桥路归路,你放心,Mary以后哪怕死了,她的骨灰也是我来捧,绝对不会劳烦您光临!”
我说完这番话就直接将病房的门在他面前狠狠摔上,走回房间里的时候,我看到Mary伏在枕头上哭。
她说,祝贪,从来没有人替我出过头。
她说,祝贪,爱一个人好难,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
有感情就能一生一世吗,这是一个曾经我问过我自己的问题。
而这一次,我能给出答案了。
“不能。”
单靠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完不成两个人的事情的啊。
******
黎悯来医院接我的时候,虞渊正好给我送过来粥,两个男人就这样再次碰上了,黎悯的五官一沉,明显沾染上了些许寒意。
我从虞渊手里接过两人份的粥,分给Mary一份,随后道了一声谢,“辛苦你了。”
“没什么,小事情。”
虞渊替我挽起发丝,“你这阵子输血给人家,是要多补补。”
我们亲密得如同没有看见黎悯一般。
后来我才后知后觉地把视线投向黎悯,笑了一声,“你怎么也来了?”
黎悯阴沉着脸上前,“来接你回家。”
“回家?”
我像是没听清楚一般重复了一句,“回什么家?”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醒过来,丢下黎悯离开别墅的时候,就没打算再回去。
他这样肆无忌惮地对待我,在我的身上随便纹身,不由分说地把我压在沙发上,令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狗。
曾经,回家这个词语,多次出现在我和他最暧昧的情况下,可实现如今,我居然学会了对这个词语冷笑。
五年了,总还是有那么点儿长进的。毕竟吃过了苦头,十个人都会学聪明。
我冲着黎悯笑了笑,我说,“最近怕是不能回去。”
黎悯眯着眼睛看着我,“所以你就住在医院里?”
和这个老男人眉来眼去?
真要当人家的第二任老婆不成!
我面不改色,“Mary最近受了伤,我得在医院里陪她。”
“那她出院了呢?”
“出院了再说。”
“……”黎悯视线就这么死死扎在我的脸上,连给我一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他说,“行。”
我在想这祖宗居然这么快同意了,不是他的作风啊,不会是背地里要搞什么小动作吧。
果然,只见他一个电话喊来了医院院长,将Mary直接转去了独立的vip病房,这还不够,关键这个病房空间相当大,设施相当完全,旁边还有一张陪睡的小床。
黎悯就坐在这上面,“从今天起我陪你在这边,一起陪Mary。”
Mary哆哆嗦嗦,“黎,黎少……这,这可使不得啊……”
黎悯眼睛一眯,凛冽的眼神里顿时射出几把刀子,Mary就立刻闭了嘴不说话了。
虞渊在一边笑眯眯地看着,也不生气,就过来摸了摸我的脑袋,“那我先去上班了,有事再喊我。”
瞧瞧!瞧瞧!这个提上裤子不认人,呸,这个自觉成熟的做事态度!简直就是黎悯这种死缠烂打完了还带耍无赖的下三滥学习的榜样!
虞渊走了以后,房间里就陷入一种很诡异的寂静之中。
黎悯依旧是要笑不笑地坐在那床沿边上看着我,眸光里带着十足的打量,似乎是想看穿我和虞渊之间是假做戏还是真谈爱,Mary则是第一次见到黎悯当着她的面发这样的火气,在一边静静挂盐水没出声。
我终于忍不住了,开口对着黎悯说道,“黎少……您……”
“怎么,我在这里不行,虞渊就行?”
黎悯眯着眼笑了一声,“他是有特权还是怎么的啊?”
我没说话,此刻黎悯的态度咄咄逼人,而我没法和他正面辩论。
即便是争嬴了也代表不了什么。
我只是累了黎悯这种不把我当人的态度而已。
我抬起头来,对着黎悯道,“黎少,您是要跟我过日子吗?”
这样直白的发问,让黎悯都有些懵了。
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眼睛微微睁大了看着我。
“你说什么?”
我的目光黯淡下来,“我真的累了你这样的态度,开心了就对我好,不开心了就随便伤害我。可我是人,我也会疼。黎少,不可否认您的确对我做过很多事情,可是,这不是你可以肆意伤害我的理由。”
所有的感情都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一个人的努力,是怎么也完成不了两人份的啊。 暗里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