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双飞笑得更牵强了些,道:“那人的一把刀最少也该算是十把刀。”
他想了想,打了个比方,道:“白马公子手上的那把刀你见过没有?”
柳青青想了想,道:“你说的可是那个脸色发青,手上总是拿着一把小刀的家伙?”
沈双飞道:“嗯!”
柳青青咬着牙齿,恨恨的道:“我看见了,我记得他,上次去抓我,就有他在内,他就算烧成了灰我也不会忘记。他根本就不能算是个男人,就和我们女人一样,总喜欢在手上拿着一把三寸长的小刀修指甲。”
她这话幸好白马公子没有听见,否侧就算他很能镇定,只怕也要一蹦三尺高。
女人大多都比较容易记恨,你若得罪了她,那是一定会记你一生,恨你一生。
所以你若做了这种事,那就得赶紧去找一块比你脑袋稍大一点的石头。干什么呢?拴在脖子下,以备不时之需呗。
所以聪明的男人绝不会去得罪女人,只会赶紧追上去大拍马屁。
沈双飞缓缓摇了摇头,苦笑道:“可你猜猜看,要多少把那样的小刀,才能打造出一把斩马的刀?”
柳青青眨着眼睛道:“五十把,六十把,要么七十把?”
沈双飞又摇了摇头,嘴里直叹气,道:“若是七十把,那也只不过是把很平常的单刀,还不算太可怕。”
柳青青脸色已经有点不太自然了。
因为她已想到这把刀要比她想象中的要可怕百倍。
沈双飞苦笑着道:“你知道么,至少要一千把他那样的刀,才能打造出这样一把斩马的刀。”
柳青青本来还想痛骂那个白马公子几句,但听了这三句话,再也张不开嘴。
她吓得只打哆嗦。
——一千把那样的刀才能打造出一把宰马的刀,那这一把刀该是一把多长多大的一把刀?
她实在难以想象着把刀该有多沉多大,忍不住牵了牵衣襟,勉强笑了一下,道:“沈大哥,你这可坏死了,我一个小女子,这可是要故意吓我么?”
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沈双飞绝不会故意吓唬她。
沈双飞虽然并不像孟轻寒一样,整天板着个脸,但也不是不分时间、场合乱开玩笑的人。
她之所以这样说,只不过是自我安慰而已。
沈双飞叹了口气,缓缓走了两步,嘴里却还在喃喃的低语着,道:“你要是知道来的是什么人,就知道我是不是故意吓你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了下来,又四下望了两眼,像是生怕那躲在暗处的人会忽然出现他身后一样。
但四下一片寂静,就连风吹树枝发出的“沙沙”声都听的到,哪有什么人?沈双飞这才吐出口气,苦笑着接着道:“据说他一刀挥出,曾今宰过七个人的头颅,并且这七个人的武功都还不算差,也算是有名有姓,但这七个人根本就连刀都没有拔出鞘,头颅就被他一刀斩为了两半……”
他的声音刚停下来,忽又接着喃喃自语道:“老天保佑,千万不要让你这样的小女人看到这把见鬼的刀!”
他最后这句话柳青青并未听到,可嘴唇还是有些发颤,忍不住问道:“难道……难道你已经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沈双飞苦笑着道:“我也希望来的不是他,可是我知道天底下最多只有两个人的刀,才能有这若许大的威力。”
柳青青脸色变得更难看,道:“两个人,哪两个人?”
沈双飞道:“据我所知,刚才宰马的刀,除了苗疆的天王宰鬼刀,再就是辽东的大刀管羽,除了这两个人,我也实在想不出还有谁的刀能够刀宰奔马。”
柳青青歪着头想了想,道:“天王宰鬼刀我也听说过,可是他从来不出苗疆,足迹从未踏上中原半步,据说这个人也已经死在昔年的傅红雪刀下了。那么这个人就是管羽了,他用的究竟是把什么样的刀?”
沈双飞苦笑道:“听说这人身长八尺五寸,所用的也是一柄战场上冲锋陷阵的丈二战刀,江湖人又称他为管一刀,因为他无论杀什么人,都只用的着一刀。”
柳青青颤声道:“这种刀不是只有在战场上两军交战才用的着么,他为什么要用这样的一把刀?”
沈双飞道:“因为他身材高大,兼之力大无比,普通的单刀太轻巧,他用起来不太顺手,所以就改用这种战刀,少年时又经异人传授刀法,纵横辽东多年未遇敌手,是以就自比武圣关羽。”
柳青青又哆嗦了几下,道:“他好大的口气。”
沈双飞苦笑道:“口气大的人,本事通常也不小,据说他手中的一把青龙偃月刀,就是按照武圣关王爷的冷艳锯外形打造的,净重一百二十四斤,比之关王爷的冷艳锯还重了四十斤。”
能搬得起一百二十四斤重的人大有人在,有很多人都能肩挑臂扛这么重的担子。
但手上力道毕竟不能和肩上相比,更何况要将这么重的一把大刀整天的拿在手中,还要挥舞得开。
若是没有千斤巨力又怎能做到这一点?
柳青青变色道:“他好大的力气。”
沈双飞苦笑道:“他的力气本来就不小,据我所知,古往今来绿林好汉所使的武器,除了昔年的蓝大先生的大铁锥,没有一个比他的更重了。”
柳青青脸色变得惨白,忍不住就向他们身边靠了靠,道:“这人一向不是只在辽东一带么,怎么会突然跑到这里来?”
沈双飞苦笑道:“只怕他也是逍遥公子请来对付我们的,看来他果然神通广大,也太瞧得起我了,连管一刀这样的人都能请来助手,还怕我们逃开他们的势力范围,是以先将我们的马杀死,我们没有了马,自然也就逃不了多远。”
柳青青道:“他一请人家就来给他卖命了么?”
