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枝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床上,而外头的天已经全黑了。大堂里灯火隐隐绰绰,隔着缝隙透进那么一丝丝亮光进来,安安静静,悄然无声。
伸手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出去。
大堂里没有人,只盞油灯立在桌上,火苗摇曳。看了一眼,宛枝出了大堂。
趴在屋檐下的阿黄见着宛枝出来,兴奋的摇着尾巴跑过去,张口就要叫。
“嘘!”宛枝食指轻轻放在唇前,阿黄是懂了一般,吐着舌头小声的呜咽叫着。
“真乖。”
宛枝轻声说着摸摸阿黄的脑袋,偏头看了看空寂无人的院子,又望了望亮着灯火的灶房,随后轻脚离开了这处曾经充满温馨暖意,到现在对她来说依旧如此的院子。
夜路不好走,颠簸带雪的小路也不好走,两者合在一起那可是别提了。但为了避开村子里的人,只得绕山上小路走,这么跌跌撞撞一步一步的摸索着。
这其中到底摔了多少跤,跌了多少跟头,那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宛枝离开后,每过多久就被人发现了。荣褚脸色难看的看着那已经空无一人的木床:“她去哪儿?”
“我.........我不知.......道。”周雅站在一旁瑟瑟发抖。
“我不是让你守着吗?”
荣褚火冒三丈盯着周雅,周身凌厉暴虐气势吓得周雅差点儿就当场哭了。委屈的哭诉辩解:“我,我以为姑娘没那么快醒来,又想着姑娘一天没吃饭,醒来肯定饿了,就,就打算去灶房做点儿清淡的饭菜。”
因为荣褚的交代,她一直守在宛枝床边,没敢离开。也就刚才想着人可能一时半会儿想不来,就打算去做点儿吃的。谁,谁知道早不醒晚不醒,人偏偏就这个时候醒了。
她也是好心,宛枝要跑,她能够怎么办。腿又不是长在自己身上,怪她吗。
越想越委屈,越想心里越难受,最后控制不住眼泪刷刷的流了下来,抽抽搭搭看着好生可怜。
当然了在别人眼中是觉得可怜,在荣褚眼中那就是烦人,横了一眼哭哭啼啼的周雅,不耐烦呵斥:“行了,你该庆幸这些日子你是在好生照顾阿宛,不然我真想丢你出去。”
他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
周雅一吓,也不敢再哭出声,死咬着唇憋着,一抽一吸红着眼。看着盛怒的荣褚,最终还是低头认错:“恩公,是我错了。”
荣褚瞥了她一眼没说话,也没什么好说的。
周雅揪着衣袖偷偷看了荣褚一眼,不安的开口继续说道:“恩,恩公。先前我不放心姑娘,特意进来看过,那时候姑娘都还在,想想姑娘应该是才走没多久,要是现在去找人应该也是能找到的。“
“你什么时候进来看的?”
“就,就先前,差不多一炷香的时辰。”周雅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荣褚心烦意乱看了看略显凌乱的床,沉默转身达大步离去。周雅见状,慌忙跟在其身后:“恩公你要去哪儿。”
荣褚倏地停住脚步,回头冷冷看着周雅:“我这里庙小,明日天一亮,你就收拾东西离开吧!”
“恩公。”周雅不敢置信的看着荣褚,他要赶自己走,就因为自己没看好宛枝?
“你若是嫌太晚,大可以现在就走。”说完荣褚不再理会周雅,大步流星的跑出去托还没睡下的村民们帮忙找人。
他现在可是满脑子的担心,宛枝在床上躺了一天滴水未进,颗米未食,一醒来也就不见了人影,你说他能不担心吗?
更何况他现在根本就不知道宛枝去哪儿,要去哪儿。要白日还好说,至少看得见,找人也方便。现在黑灯瞎火,黑漆漆一片,就是人在不远处,你要眼神不利索点儿指不定就错过了。
唉!宛枝,你到底在想什么,要做什么?
