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程千绾一路路打打闹闹进了她家里,她很贴心地把自己房间整理了出来,这几天因为她爸妈去外地旅游,她就干脆一个人占了那个大卧室,将我关进她房间后,她拉开了柜门——
“我这里面的衣服你应该都可以穿,我看你的行李真是少的可怜,你每天那么拼命兼职的钱都去哪了?怎么就不会给自己多买点衣服?”
我心说我每个月兼职的钱都拿去养谢京谢婷了,谢茵不管他们,就他妈跟我儿子似的。
想来我也觉得好笑,我这么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居然会这么善良地每个月都给他们打钱。
谢京读的高中是重点,这小子头脑不差,考进去了就一定要咬着牙读下去,我替他垫付学费并关照他生活,谢婷不一样了。她随便读了职高,但是每个月也要问我讨不少零花钱。
至于谢茵,她现在没结婚,男朋友大概太多了数不过来,隔一段时间就能带回不一样的,重复一个都算她回头客了。
我从没关心过她会不会缺钱。
这么会卖的女人,应该跟我一样,不缺钱吧?
我就这么放纵他们从我身上吸着血。
大概这天地间,我还有那么丁点被人惦记着,尽管人家惦记的是我的钱,而不是我这个人。
程千绾站在床边给我讲了一遍她家里的设施,随后就帮我连上了wifi,将门一关,自己顾自己去隔壁看动漫去了。
我有时候挺羡慕她,父母关系和谐,家庭生活美满,而且爹妈都是经济条件还不错的小白领,程千绾自个儿也有自个儿的兴趣爱好,比如她那些动漫。
不,我不应该说羡慕,我甚至可以说嫉妒她。
我视线放空了一会,拿出手机来,点开微信,发现公司群里好几个人在艾特我,我看都没看直接选了退群,过了一会,王毅来私聊我。
【王毅:祝贪,你没事吧?】
我没回。
【王毅:祝贪,上午你是冲动了点,不过乔菲菲说话也是实在难听,就应该吃点教训。】
我还是没说话。
【王毅:你别生气啊,群怎么退了呢?才上班几天就不做啦?这……这……刚刚都是虞总在艾特你啊。】
我看了眼屏幕,心里一紧。
之前那些艾特我的人,都是虞渊?
冷笑一声,他有什么好艾特我?真要有话早就私聊了,冠冕堂皇在群里艾特我,演一幅深明大义关心下属的样子给谁看呢。
嗤笑一声,我锁了屏幕,下一秒,屏幕又自动亮了起来。
一条微信提示跳了出来【AL虞:退群了,嗯?】
我迅速点开来打字回去,【Greedy:您不是都看见了吗?】
【AL虞:因为我上午太严厉所以不高兴了?耍小脾气?】
我笑了,哄给谁看呢,虞晚眠估计都不吃这套了,还以为现在女孩子都跟霸道总裁小说里似的没有脑子,装模作样说几句就好了?
那种一哄就好的人,活该受尽委屈。活该被种马男主骗得团团转,一句“女人你在玩火”就跟个智障似的不计前嫌和好如初。
我打了几排字过去,我说,【Greedy:虞总,公司高管商量得怎么样了?我这种人品道德都有缺陷的人还能不能继续待在公司里?】
虞渊还没给回复,我就自顾自又发送一条。
【Greedy:不过没事儿,要是你们心大能忍,我也替你们忍不了。我内疚,我愧对于公司,明天我好好写份辞职报告给您吧。】
虞渊对面似乎沉默了很久,才发送过来一排消息——
【AL虞:祝贪,你为什么老是这么极端?】
我笑了,我极端吗?
