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悯听到我的回复后,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我一会,随后道,“你在家休息一段时间,虞渊那里请个假。”
我撑着身体爬起来,“黎少,我没事。”
黎悯没说话。
我想拔掉左手边的针管,黎悯察觉我的动作后,朝着我冷笑一声,“你不知道自己有应激性障碍?”
我浑身一个哆嗦,大半年没听见这个词了,现在从黎悯嘴里冒出来,居然还挺新鲜。
我咬着牙说,“我有病,但我吃药,黎少,我的病治好了。”
“治好了么?”
黎悯就这样打量我,目光赤裸裸的,让我有些无处可逃。
我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他的眼神失了神,最后整个人无力下来,喃喃着,“我没病。”有病也治好了。
他们杀不死我。
黎悯没说话,从床边离开,我抓起手机给虞渊发送了第一条微信。
【Greedy:虞总,我能……请个假吗?】
上班刚开始就请假,我怕也是这盛达集团成立以来的开天辟地独一份儿。
【AL虞:嗯?】
【Greedy:我家里人这边出了点事情,我妹妹住院了,我得去照顾她。】
【AL虞:祝贪,刚来实习就请假可不是好事,你这个月工资可能会有点悬。】
我赶紧回复没事,并且诚挚认错,表明自己照顾好家里人之后就会立刻回到工作岗位上来。
虞渊给我批下请假条之后,我才松了口气,将手机放回去,随后黎悯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他说——
“你请好假了?”
我应了一声,他又继续道,“这几天你要搬出去一下,虞晚眠要过来住几天。”
我愣住了。
我说,“你赶我走?”语气怎么听怎么像遭抛弃的糟糠之妻。
黎悯笑了,“你舍不得?”
我摇摇头说,“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那你可以去楼晏临家里住一段日子。”黎悯拿出手机就开始联系人帮我安排,“我和他说一下,他知道你的为人,所以不会有大事。”
“我的为人。”我重复了一边黎悯口中的台词,轻笑一声,“黎悯,我什么为人?你就这么相信楼晏临跟我?”
黎悯抬起头来看着我,深色的瞳孔里带着几分讥诮,他说,“祝贪,自取其辱作什么?”
我心口一刺,他就继续道,“你别忘了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事实上,你就算滚出去流浪死在外边都跟我没关系。我帮你是因为我心情好,你别给我提要求,你没那资格。”
“是,黎少您说的都对。”
我狠狠笑了一声,“行啊!那你还不赶紧帮我安排了住哪儿!楼老师那儿挺好的,我也想看看他为人师表的模样下有多道貌岸然呢!”
黎悯直接站起身朝我走过来,看到我苍白的脸色,他嗤笑一声,“祝贪,你也就厉害了一张嘴。”
我没说话,眼眶微红。
是我傻,竟然一而再再而三指望他。
黎悯,若是对你上瘾,能够得到的,到底是安全感,还是毁灭感?
******
恢复三天后我重新开始上班,身上的伤疤颜色都已经开始浅下来,我出门的时候在短袖外面套了一件薄薄的外套。走上马路吹到冷风的时候,我才意识到,原来已经进入了初秋季节,连风都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
一个月啊……过得真快。
我算了算,大概再过一个多月,我和黎悯的合同也快到期了,届时我就……能够离开他身边。
去年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我遇见的他,跟着他走出皇家花园的那天夜晚,街边路灯零星地亮着,黎悯穿着大衣走在前面抽烟,路灯下影子扎在他脚跟,被拉得很长很长,像是一个孤零零的怪物。
他自顾自抽着烟,我就套着外套走在他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是我为数不多的衣服和生活用品。
我被抓进去的时候身上没多少东西,出来的时候也就只能带走这么点。
他背影看起来又清冷又细长,挺拔孤高,跟模特似的,转过脸来的时候,白净的脸上一双丹凤眼细细地眯起来,就如同年少时的他,校园里名声大噪的校草王子,少女心目中的完美恋人,眼睛冷漠却偏偏多情。
他站住了,指尖夹着烟,任由烟自己烧着,忽明忽暗的火在夜里如同一点星光,他说,“祝贪,你终究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婊子。”
我心冰冷,如同凉夜。
他又说,“祝怀知道你现在这幅样子吗?”