荣褚看着星退月消的夜空,心里堵得发慌。
有关系还算好的村民瞧着荣褚脸色不对,上前拍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让他别担心,毕竟那么大个人,有主意的。指不定人就是心情不怎么好,想要出去走走散散心,过会儿想通了就回来了,也不是没可能。
“若是这样最好,我就怕她........”荣褚苦笑,那村民也是晓得些事儿的,对此也很是无奈,只能往好的那面说。
“大家伙儿都在帮忙,会没事的。”莫大娘这时候也走了过来。
莫大娘脸色有点憔悴,一头银发用竹筷挽起,松松散散,看得出来人应该是已经躺下,后来听见院子外边儿的响动又匆匆爬起来帮忙。
“大娘,真是对不住。”荣褚歉意看着揉着眼的大娘,若非事过紧急,他也是不愿打搅。
莫大娘摆摆手,示意荣褚不用这样,弄得这般生分。为今该做的是尽快找到人,毕竟谁也不清楚宛枝这么不声不响离开是为何,离开之后又到底会做出什么事情。
两人合在一起想了想宛枝可能去的地方,然后赶紧的待人去一一寻找,希望能够找到人。
外头这么大的动静,家家户户狗狂吠,原本已经安静下的村子接二连三亮起灯火,大家伙都裹着袄子出来问这事干啥呢,哪家招贼了呢?当得知是宛枝走丢后,有的人打着哈欠不满嘟囔着倒回去继续捂着耳朵睡觉,有的却是回去穿了鞋子跟着找人。
宛枝俯视看着不远处灯火亮起的院子,隐隐间还能看见一些人举着火把到处跑,只是离得远看不太真切。
“阿黄,我们走吧!”宛枝留恋忘了一眼,摸着夜路继续往前走。阿黄汪汪叫了两声,摇着尾巴跟在宛枝后头。
村子里荣褚偏头若有所感的望了望后山那方向,犹豫一番带着人追着去了后山。不过有些可惜了,等他们赶到后山时,宛枝已经绕过村子到了大道之上。
大家都以为宛枝不可能走远,是以只在村子附近搜寻,再远点就是山上,河边,毕竟王家那女儿想不开就是半夜跑去的河边。大道这边也不是没人找,不过也只是追出半里就折身回去了。
等见着那些人走远,宛枝这才从雪堆后面慢慢走出来。回头望了眼,转身带着阿黄继续往前走,只是没走两步倏地停住了脚步,讶异的看着站在前面的人。
沈江见着宛枝也是吃惊了番,原本是想着村子那边那么多人找,大道这边儿却是没什么人,所以过来碰碰运气,倒真没想过真的就给碰着了。
“你是准备带我回去?”宛枝抿抿嘴,抬眼盯着沈江。
沈江语塞,事实上他确实只这么打算的。
“我不会跟你回去,你也别拦着我,就当没瞧见。”
“你要去哪儿?不回去吗?那么多人担心你。”其实他想说的是荣褚很担心,但不知怎么的话到嘴边舌头就不由自主打个转。
“与你何干。”
毫不掩饰的戒备,厌恶让沈江又是一愣。他自认自己没有得罪过宛枝,相反因为爱慕,有时还会去看望宛枝,帮些小忙什么。是以面对宛枝突然转变的态度,沈江着实懵了一把。
宛枝却是不想与沈江纠缠,她知道再耗下去,指不定什么时候荣褚就带着人追过来,到时候她再想走就不容易了。
见宛枝要走,沈江赶忙一把抓住宛枝衣袖:“大家伙都在找你,你这么不声不响.........”
“放开。”宛枝甩开沈江手,眸如寒冰看着他:“我的事情轮不到你插手,我做事也轮不到你指责。别再跟着我,不然我就叫非礼了。”
“你.........。”
宛枝甩他个冷眼,好不留情的带着阿黄错身而过,头也不回的直往前走。
沈江皱眉,看着走远的宛枝,拂袖转身背道而驰。被宛枝这般羞辱,他也不是没有脾气之人。
只是没走多远,沈江便又止住了脚步,用力握紧拳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转身往宛枝离开的方向跑追而去。
虽然宛枝那般言语让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但他一个大男人总是不能那般小肚鸡肠,让一个弱女子大晚上在外头独走。回头要是遇上个什么恶人,她如何应付得过来。
宛枝走得并不慢,但还是没多久就被沈江给追上了。
“你跟着来干嘛?”宛枝皱眉不喜的看着沈江,既然都走了,还追上来做什么,难不成还没打消带自己回去的念头?
沈江手撑着膝盖,弯着身子大喘气,看着宛枝满脸不善心里有些闷得慌:“你且将心放肚中,我折回来不过是担心你罢了,并未曾想带你回去。”
“我虽不知你要去何处,但你一介弱质女流大晚上独行,势必危险。多个人在旁同行,那些个宵小要做什么总归得在心里掂量掂量。”
沈江也是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个书生,不如荣褚那般打架厉害,又孔武有力,只往那儿一站那些人就不敢上前。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与宛枝同行,总比她一人走好。
宛枝沉吟看着沈江,审视打量沈江,似乎是在衡量他话中真意到底有几分,可信与否。
沈江也不多说,安安静静,坦坦荡荡站在那儿任由宛枝打量。
良久宛枝收回目光,偏过头:“谢谢。方才,是我言过,还请沈公子见谅。” 农家有女名宛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