【Greedy:虞总,您真好笑,您怎么和妓|女说极端呢?我们这种人可是没脸的,更没尊严,哪儿来的极端一说。】
【AL虞:祝贪,你这样的口气。】
【Greedy:很让您不爽对吗?】
【Greedy:虞总,我告诉您,我这人就是学不乖,对着黎悯也是这样。我天天拿这种阴阳怪气的语气和他说话,永远都在吃他的耳光。打完我第二天照样还是犯贱,我能刺痛别人,哪怕自己要承受更痛的下场,我都乐意。】
【Greedy:乔菲菲她看我不爽,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我勾引你,虞总,不好意思,还真给她说对了,我就是在勾引你,不过我现在不想了。】
我疯狂地打着字。
【Greedy:我挺无趣的,我现在发觉您也没多有趣。】
所以每个人在我眼里一旦做了什么超出预估的事情,就会立刻失去兴趣,我对虞渊也是如此,我喜好勾引他,喜好他注意我,更喜好自己胆颤心惊诱惑别人的感觉。
当个婊|子实在是太爽,随心所欲地做着坏事,没心没肺地不受谴责,无所畏惧地面对世俗。
你瞧,在勾引虞渊这件事情上,我没做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虞渊没有老婆,我就不是野小三。虞渊没有女朋友,我就不是第二条船。我还没跟虞渊滚床单,也就说明我还没把自己卖给他。我不觊觎虞渊的遗产,也没盯着他靠强行怀孕来嫁入豪门——
我只是勾引他了,用尽浑身解数去引起了他的主注意,遵着黎悯的命令,做着这个公司里大部分女人想做的事情。所以,就变成了她们口中的贱人,婊|子。
我大概只能做个女配,我也不屑去做高尚纯洁的女主。
黎悯,你的钱我不要了,虞渊我也不要了。
我现在厌倦了跟你们一帮男人撕扯的生活了。
合同期一满,我就跟你们分道扬镳。
下一秒,在虞渊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直接动手删掉了他的微信。
这个世界是有趣的,无趣的是我。
我睡了一觉,半夜一通电话把我打醒,我看了眼屏幕上的陌生号码,想也没想直接划掉。
第二通电话继续不知疲倦地打了过来,我心说谢京这臭小子不会又换了个号码要来钱吧,于是接通电话,下一秒,轰鸣的电子音乐在那一段传过来。
我拿着手机直接操了一声,睡意都给这阵dj打碟声给吓没了。
有人在那边轻笑着,声音传过来,我猛地睁开眼睛,喊了一声,“虞总。”
“小祝。”
虞渊在那里喊我,随后又换了个方式,喊我全名,他说,“祝贪。”
背景音一片嘈杂,虞渊的声音浅浅的,却一丝不差地透进我的耳朵。
我说,“虞总,有事您说。”
对于虞渊能查到我的号码这件事我并不感到惊奇,他有钱有权,查一个手机号码再容易不过,只是他这样大半夜打过来,到底用意何在?
虞渊从酒吧里走出来,抓着手机,男人有着一副岁月偏爱的深沉面孔,伴随着年岁的增长愈发地优雅且稳重。
成功又成熟的男人,都是这样从容不迫的,仿佛有着把所有一切都把玩在掌心的自信。
他说,“我在myst。”
那地方是海城消费最贵的酒吧,平时一张卡座都要上万。
我说,“虞总,是要我帮您喊代驾吗?”
虞渊笑了一声,他又说,“祝贪,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用惋惜的语气说道,“可惜了虞总,我不会开车,所以不能来接您。”
虞渊揉了揉眉心,在那端沉默很久,我甚至以为他是忘了挂电话的时候,下一秒他的声音传了过来——
他在说,“为什么不继续勾引我了,嗯?”
我耳边嗡嗡作响,仿佛失去了任何反抗说话的力气。
他说,“祝贪,我现在对你挺有兴趣的,我喝多了,来接我,嗯?”
挂断电话的时候,我捏着手机不断发抖。
大家都是成年人,那句话里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
我掌心渗出了冷汗,随后起身,匆匆忙忙化了妆,穿着鞋子就往外跑。
程千绾拿着iPad过来看我一眼,“大晚上去哪?”
我随便编了个理由,“临时兼职。”
程千绾目光就跟探照灯似的看着我,“这么晚了,去哪儿兼职?”
我举起双手,“朋友开的咖啡馆,今天老外有点多所以喊我去帮忙。”
瞧,我真是把谎言当饭吃,随口就是一句谎话。
我全身上下一点儿都不像是一个可信之人,这样的我,到底是怎么有了程千绾这个三好学生的朋友的呢?
可能是上帝可怜我吧。
我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出门打车,夜风很急,吹在我脸上带来几丝凉意,我穿着一件长袖卫衣,脚下踩着一双过膝靴,打扮得就如同经常出入myst的网红一族,拉开了路过我的出租车门。
myst的地址我很熟,甚至可以说是曾经有段时间就泡在那里醉生梦死。
黎悯出去应酬偶尔会带上我,我被他那群合作商灌得分不清楚方向的时候,他就会搂着我,一边替和合作商道歉,一边帮我喝酒。
我总是想着,把我带出来讨好人家的是你,现在帮我解围的还是你。这人啊,真奇怪。总喜欢在边缘蠢蠢欲动,坏都不能坏得彻底。
黎悯喝醉的时候眼神特别勾人,没了白天的防备,显得特别剔透,酒吧灯光打下来的时候,光晕便折在他眼底,衬得他眼睛都会发亮似的。
总能让我联想到名贵的宝石。
我想起我有次被他好朋友尉嬴灌多,尉嬴眯着眼盯着我笑得意味深长,他说,“黎悯,这是你新的小姐姐吗?”
黎悯身上醉意又招人又诱惑,他说,“你把姐字儿去掉一个,或许是的。”
我掩着胸口,心里一片刺痛,所以狠狠仰头又喝下一杯酒,等到两点换了个DJ打碟的时候,卡座上其余人都去甩手喷香槟去了,就我一个人喝得晕头转向,整个人直直摔在了沙发上。
那个时候有人凑近我,冰冷的手指在我脸上拍了拍,我潜意识里面觉得这肯定是黎悯。
他身体里的血,永远都温不热。
我似乎听到黎悯叹了口气,他喝醉了,酒气很重,我使劲睁开眼睛来看他,服软道歉,我说,“黎少我不能再帮你挡酒了。”
黎悯没说话,头顶舞池灯光一片闪烁,分不清人脸,仿佛闪过一张张阿怪阿什的假面,这个酒吧里太多牛头鬼神,太多虚张声势,我眯着眼,只看到黎悯那张白皙且冷漠的脸。
他低头,吻落在我嘴角,如同他人一般凉薄。
他说,“走,回家。”
我想我们两个醉得一定很厉害,所以才会这样卸下防备。
那天夜里回去我们做了一场很疯狂的爱,我抱着他的背死死抓出疤痕,我甚至向他求饶,我说,黎悯,我们放下仇恨互相扯平好不好?