我浑身哆嗦了一下,我说,“没有,他不知道。”
黎悯自顾自笑了一声,将手里的烟直接丢地上踩灭了,毫无素质的行为,他就像个流氓地痞,偏偏长着一张高贵的脸,气质都跟着清高而又森然。
“你初夜和从此以后的一年,卖了三百万。”他上前来,伸手摸了一把我的脸,指腹停留在我唇角,无情的眸子里看不出半点怜惜的痕迹。我想,是了,黎悯生来就不会怜悯任何人,可他却偏偏得了所有人的怜爱,包括老天。
“祝贪,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值钱?”
他在不停地提问,我如同麻木了一般,没有给出任何回答。
后来,我说,“黎少,您累了吗?别说了。”
黎悯步子停顿了下来,他转身看我,眼睛里深深浅浅一片,掠过无数情绪,就仿佛一个深渊,而我看见自己在他眼里不停地坠落分解。连同我的尊严一起。
“我从今天起就是您包养的人了。”我自嘲地笑了笑,“或者说,包养的小姐,情妇,二奶,哪怕是条狗……”
他也跟着轻笑,路灯下他半边脸没入阴影,另一边脸却被昏黄的灯光打亮,笔挺的鼻梁切割开他灵魂的一恶一善,他笑着,薄唇勾起来,薄情寡义极了。
“祝贪,你挺有自知之明的。”
那天夜晚,我真的将自己卖了出去,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小姐,而我的金主,是认识了整整一个曾经的黎悯。
后来,我住进他的家里,顺路还成为了他的职业保姆,还帮他做一日三餐,甚至帮他照顾他养的那些冷血动物。
我想,这一年下来,我从黎悯身边学会的东西应该不少。
如何害人,如何诛心,如何别人伤口上撒盐,如何把自己逼上绝路。该让我难过的,黎悯一件都没有落下。
现如今,他要我搬出去了,因为他自己的人生即将走向另一个开始,而我是过去式,只是他的泄欲工具,甚至连旧爱都算不上。
我以为黎悯离不开我的,我以为黎悯需要我,需要我配合他,需要我的痛苦。
可是我更小看了黎悯的心狠,他对我狠,他对自己更狠。他可以忍下来所有的欲望将我舍弃掉,哪怕这份舍弃里甚至带着曾经让他上瘾的疼痛和黑暗。
我垂下眼睛,穿着大衣独自坐上公交车来到公司门口,随后下车,伴随着人潮一并挤入了茫茫大流,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今天居然正好碰上了虞渊。
他也穿着一件褐色的大衣,乍一眼我看过去,我们两个就如同穿了情侣款,我发现了这份尴尬,于是稍微放缓了脚步,岂料他已经发现了我。
“小祝。”他开口喊住我,我脚步一顿,装作刚看见他一般回过神来,也笑着打招呼,“虞总早。”
“三日不见,如隔三秋啊。”虞渊和我一并进了电梯,周围人都朝他喊了一声,他便挨个应了下来,随后目光放在我脸上,淡淡地来了一句,“你瘦了。”
一句话,三个字,电梯里剩下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朝着我看过来。
那些猜忌的目光打在我身上,有看好戏的,有怀疑我的,还有眼红嫉妒的,我甚至能从他们眼里看到了无数个故事版本,于是下意识后退几步靠在电梯墙壁上,我说,“这阵子家里人生病,忙了一会。”
“嗯。”虞渊应着,“家里人情况怎么样了?”
卧槽!
公司总裁居然这样亲自问一个女实习生的家人!
一群里脸色齐刷刷的变了,脑子跳出无数个狗血而又烂俗的梗——
【公司老板想潜规则我,竟然这么问我……】
【女大学生去当实习,到底是为了钱还是……?】
【家人病重,她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诸如此类的字眼等等。
我感觉有些难以招架,只得挤出一丝笑容,“没什么大事,现在好多了。”
虞渊收回视线,点点头道,“那就好。”
此时此刻电梯正好到了我们所在的15楼,人群一股脑儿出去的时候,我也跟着松了口气,谁知道虞渊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淡漠得听不出喜怒——
“你等下来我办公室一趟。”
我穿着高跟鞋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正好对上虞渊意味深长的眼神,只得硬着头皮接下,我说,“知道了虞总。”
随后落荒而逃。
坐到位置上的时候,我整个人都还没冷静下来,虞渊看着城府挺深的,今天在电梯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种话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虽然……我的任务就是勾起他的兴趣然后得到了解他的弱处和把柄,但是这么光明正大的架势,我以后在公司里怕是要寸步难行!
