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的耳光并没有落在我的脸上,我已经做好承受的准备,可是那疼却迟迟未落下来。
我妈的手停在半空中,我瞧了去,原来是那位叫年达的医生抓住了她的手。
他对我妈温润的笑:“阿姨,生气容易老,打人容易手疼,再说您现在还生着病呢。”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有外人在,我妈也不好再发作,便收敛了脾气。
但是她却不搭理我,直接无视我的存在。
小小的苏扬拉了拉我要抱抱,嘟着嘴闷声闷气的说:“奶奶好可怕,姑姑抱。”
看着他可爱的小模样,心底那些凝重的情绪瞬间散去,我宠溺的抱起他,亲了亲他肉呼呼的小脸。
他在我的脸上也亲了一下,人小鬼大的说:“有我在,姑姑不怕。”
年达来与我妈做检查,我妈的身体不是很好,昨天受了刺激昏迷,今天她精神好了不少,年达来给她做检查,查血压,体温等。
像这种事情,按理说应该用不着年达亲自上场,可是偏偏他就是来了。
至于这里面的内容,我并不想去深究。
我本以为年达是一个斯文、话少的人,却不想在病人面前他依旧温润,却多了几分幽默,逗得我妈哈哈笑,两人相谈甚欢。
我妈似乎对这位年轻的医生非常喜欢,闲谈中便将他的底摸了个门清。
本地人,出过国,留过学,未婚,二十七岁。
走的时候我妈非要我去送送,我抱着苏扬正准备去送送那位年医生,我妈却说:“你抱苏扬去做什么?”
我皱眉,却见年达医生无辜又好笑地摸了摸鼻子,笑得格外诡异。
放下苏扬,我心里犯起了嘀咕,抱苏扬怎么了?又不是过二人世界。
有些事情,我不去深究,有人却非要说。
走出病房,年达告诉我:“是顾凉让我来的。”
他也只是知会我一声,让我知道而已,因此说完这句话,他也没有多停留,走了。
没走几步,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我说:“你妈好像挺喜欢我。”
我一愣,也不怕尴尬,笑道:“我也觉得你挺不错。”
或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说,他反而是一愣,然后有些尴尬,像一个青涩少年一样扭捏。
我被逗笑,忍不住的笑了出来。
他转身离开,我竟看出了落荒而逃的味道,于是我越发好笑。
回到病房,我妈倒是没有再追究昨晚我去哪儿的事,只道:“我觉得这个年医生还挺不错的,浅浅,你觉得呢?”
她问的这么直接,我怎么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我不怎么热情的说:“马马虎虎吧。”
岔开话题,我说:“我们去看我哥吧。”
我心里盘算着,然后再告诉我哥爸去世的事情,跟着再来处理我爸葬礼的事情。
一提我哥,果然就岔开了话题,我妈点了点头。
去看我哥,我自然不敢开顾凉的车。
既然我妈都不提了,我更不可能再往上凑着挨骂。
于是我们打车去的。
亲人见面,我觉得一切和我预想中的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太一样,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我妈倒是格外激动,赶紧让苏扬叫爸爸。
苏扬睁着一双眼睛像是有点害怕,使劲抱着我妈的腿,十分戒备的看着自己的爸爸。
我哥笑着对自己的儿子招手:“苏扬,过来,爸爸抱。”
他明明就表现的很和蔼可请,苏扬却‘哇’的一声被吓哭了。
我妈觉得奇怪,抱起苏扬嘀咕:“这小家伙是怎么回事?平常来看爸爸的时候不是都挺高兴的吗?一口一个爸爸,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妈还想让我哥抱抱苏扬,便抱着他凑了过去,谁知苏扬哭的更大声了,紧紧攀着我妈的脖颈,死活不松手。
见他这么排斥,我妈这才作罢,没有再勉强他。
哄好了苏扬,我妈这才红着眼睛把我爸的事情说了。
我哥这个人一向温润,却并不表示他不深沉,因此此时我倒是有些看不清他的情绪了。
有些难以捉摸的沉默,不知道是在伤心还是冷漠,我分不清。
其实从他醒来的那一刻起,我就觉得他有些变了,却又说不出具体的。
人总是会变的,他又睡了这么久,再次接触肯定会觉得与以前不一样,这样一想,我便释然了。
毕竟是刚醒来,不宜说话太久,需要休息。
我们也只是呆了一会儿。
我妈抹着泪从病房里退出来:“你哥是醒了,偏偏你爸……你说,他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走了呢?”