他当我是喝多了胡言乱语,勾唇笑,眼里看不出一丝爱意。
从回忆中抽身的时候,我已经到了myst门口,我下车,寻找着虞渊的身影,果不其然在人群中看到了他,他站在那里,眼神有点醉,看来的确喝得不少。
可我上前的脚步就直愣愣停在了那里,不敢再动一下。
我看到黎悯搂着虞晚眠站在他身边,两人如同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虞晚眠见到我,炫耀般的踮起脚尖来亲吻黎悯,黎悯扣着她的腰回吻,姿势亲密得这辈子都不可能出现在我和他之间。
我没说话,胸口闷痛,我上前,给虞渊打了个招呼。
虞晚眠露出惊讶的表情,“爸,是你叫祝贪来的?”
虞渊冲着虞晚眠笑了笑,“是啊,喝多了喊小祝过来送我回家。”
“你疯了?!”
虞晚眠尖叫一声,上来抓住我的头发,“祝贪!你又想从我这里抢走什么!祝贪!你这个贱人!”
我任由她抓着我的头发,笑得一脸温和,我说,“虞小姐,您有东西配我抢吗?”
虞晚眠上前来要跟我算账,黎悯一把搂住她。
他说,“晚眠,别激动,你喝多了,不要闹脾气。”
我心中冷笑一声,听听虞晚眠这个名字,多好听。
我的名字呢,怎么叫都难听。
虞渊将我拉到一边,“晚眠喝酒上头了,你别跟她计较。”
我笑着说,“没事儿,你说的是,我怎么会计较,您不是一向都让我别计较的么?”
这是又提起早上的事情了。
虞渊笑意冷了冷,伸手摸着我的脸,他说,“祝贪,女人有脾气是好事儿,脾气太大,那就没有自知之明了。”
我也冲他笑,“自知之明?不好意思,我别的什么都没有,唯独这个看得很清楚。可是,现在不是您上赶着倒贴我吗?”
虞渊愣了,一边的黎悯也愣了。
他眸光掠过我的脸,不动神色地收回去,随后喊我一声,“祝贪。”
我和虞渊转过身,我没动,肩膀都在发抖。
黎悯又喊我,“祝贪,你也别闹。”
我转头冲他用力地笑了笑,我说,“黎少,我不闹,这不是你乐意看见的吗?虞晚眠,我觉得你现在也应该鼓鼓掌,因为我不跟你抢黎悯了。”
我话锋一转,又惋惜着摇摇头道,“要不还是跟你抢你爹吧。”
黎悯没说话,目光放空了看着我。
我转身就攀住虞渊的手臂,脸色有些惨白的我在凉风的吹袭下仿佛随时随地就会倒下去,虞渊便贴心地搂住我的腰,他冲我笑了笑,随后转头,对着脸色同样惨白的虞晚眠说,“晚眠,你和黎少晚上回去注意路上安全。”
我余光瞟到黎悯的时候,又一次见到了他脸上类似空白的表情。
不是错愕,不是震惊,而是空白。
从来都冷漠且无情的黎悯,破天荒的走了神,表情空白,竟再次让我心头闪过几丝带着痛的快意。
上一次这样,还是几天前在黎悯家里的游泳池里,我对着他将心头血都剖出来捧给他看,那个时候他脸上也有这样的表情。
我从来不会在黎悯脸上看到任何一丝痛苦的表情,大概这样麻木空白已经是极限,他将自己控制得太好,哪怕是做爱快感尽头,都保持着用力到不可思议的理智。
我想,我从他身上得不到一点儿在乎,只能这样换着方式来刺激他。
你瞧,黎悯,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你想割舍掉我,我就越让你舍不得。
你玩我,把我当做玩具一般随意丢弃,可是同样的,黎悯,你还不是被我捏在掌心吗!
他抬起头来看我,白皙漂亮的脸上有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他眯着眼的时候,眼里的醉意就被揉成了一团,浓淡混合,深浅杂糅,那眼睛里有太多情绪,可是最终他还是一言不发。
我心里想着,黎悯,你再不喊我,我可就要走了。
我走了,真的不回来了。
黎悯没说话,我就转身。虞渊扣住我的腰,一如黎悯搂着虞晚眠的样子。
转身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黎悯在背后喊我。
“祝贪。”
他声音低低的,向来平淡无波,似乎从来都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提起兴趣。
可是他就这样喊着我,他说,“祝贪,跟我回家。”
那个时候我脑子里想起了现在正陷入各种黑料的某位歌星的歌词,不过最后两个字可能是相反的。
我还是没犹豫,就随你入地狱。 暗里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