莫非虞渊察觉了我的念头,所以故意这样?
我打开电脑,胡乱地点着文件,虞渊走进总裁办公室一会,有秘书走出来,声音冷静且平淡地喊了一声,“祝贪是哪位?总裁让你进去一趟。”
我刚抬头,就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视线直直射在了我的脸上!!
挨千刀的!总算体会到了被女人关注针对是有多痛苦了!
我艰难地站了起来,走向虞渊的办公室,余光瞟到身后一帮人开始交头接耳,看来早上电梯间的事情已经被传开了。我垂在身边的手握紧了,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门。
虞渊坐在那里,笑得高深莫测,对着我道,“坐下。”
我乖乖喊了声虞总,虞渊笑着看着我,男人深沉优雅的五官染着些许我看不懂的意味,他说了一声——
“祝贪,我调查了一下你的背景,在这里和你说一声道歉,没有足够信任你。”
我心里一寒,跟着就脸色变了,我攥紧了短裙,努力维持着自己声音的平静,“虞总,我的身份……有什么问题吗?”
“你是祝家的女儿?”
祝家两个字,如同敲在我紧绷的神经上的一个重锤,我整个人狠狠哆嗦了一下,胸口便又开始闷痛。
我忍了好久的窒息感,才慢慢说道,“两年前是。我是她们领养的,后来,我就出来了,和祝家脱离了关系。”
“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了。”
虞渊观察到我脸色不是很好,于是声音稍微放缓,但是他并没有停止对我的追问,再次抛出了一个问题,“你和黎悯,是不是住在一起?”
那一瞬间,我如同被人当头一盆冷水泼下,虞渊居然调查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知道了我和黎悯住在一起?
他到底是试探,还是手上真的有证据?
我要如何回答?承认还是否认?
我不清楚虞渊到底想试探什么,他手中掌握着多少情报。
我是黎悯派来打探他底细的,虽然我到目前为止没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这也不代表着,以后,我会不会为了黎悯而背叛这个盛达财阀。
虞渊的顾虑没有错,若我不是一个一心一意为了公司上班的人,那么留着我,就是个祸害。
可是黎悯没有告诉我在面临怀疑的时候要怎么做,他就将这个难题直接丢给了我以自己面对。
所有的问题在我大脑里不断地盘旋,我知道这个问题,一旦我答错了,就再也没有第二次机会了。
见到我这样慌张苍白的脸色,虞渊冲我温和地笑了笑,而我却透过这副温柔的笑脸下,看到了他冰冷机械的灵魂。
我张了张嘴巴,最后回答出一个字,“是。”
虞渊愣了,我也愣了。
我连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直接承认,我甚至还重复了一遍,我说——
“是,我和黎悯住在一起,我是他包养的……小姐。”
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带着连自己都没发觉的坦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原本遮遮掩掩的,肮脏的一切,竟然可以如此麻木而又直接地对人提及。
我说,我是他的小姐。
那个时候我在虞渊的眼里看到了一股可不敢置信的惊奇,以及随之而来的,男人对女人的,浓重而又强烈的兴趣。
我知道,我成功了。
我垂下眼睛,控制着自己声音的平稳,我清楚了解自己只是下了一场赌,一场虞渊会不会对我感兴趣的赌。
我又赌赢了,在男人身上。
可是饶是如此,把自己血淋淋地在外人面前剖开来的时候,还是让我疼得那一瞬间呼吸都跟着停了。
用这种诋毁自己来得到关注的方法,实在是太卑劣而又自伤了。
虞渊看着我煞白的脸色,没有说话,一双眼睛直直地望着我。
许久,他才缓缓说了一句,“抱歉,又提到你伤心事了。”
我冲他笑了笑,掩着心口的刺痛,“这算什么,虞总,您对我的了解顶多冰山一角呢,我还有更可怕的。”
虞渊直愣愣看了我好久说,“祝贪,这几天虞晚眠会搬过去和黎悯一起。”
他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大概就是问我,虞晚眠来了,那你要怎么办?