提到我爸,她又开始抹泪,泣不成声。
我心里也听的难过,跟着红了眼睛。
苏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我们抹泪,他抱着我妈,也跟着哭了起来。
我哥恢复的很好,接下来便是我爸葬礼的事情。
而我哥身边突然出现的那个阿布,我却是再没见过。
我爸下葬的这天,我哥在我爸的墓碑前竟说了一句这样的话:“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凶,一定会还您一个清白,让您在九泉之下也能抬得起头。”
我哥这话显然是话中有话,我妈立刻抓住他追问:“苏莫,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哥认真的说,“妈,我们其实是被人陷害的,我们根本就没有走私文物,我们只是做了别人的替罪羊,我们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那些东西。”
我妈震惊,而后似是感动,她哭出声来,欣慰而坚定的说:“我就知道,你们的爸爸绝对不会做这种违法的事情。”
而后她又开始愤怒,“是谁!到底是谁在陷害我们家!”
董初恋之前就对我说过我父亲是被冤枉的,因此此时听见我哥说我并不意外。
我也很奇怪,到底谁才是幕后黑手。
看着我爸墓碑上的照片,我坚定的想,我一定要把事情的真相找出来,还我们家一个清白。
我哥将视线落在我身上,凝重的问我:“浅浅,你和顾凉还有联系吗?”
我没想到我哥会这么问我,有些愣。
我深思着他的意思,心里吓了一跳。
难道他的意思是……
我的心跳了跳,有些不敢想。
他说,“当初顾凉接近你就是为了搬倒我们家,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告诉你,这也是我后来才知道的。”
我知道,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是我不想听的,但我必须听。
沉默着,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笔直的站在原地听他把话说完:“其实顾凉的父亲就是被爸爸举报入狱的,所以,他这样做很有可能就是报复。”
即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在听见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狠狠的一沉。
我一直都不明白他放着好好的警察不做,为什么忽然就从了商?现在我想我或许明白了。
所以,搬倒我们家这件事,他是不是已经想了很久?并且已经计划了很久?一直都在为这个努力。
所以,大仇得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做警察。
圣诞节快要到了,最近这几天温度格外的低,有种要下雪的感觉。
我麻木的站在那里,只觉得无形中寒从脚起,顺着我的血脉蜿蜒,一直窜进我冰冷的心房,让我冷的瑟瑟发抖。
我妈本来就对顾凉有怨恨,此时更加气了。
或许是真的太气太恨,所以出身书香门第,一向优雅的她此时也顾不上形象的对我吼道:“苏浅!以后我不准你再与他来往!”
她实在太生气,瞪着一双红红的眼睛,像怪兽。
就连我们家出事的时候,我也没见我妈这样歇斯底里过。
我想,如今我爸不在了,她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了。
不过歇斯底里总比沉默寡言的好。
扶着她颤抖的身体,我除了点头,说不出一句话来。
“如果你再与他来往,我就没有你这个女儿!”
她话音刚落,我哥便说:“目前还不行,浅浅必须接近顾凉,只有她接近他才能找到证据。”
我一愣,觉得我哥陌生。
若是放在以前,无论发生什么,他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更不会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情。
拿我做人质那一次,也是在我的坚持下,并且笃定身为警察的对方绝对不会开枪,一再的确定我不会受伤,不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他才无奈的选择这样做。
可是现在,他却……
虽然我能接近顾凉,虽然我的确是最好的人选,可是接近顾凉会发生什么他难道会不知道吗?
若是放在以前,我哥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绝对不会让我去做这样的事情。
难道人真的都是会变的吗?变得陌生,再无法与记忆中的样子重叠。
我再次觉得眼前这个哥哥陌生。
对上我的眼神,他恳切而无奈,十分慎重的对我说:“浅浅,不要怪哥哥,哥哥也是没有办法,今时不同往日。”
他的视线眺向远方:“我们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你了,我不能留下。”
他要走?我皱眉。
又听他说:“你看见那些警察了吗?”
我扭头看去,这才看见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有警察。
他们一直跟着的吗?
我的心一跳,想起周瑾的死来。 余婚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