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池清的到来,宛枝的生活渐渐的开始变得水深火热起来。每日每顿一碗一碗的黑漆漆,散发着浓浓苦味儿的药那是一碗接一碗的被送进来。
而池清也会每日为宛枝把脉一次,然后翻阅医书,斟酌着添改药方,力求在所有药材集齐之前,尽可能的抱住宛枝,拖延时日。但说真的,如果真的那么好做,池清也就不会整日眉头紧锁不得舒展。
四天,他试了好些药方,但是看上去似乎并无什么作用,这让池清甚是头疼苦恼。此乃他行医多年来,第一次遇见如此棘手的事情。
但是他不曾放弃,除了为宛枝把脉,例行告诉秦爷人现在的身体情况之外,池清都待在自己屋里,或者是府中的书房之中翻阅医书,看看有什么法子可行的。
不过好在虽然这边一筹莫展,不见进程,但好歹师傅那边是回了信说红鸽石已经帮他拿到了。不过不是皇宫那一枚,而是从他一好友那儿用东西换来的。
想要换得红鸽石,除非是对等,或是比红鸽石更为珍贵的东西交换。池清看完信,打开盒子看着盒子里躺着的红鸽石,一半喜,一半的复杂。他觉得师傅他老人家定然是用了更为珍贵的东西去换了这东西,同样价值的东西,对方不一定会心动想要交换,毕竟你有的,别人不一定没有,也不一定需要。
他对不起师傅,日后定要寻那上等珍贵药材回去孝敬师傅他老人家。
放下手中的红鸽石,池清小心将其收起,然后走到书案之前,提笔开始回信,命人送回京城而去。
抬头透过窗户,看着的已经雨过天晴的天儿。泣幽草,和血蛙还不曾传来一点消息,这都是第几天了,还来得及吗?
池清叹口气,收起那份怅然离开屋子,去查看宛枝的伤势。
去时,宛枝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一碗浓黑泛苦的药。看着那一大碗的药,宛枝只觉得未曾喝下,自己嘴里就已经泛苦水了。
连续喝了好几天,一次比一次苦,好几次她都险些吐呕出来,真是太遭罪了。
宛枝闭眼,随后认命的端起面前的药碗,屏住呼吸一口气喝下。一喝完啪的将碗给扣在桌上,蹭的站起身跑到屋外不住干呕,咳嗽,一张连憋得通红,眼中泪水涩出。
一旁盯着宛枝喝药的下人赶紧的上前将蜜饯递上,宛枝抓着蜜饯放入嘴里,一股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蔓延,稍微缓和了些那苦涩得要人命的药味。
“池大夫这药是一天儿比一天儿的苦,我想大约我最后就是被这些药给苦死的。”
池清进来正好听见宛枝说的这么句话,顿时就不干了:“药味苦而涩,自古便是良药苦口。甜的那就不是药而是糖了。”
没有被毒药毒死,却被解药苦死,真要传了出去他这医师的名声不禁被毁了,怕是还会贻笑大方不知多少年。这个大黑锅,他可不背。
宛枝偏头看着走近的池清,眉眼微微一弯,伸手丛怀中掏出一方绣帕,轻轻擦了擦嘴角药汁:“又来把脉了?”
“恩!”池清点点头。他到现在也只是暂时压制住了宛枝体内的断肠魂,但是十日生,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所以他每日不停的看医书,改药方,为宛枝把脉,再去看医书,改药方,如此重复着重复着,一直到找到办法,又或者是宛枝撑不住为止,方才是到了头。
“进屋吧!”宛枝将绣帕折好,放回怀中,先一步回了屋子,池清紧跟在其后。
这一次的把脉还是与往常一样,十日生依旧不曾有任何的变化,似乎这些天宛枝喝下去的那些药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作用,如果真要说有,庵大概就是身体补得还不错,其次就是宛枝现在看见药,闻着味儿就想吐了,难受得不行。
宛枝看着池清有些颓败的模样,知道怕是结果不怎么好。刚一想完,就听见池清开口:“宛姑娘,我想我已经没有办法,如果在最后的时间里那两味药没能.......没能及时送到,怕,怕是.........”