我惨笑一声,“我不过是他包养的小姐罢了,金主大人喊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虞渊目光沉沉看着我,我没说话,两人之间就这样沉默了好久。
我觉得自己在他办公室里待得已经有些太久了,于是站了起来,冲着虞渊弯腰鞠了个躬,我说,“虞总,您怀疑我,我不怨您,我……是黎悯喊我来您公司的,对不起,之前对您有所隐瞒。”
虞渊的眼中仿佛有暗芒一闪而过,我没有看懂那是什么,可我知道,既然走上了这条路,我就没办法回头。
我握紧了拳头,一脸被良心谴责的模样,再一次对着虞渊道了个歉,“对不起虞总,若是我对公司做出什么,您可以毫不犹豫开除我。”
我真像条狗啊。
我听到我自己心里凉凉地笑了一笑,随后面上也跟着摆出了一幅破罐子破摔的惨笑,转身离开。
指尖握住办公室门把的那一瞬间,我可以放缓了速度,我在等——
背后的声音如针一般扎向我——
“祝贪,站住。”
他沉稳且缓慢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随后我听到了他起身拖动转椅的声音,然后那脚步声便慢慢接近了我身后。
成熟且富有男性魅力的气息包裹住我,虞渊从我头顶往下来,在我周围投下一块阴影,他伸手,覆在了我攥着门把的手指上。
随后,大手收紧,他的手指攥住我的手背,那和黎悯细长冰凉的手指不同,温热,且充满力量。
我浑身哆嗦着,抬头就看见虞渊似笑非笑的表情。
他说,“如果你没地方去的话,我可以租房子给你。”
心跳漏空一拍,我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我瞪大眼睛看着虞渊,我说,“虞总,您的意思我不是很明白。”
他笑了一声,随后伸手抚摸过我的脸,我似乎成功勾起了他对我的兴趣,他手指向下,放在我的脖子上,温暖从指腹传来,贴着我的脉搏温热了我的血液。
他说,“祝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没说话,挣扎着抽身而出,随后冲他再次弯腰鞠躬,我说,“虞总,感谢您的好意,我先出去了。”
语毕,落荒而逃。
从办公室里慌张出来的时候,我发现大家都在抬头冲我看过来,似乎是等待了很久我这个绯闻女主角的出场,刚坐下,就有人阴阳怪气端着一杯咖啡,踩着高跟鞋走过来笑了一声——
“哟,进去和总裁聊了那么久,某人说不定等下就要升官了呢!”
“就是……估计要去做私人秘书了,哈哈,一般你们不都是做这种的吗?”
“乔菲菲,注意你说话的语气!”
小房在整理账目,抬起头来不耐烦地开口,“祝贪工作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那关你事儿了吗?”乔菲菲端着咖啡,毫不犹豫地反讥道,“一个新来的实习生也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让总裁亲自面试,现在还直接能走进总裁办公室私聊了,你跟我说她没做点什么,谁信啊!”
我笑了一声,我说,“菲菲姐,那要不我教教你该做点什么?不然您这语气里边都快酸出臭味来了,怪不甘心的吧?”
“你说什么?!”
乔菲菲端着咖啡,再次冲我走了两步,来到我位置旁边,直直看着我,“我一个在公司里呆了五年的老领导,还要你一个新来的实习生教我怎么做事?祝贪,我可告诉你,你和总裁的事情八字都还没来一撇,就少在这里耀武扬威!”
我耸耸肩,“我炫耀什么了吗?没有呀。我并没有觉得这是多么值得炫耀的事情,是你自己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吧?”
乔菲菲气歪了一张脸,下一秒滚烫的咖啡就冲着我的大衣狠狠泼了过来!!
我反应迅速倒退几步,岂料还是躲避不及,咖啡泼了我一身,胸前晕染开一大片的污渍,还顺着往下滴。
乔菲菲怪笑着,“不好意思啊,手抖。”
小房拍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乔菲菲!注意你的素质!”
