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凉的妈妈带着墨镜漠然的与我们擦肩而过,这位母亲,十分平静淡然,好像要坐牢的是别人的儿子一样,她只是闲来无事来看了一场戏。
看着她那辆黑色的桥车扬长而去的车影,我不禁再次生出一种她真的是顾凉亲妈的怀疑来。
哪儿有当妈的把自己儿子往监狱里推的,这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这对母子,小的小的叫人捉摸不透,老的老的也叫人捉摸不透。
这七七八八的事情一闹,转眼年关就要到了,家家户户都在忙着过新年办年货。
看上去,大家似乎都很开心热闹,可我却觉得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身为顾凉的朋友,方永年说我狠起来比男人都狠,总之没给我好语气好脸色。
年达倒是平平静静,还做他的医生,没有指责也没有呵斥。
年二十八这天,我带着苏扬从村上的小店买了爆竹回来,就见顾小媛站在我家院子外的小路上。
她可能刚回来,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
“苏扬,你先回去,一会儿姑姑再来找你玩儿。”
“哦。”苏扬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顾小媛,跑回了院子。
虽然顾小媛曾经在一怒之下开车撞过顾凉,但他们终究是兄妹,此时她来找我,无外乎是因为顾凉的事情。
我手里提着不轻的东西,实在不想再动,便站着没动。
顾小媛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我,她不得不迈步过来。
她踩着高高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一蹬一蹬的十分有气势,不难看出她来势汹汹。
刚在我面前站定,她已经潇洒的挥手给了我一耳光:“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吗?这么狠心。”
我侧着脸,淡淡的看着别处:“谈不上狠心吧,我们最多只能算是两清,从此谁也不欠谁。”
像是听见冷笑话,顾小媛讥诮的笑了:“谁也不欠谁?你真的认为是这样吗?”
我皱眉,总觉得她这话别有深意,好像知道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一样。
顾小媛悲愤的说:“我真为我哥感到不值!”
说完,她甩头倨傲的走了。
走到一半,她忽然又停了下来:“如果你还有一点点良知,在那之前,去看看我哥,让他对你把心死的彻底一点。”
这样的事情,只怕是个人都会死心吧,顾小媛都这样说了,更何况是他?
死彻底一点?让我无情到底吗?
无情到底不应该是再不相见吗?连探视都免掉,这样也就彻底没了念想,断了最后的那根弦。
顾凉要判三年,进监狱的日子被定在了大年初三。
顾小媛找过我之后,我也在犹豫要不要去见见他,但我终究提不起勇气。
其实算起来,当年顾凉想调查我爸,接近我的时候他的手段一样不光彩,我无非为此感到抱歉,但我心里就是不太舒服。
过年我哥并不在,他不能回来,因此不能与我们团圆,听李秋楠说,他去了国外。
年初二,快要天黑的时候,天空忽然飘飘扬扬的下起雪来。
刚开始的时候还比较小,没一会儿就下大了。
苏扬闹着要去看雪,我妈说外面冷会感冒,没同意他出去,于是小家伙就来磨我这个姑姑,又是撒娇又是卖萌的。
看着他可爱的小脸,再想到我肚子里的那个,我终究没硬下心来,同意了。
小家伙高兴,却不敢大声叫,对我做了个嘘的动作,小声说:“我们偷偷出去,不要让奶奶知道。”
然后他牵着我蹑手蹑脚的出门,跟做贼一样小心翼翼,生怕被我妈看见。
出了院子,总算看见了外面的雪景,他觉得新奇,想去河边看看,便拉着我一口一个姑姑的叫,“姑姑我们去河边好不好?我想看看河有没有变白。”
果然是小孩子才会问的问题,河怎么会变白?又没有结冰,雪掉进去就化了。
蹲在郁郁葱葱的小树林里盯着面前的河看了好一会儿,苏扬有些失望:“姑姑,为什么河水没有变白呢?我真的好想看它变白的样子。”
想了想,我回答他:“因为河水没有结冰,所以雪掉进去就化成了水……”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人从后面勒住了脖子,我刚想叫,口鼻被人捂住,有一股怪怪的味道吸进肺腑,我的脑海跳出来两个字,迷药。
彻底失去意识前,我听见苏扬叫了一声姑姑,然后也没了下文。
“苏扬!”我从担心中醒来,眼前黑漆漆的,我眨了眨眼睛,知道天没亮,也知道我被人蒙住了眼睛。
似乎是为了防止我挣脱,他们并没有用绳子,而是直接用了细细的链子将我的手脚禁锢,好在对方还算仁慈,并没有把我扔在冰冷的地上,我能感觉到身下的柔】软。
仔细听了听,周围静悄悄的,我并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挣了挣手腕上的链子,却只是徒劳。
我探了探周围,知道我在床上,我想找门,看能不能出去。
在屋中艰难的动了半天,我始终没有摸到门。
原本平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别白费心机了,别人也不是傻子。如果我是你,我就好好的休息,保存体力。”
是顾小媛的声音,我皱眉,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用一副这个问题真白痴的语气回答我:“你是怎么来的我也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我自己走来的?”
对方绑了我,又绑了顾小媛,我很快明白过来,他们这是冲着顾凉去的。
可是顾凉现在并不方便啊,就算他们绑了我们又有什么用呢?这样很容易惊动警察,岂不是吃力不讨好?
想来想去,我都想不明白对方的目的,便只好听顾小媛的话安静下来,好好休息。
安静了好一会儿,顾小媛忽然再次吱声:“喂,你睡了没有。”
“没有。”我绵软的回。
“没有我们就好好的说会儿话,难得我见你不剑拔弩张。”
我点了点头,觉得她说的对,还真是难得她见我不剑拔弩张。
不过说来我也挺好奇的,当初她见我就没个好脸色,此时见我这么平静,我倒是觉得意外。
按照她的性格,既然没有好脸色就该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好脸色才对,现在怎么会这么平静?
久久没听见她吱声,我以为是因为我点头她看不见,于是我迟钝的“嗯”了一声。
然而我嗯了一声之后依旧不见她吱声,有些奇怪,我坐直身子朝她的方向试探着叫了一声:“顾小媛?”
“放心,我还没死。”她硬声硬气的说。
她说:“知道我为什么这么恨你吗?”
她的声音忽然变得认真而严肃,我也严肃起来。
我觉得这个问题终于问到了点上,便正襟危坐:“这也是我一直都很想知道的事情。”
顾小媛说:“你与我哥闹崩我哥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但我知道他其实很难过,不然他不会每天都去酒吧喝酒,还喝到那么晚才回来。”
“我心疼他也心疼你,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哥,你们闹崩了你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你们一个是我的朋友,一个是我最喜欢的哥哥,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们好好的。”
“那晚,我哥又一次喝的醉醺醺的回来,吐了一回又一回,我看着难过,打算去找你,出了他住的房子,我就被人盯上了,等我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顾小媛沉默了下去。
她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我多少明白后来发生了什么。
想必那个时候的她是无助而惊慌的。 余婚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