是他托大了,自以为自己跟着师傅走了些地方,见识了些疑难杂症就以为自己医术了得了。不想,还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与池清的懊悔,觉得自己很没用相比,宛枝就看得很开了。
“人各有命,若真的没办法,也只能说我命该如此。人皆有一死,不过是迟早的事情罢了,在宛枝看来,池大夫亦然已尽力,宛枝心中感激不已,池大夫无需太过自愧。”宛枝捻起一颗蜜饯又放入嘴中,看上去甚为豁达。
池清愣了一下,随后更是自愧了。心境不如一介女子,要是被师傅知晓,怕是少不得又得一通骂了。
“宛姑娘,我会想办法,即使真的无法,我也要试上一试。为医者就当医术为病人与天,与那阎罗王争上一争。”
池清眸光坚定,不试试,不坚持到最后,谁又能知道这其中的变数。过去一定,未来可变,只要还不到最后,他就不会轻言放弃。这是对自己所学的不尊重,也是对病患的不尊重。
听到池清这话,宛枝心中那是半喜半忧,憋了半会儿才开口道:“池大夫能如此想,当是最好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药会不会比自己方才喝的还要苦,想想那味儿,就觉得一阵反胃。连忙往嘴里又塞了一颗蜜饯,压下那股子味道。
池清与宛枝说了些会儿话,便匆匆忙忙的起身离开了。不用想,肯定又是回去看医书,修改药方去了。
当晚上,下人端着一碗比午时苦味还要浓上几分的药时,宛枝恨不得自己鼻子堵了,闻不着。她就知道会是这样,一次比一次苦。
“真想知道,药最苦到底能苦到何种境界。”宛枝叹说一声,伸手接过药碗,一闭眼一口干了。
一旁的下人不知宛枝到底得了什么病,但是就看每顿端来的药,以及从宛枝与池清对话间,不难听出其情况很不好。甚至,日头就在这几日了。心中甚为同情。
宛枝一喝完药就赶紧将药碗递给下人,然后抓了一把的蜜饯塞到嘴里,才觉得好了些。真想快点儿结束了这样的日子,扳着手指头算算,今天一过,似乎也就只剩下,三天了。
三天,可以很快,快到风一吹,眼睛眨一下就过去了。也可以很慢很慢,慢到蜗牛爬墙,迟迟到不了头。
宛枝算了一通之后,觉得有些心累,褪去外衣便躺倒床上歇下了。下人站在一侧守着。
开始的时候下人这么的守着,宛枝便曾言让她下去也休息,别守着她。但那人恪守秦爷的吩咐,不论宛枝怎么说就是不退下,硬是要守着人睡下,才肯离开。说了几次无果之后,宛枝也就不说了,任由她守着。
宛枝睡得很快,不清楚是太过疲惫,还是因为药中加了些安眠的药草的缘故。几乎是躺下床,沾着枕头便睡着了过去。旁边的下人站守在一旁,等听见床那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这才灭了桌上的烛灯,小心翼翼的退了下去。
半夜,屋外一朵朵乌云从远处飘来,将上空的圆月给遮盖住。紧随其后,一阵轰隆隆的雷鸣想起,闪电似把银剑狠狠落下,其气势似要劈开这漆黑的夜幕一般,威慑众生万物。
宛枝就是被那轰鸣的打雷声给震醒的。
那声音就像是落在你的头顶,你的耳边一般,大得震耳欲聋。她想只要不是聋子,大概都会震醒的吧!
醒来后,宛枝便睡不着了。取了外衣穿上,点亮了桌上的灯火,打开门看着风雷闪电,大雨滂沱而下的天儿。落下的闪电将半边天空一瞬间给照亮,随后撕空般的雷声紧随而来,让宛枝忍不住伸手捂住耳朵。
荣褚半夜归来,路过庭院时看见了那披着外衣在长廊中似散步般行走的宛枝。宛枝自然是看见了荣褚,很意外会碰见他。她以为府中人大多应该都睡了,不想这个时候荣褚才从外头回来。
“怎么不在屋内睡觉?”荣褚上台阶,入了长廊。人站在下头还不觉得,等他一走进长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
宛枝离荣褚其实也并不近,二人之间隔着的好几步远的距离,但那股子味道却是闻得真真切切。
荣褚注意到宛枝的异样,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宛枝的目光却是落在荣褚身上:“只是,你,身上有股血腥味儿。是受伤了吗?”
闻言,荣褚审视看着宛枝,垂着的手指轻轻动了动,语无波澜:“你闻错了。外头风雨大,你还是快些回去歇息吧!”
说完荣褚不再理会宛枝,折身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宛枝站在原地没动,等到人走远好一会儿,方才踱步走到荣褚方才站着的地方,蹲下身子看着地上那一滩水渍,伸手沾了一滴放到鼻翼间,一股腥锈儿冲鼻。 农家有女名宛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