“我怎么了?”
乔菲菲骄纵跋扈地一抬脸,“我教训一下新人,免得总有些人不务正业,企图靠一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往上爬,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我凉凉地冲她开口道,“教训也教训了,发泄也发泄了,不过就算你手抖,一样不能掩盖把咖啡破我身上的事实。这衣服你打算怎么赔?”
乔菲菲愣了,完全没想到我会从这个方面从她下手。
我眯眼对着她笑得格外灿烂,“菲菲姐要管教我,我自然欢迎,但是从来没有人说过管教就可以乱泼脏水。你口头上管教我,我随你开心,掀翻天也不过就是一张嘴,我这人一向无所谓,左耳进右耳出。但是你如果要动手动脚来我这里发泄情绪,那不好意思——”
我直接一个顺手就抄起了隔壁小房的茶杯,打开盖子冲她狠狠泼过去——“那我也他妈来管教管教你的素质吧!”
滚烫的茶叶水直接冲着她的脸浇上去,乔菲菲没反应过来,就没有我那么幸运。她被冲了一脸的热水,疼得她尖叫一声,咖啡杯直接摔碎在地上,她捂着脸嘶吼了一声,这变故直接吓坏了公司里其余看好戏的人——
乔菲菲大喊着,“祝贪!你这婊子!我要和你拼了!”
我端着小房的茶杯闻了一下,“碧螺春,好茶。”
她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皮上还沾着几片茶叶,湿漉漉的头发黏在一起,妆都花了,毫无形象可言,冲我伸出细长的指甲,“不要脸的贱人!”
我按住她的手腕,狠狠一巴掌冲她扇过去,乔菲菲不是个练家子,也没有我从小到大被人追着打的经历,一时之间竟然挣扎不出我的桎梏,她尖叫着,嗓音尖细,“放开我!你们都疯了吗!拦住她啊!拦住她!”
我手腕狠狠翻转,将她整个人摔在地上,摔完了我用力一脚踹向乔菲菲,我说,“你爽吗,嗯?我们盛达集团的地板干不干净?要没干净您再舔几遍,也免了清洁阿姨的工作。”
乔菲菲呜咽着,周围人已经开始打电话报警。
我不管不顾,抬头扫视了周围一圈,吓得秘书赶紧冲进虞渊办公室打小报告,我手里还捏着那个茶杯,于是趁此将它往地上狠狠一摔——!!
一声清脆的响声,我几乎都看见了周围人伴随着声音将肩膀猛地一个哆嗦。
我说,“还有人要管教我吗?”
乔菲菲在地上拳打脚踢,被我一脚踢在脸上,肿的半边老高,我踩着她的手,我说,“给我道歉。”
她不肯认输,“你把我打成这样,你居然要我给你道歉?你想的美!祝贪,我要你身败名裂!”
我无所谓,“我也没什么名声,你尽管去。”
乔菲菲的指甲这段了半截,她哑着嗓子,“祝贪!公司里不是你放肆的地方!你会付出代价的!你会付出代价的!”
“我会不会付出代价我不知道。”我捏着她纤细的手腕,我说,“但现在你这副样子,就是你当初作死来惹我的代价。”
“祝贪,你别太过……”
“对啊祝贪,乔菲菲不过就是说你两句。”
“做人也太狠了吧?祝贪,你怎么这么恶毒!”
议论声四起,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
我笑了一声,我声音不大,但却平静,我说,“你们要是这么心疼她的话,不如我把她送下去,换你们上来?”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如同狂风过境,万物不留。
王毅惨白着脸道,“祝贪,别继续了,这么下去要变成刑事案件了,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冷笑一声,“可惜了,我最不会做的就是见好就收。乔菲菲,你今儿在这把话说清楚,以后再敢阴阳怪气来我面前,我下次保证你这张宝贝的脸变成一摊血泥!”
“无法无天!!”
“留不得!留不得她!”
“祝贪!”
一道威严的声音越过人群直冲我而来,我肩膀僵硬了一下,随后看见围观的人群分裂出一道空隙,虞渊从人堆里走出来,高大挺拔,五官俊朗,他眉毛狠狠皱着,似乎不明白为什么我才刚出去不就就会发生这种事情。
“怎么回事?”
他看了眼地上的乔菲菲,又看了眼我,“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冰冷而又肃杀的虞渊,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我笑了两声,起身来到虞渊面前,和他对视,我说,“要算账,这里边,还有虞总您的一份呢。”
虞渊死死皱着眉,一双眼睛如同利刃,几乎要把我刺穿。
我看了眼乔菲菲,继续道,“虞总,您知道她说我什么吗?”
虞渊没说话,目光沉沉。
我便开心得咧了咧嘴,我说,“菲菲姐说我是婊子是贱人呢!她说我进公司来就是为了勾引你!说我刚才去你办公室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呢!”
虞渊没有料想事情会突然间变成这样,表情空白了半刻,审视的目光冲着躺在地上的乔菲菲而去。
乔菲菲惨叫着,“你夸大其词!我就说了你进公司是个婊子贱人——!!”
说到一半她忽然间一停,随后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我眯眼冲虞渊乐得像朵花似的,“虞总,感情菲菲姐也是看不起您的能力呢。我进去顶多十五分钟,要真有什么,菲菲姐,您说我们虞总就只有十五分钟?您也太小看他了吧?我要真是勾引虞总,还能轮得到你在我面前管教?你他妈早被我吹耳边风吹得捡垃圾去了,盛达财阀的门我都不会让你进来!!”
乔菲菲尖叫一声,脸色惨白,哆哆嗦嗦地从地上爬起来,对着虞渊道,“虞总,她,她一张嘴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虞总您要相信我!”
“不管事情怎么样,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虞渊冷喝一声,乔菲菲便浑身一抖。
“小房,带菲菲下去整理一下,祝贪,你这礼拜暂时先不用来上班了,我得回去和高管好好重新审核一下你。不管在什么场合,动手打人就是不对的!”
我听完他这番话,收起了笑脸,直接当着虞渊的面走回座位,拎起座位上的包挂到肩膀上,扭头就走,回去路过虞渊的时候,我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我说,“虞总,您猜,要是不动手,我身上这咖啡渍怎么来的?”
虞渊表情一变,但是他没说话,伸手想来抓我,我狠狠抬起手甩开他,踩着高跟鞋,头也不回地推开了大厅的门。
背后无数道目光刺在我背上,我挺直了脊梁,仿佛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疾步离开公司。
******
我到家的时候推门进去,居然又看到了黎悯在家里,他站在客厅玩蛇,就如同我那天打完胎回来的时候,他听见了声音,和手里的冷血动物一并抬头看我。
蛇身缠绕着他的手腕,白化红玉米蛇有一对滚圆且鲜红的眼睛,猪鼻下的嘴巴微微张开,看见陌生人的时候它扬起了脑袋,摆出进攻的姿势,对着我吐着蛇信子,十分不善。
我现在满肚子都是火,没精力去应付这畜生,于是冷笑一声,连人带蛇一并嘲讽进去了。
黎悯颇稀奇地叫住我,“你怎么回来了?”
我一甩包,将胸口的咖啡渍亮给他看,“我被炒了。”
“恭喜啊。”黎悯手腕上缠着蛇,随后拍拍手道,“上海人民发来贺电。”
我笑了一声,“你恭喜我做什么?我被炒了意味着我不能勾引虞渊了,不能勾引的话你和虞晚眠的事儿就成不了,盛达财阀的肉你也吃不着。”
黎悯上前几步,手上的蛇几乎下一秒就要窜出来咬我,我帮着养他的爬行动物久了自然也摸清楚了一点尿性,这玩意儿要不是黎悯养的,我兴许还会觉得它可爱。
玉米蛇是无毒的,所以我不排斥它。
黎悯说,“祝贪,你看的挺明白,既然明白,你也要清楚,办不了事儿,钱就没了。”
我心口一疼,我说,“姑奶奶缺你那几百万钱吗?”
“老娘明天早上给你做饭的时候下个毒,别说几百万了,你他妈N亿身家都是我的,我干嘛吃力不讨好勾引虞渊,毒死你不是更方便?”
黎悯一巴掌冲着我的脸扇过来,“最近涨行情了?胆子也开始发育了?”
白化红在他手腕上腾空扬起身子,吐着蛇信冲我耀武扬威。
我他妈当时就想冲上去掐着它的七寸把它弄死,一段一段斩了,熬汤喝!
不过我忍住了,这玩意儿有黎悯罩着,而我的地位也不过和它相同——都是黎悯的玩具罢了。
我偏着脸,咬牙切齿道了个歉,“黎少,对不起。”
“是不是觉得,合同日期快到了,就想着挣开翅膀往外飞了?”黎悯捧着蛇,整个人都跟蛇一般冷漠得没有半点人气。
他半眯着那双好看的丹凤眼的时候,我竟觉得他的眼神和他手里的蛇一模一样。
我加重声音道歉,“黎少,对不起。”
黎悯笑了一声,“滚去自己把身体弄干净了,看着糟心。”
我咬咬牙,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一个小浴室里,脱下身上的套装,把它们泡在水里,随后放了热水,拉开浴室的门。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我发现黎悯竟然站在我房间里,我浑身湿漉漉地挂着水珠,带着热气探出头来,喊了一声,“黎少,您有事?”
黎悯深沉的视线从我锁骨没入胸线,如同那颗滚入我胸中的水珠。
他把蛇放回去了,换了一只海南守宫在手里把玩,我心说黎悯每天养这么一群畜生也不嫌累,不管有毒没毒的都要上手,哪天被咬一口那可不美滋滋了。
他看了我半会,对我说道,“你等下洗好澡穿好衣服,就收拾一下行李吧。”
我擦着头发一愣,转过脸来看他,他薄唇紧紧拉成一条线,似乎是相当不爽,过了好久才不耐烦开口道,“不是说了虞晚眠要来吗?她说今天就要过来,你等下就搬走。”
我心跳漏了一拍,擦着头的动作都跟着顿了,我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攥在手里,转过身去,赤身裸体面对他,无所谓,这身躯他都看过无数遍,大概都已经腻了。
我说,“黎悯,你确定真的要赶我走么?”
黎悯挑着眉毛笑,“让你走就走,哪来这么多话?怎么,住老子的别墅还住出念头来了么?”
我也笑了,笑完我定神看他,我说,“黎悯,我走了可就不回来了。”
黎悯摸了摸海南守宫,守宫懒洋洋地睁着眼睛,鲜红的立瞳仿佛是恶魔的眼睛,赤色如血,毫无生机。
他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祝贪,我最后再说一遍,趁着我还有耐心,你乖乖照我说的做。否则,哪怕你死在外面,我都不会动一下眉头。”
他出去的时候顺路摔上了门,我盯着紧闭的门,蓦地,惨笑一声。
黎悯,你低估了我,也高估了你自己。
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
我提着行李到程千绾家门口的时候,她贴着面膜下来接我,一边接我一边口齿不清说着话,“你怎么突然间要搬家?”
我说,“打工工资不够付房费,所以这阵子有些困难。”
程千绾替我搬行李,说是行李,其实东西并不多,我装的生活用品也就恰好一个小型行李箱而已。就如同大半年前我从皇家花园里出来身上那些少得可怜的东西一般,我现在从黎悯家里出来,身边依旧是这些为数不多的行李。
她提着行李上楼的时候,顺路问了我一句,“对了,你要住到多久啊,我爸妈下个月就回来了。”
我眸光暗了暗,“大概我下个月也能找到新房子了吧。”
我没有听黎悯的话去找楼晏临,他恶心我,说实话,我也恶心他。
程千绾看我一副为难的样子,一摆手,“算了,随你住多久,老娘好心,不收你房租。不过你得忍受我爸妈的臭脾气,他们旅游回来了看见家里有外人,估计会一通逼逼。”
我说,“不是男生也逼逼啊?他们是怕你带野男人回家吗?他们是不是怕我这么可爱,可能是个大鸡鸡女孩。”
“去你妈的大鸡鸡女孩!”程千绾翻了个白眼,“那要万一我喜欢女孩子呢,带女孩回家我爸妈也得着急啊。”
我乐了,我说,“姐们儿,你别说话了,面膜要掉了。”
程千绾立马抬头扬起脸,“哎嘛祝贪你快帮我扯一扯!!” 暗里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