沈双飞道:“逍遥公子做事一向谨慎,更能网罗人才,否则手下怎有着许多甘心为他卖命的人,自然许给了管一刀很多的好处……你见过见了骨头不啃的狗么?”
柳青青道:“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再出现?”
其实她不用问,也知道原因,只不过是说些话松弛自己绷紧的神经而已。
沈双飞叹了口气,道:“他当然也知道我们不会束手就缚,也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他这样做的目的,只怕就是为了让我们心惊胆战,疲于奔命,他却暗中尾随,等我们又冷又饿,没有了力气,到那时,他用不着出半分力气,就可以轻轻松松拿着我们的脑袋去邀功请赏。”
说到这里,他才看到柳青青的脸色。
柳青青的脸色已经变成了一块抹桌布。
沈双飞勉强笑了笑,安慰道:“但你放心,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只要他敢来,我就打的他找不着牙。”
他虽然是在安慰柳青青,但柳青青焉能听不出他的意思,低头不语。
孟轻寒的手忽然握紧,冷冷的道:“来的人只怕还不止他一个。”
柳青青也道:“我也听出有马蹄声音,正往这里奔来。”
其实她直到现在才听出马路上有马蹄声传来,她之所以这么说,只不过是她实在太害怕。
说话不但能减少恐惧,也能安定绷紧的神经。
柳青青刚转过头去,就看到道路两头都有两辆大板车并排使了过来。
道路虽然很宽阔,可是这四辆马车一到,就已经将道路完全封死。
马车前后长一丈,宽七尺,都是用最坚硬的桃木,最好的木工师傅所造。
这种马车不但舒适,而且就算跑得再快,也绝不会颠簸。
马当然也都是千里良驹,纵使你找遍天下,也绝难找出这么几匹马来。
能用得起这种马车,买得起这种千里马的,当然不会是无名之辈。
左边的第一辆板车上,摆着个木几。
两个人正坐在上面下棋。
其中一人身着道袍,背对着他们,只能看到他头上戴着道冠,须发却已经全白了。
另一个却还年轻,着一身的青衣。
这人却笑得那么的温和,那么的亲切,神态也是那么的潇洒,看来就像是个出门游山玩水的公子哥儿。
第二辆马车,也坐着两个人。
一个低着头在喝酒,看不到脸上的神情,也只能从须发看出年纪绝不会太轻。
另外一个却是个少年,一张脸白里透着青,青里透着白。
这少年手里却拿着一把三寸来长的小刀,低着头,专心致志在修剪着手上的指甲。
这四个人对自己现在做的事都很关心,谁也没有抬起头来往这边看一眼。
孟轻寒和沈双飞居然没有抬头去看他们一眼。
柳青青只不过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几个人她当然不会太陌生,熟悉得简直就算是烧成了灰,她也能很容易的就认得出。
右边的第一辆板车上,却坐着一个中年汉子,手上却拿着一个金光闪闪的黄金圆筒。
柳青青只不过看了一眼,脸色就又变了。
她已经看出来,这人手上拿着的居然和萧雨衣手上那个黄金圆筒一模一样。
这人拿着的居然就是七彩凤凰针。
第二辆板车,却摆着口崭新的棺材,漆得油光铮亮,还有口吊在铁架子上的大铁锅。
铁锅油光铮亮,看来还是新买的。
据说世上最大的锅并不是皇宫大内那些太监宫女们吃饭炒菜的锅,而是少林寺煮饭的锅。
少林寺初祖达摩自梁武帝东渡以来,历代代有人才处,七十二绝艺领袖武林,久为中原武学之宗主,被奉为中原武林之泰斗,就连网罗了五湖四海,人数众多的丐帮、魔教、青龙会等,等闲也不敢去招惹他们。
少林寺的和尚自然为数不少。
这些和尚虽然都是出家人,并不过问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却也整天的忙着练武打拳。
少林寺是佛家正统,自然戒律森严,一向禁止杀生,伙食里面自然也就没有半点荤腥,这些和尚却整天的都在打拳练力气,营养跟不上,就只有多吃米饭补充体力。
少林寺听说有和尚不下一千,就算这其中有些吹牛的成分,五百总还是有的。
就算这五百个和尚每个人每顿只吃五碗饭,那这口煮饭的锅又该是多大的一口锅?
板车上的这口大铁锅,看来竟然和少林寺的那口锅有得一拼。
沈双飞生性好动,要他坐在那里,那简直就像是被人按在热锅里的蚂蚁一样难受,只要听说哪里有稀奇,那他是一定要去看看,否则连觉也睡不好,所以他特的上少林寺去游玩了一次。
这口装满水了淹得死人的锅里居然在坐着个人。
这人圆圆的脸,肥头大耳,那脸上的肥肉拧一下,估计至少也可以拧出几斤油来,这还用不着太用力。
这人其实也并不算老,顶多也就不过三十五六,顶上五毛,光秃秃的像个大西瓜,却比西瓜还要亮。
他长得当然也不算特别的难看,最少要比隔壁阿三家喂的那头猪要好看上一倍,只可惜他的下巴有三个,鼻子则根本就找不着,别人长鼻子的地方在他脸上只能找到一个蚕豆米大小的皱。
他的眼睛本来也许不算小,但现在已被满脸的肥肉堆得只能看见一条缝,但幸好他们的眼力还不算差,但就是这样,他们也险些以为他的眼睛是长在屁股上的。
但谁也不能说他是猪,因为像他这么肥的猪,世上倒还真少见得很。
柳青青的只看得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她怎么也敢不相信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胖的人,这简直已经肥得不像话了。
板车走得并不快,铁架上的大铁锅左右轻轻的摇晃着,这人坐在里面也是左右晃动,看来就像是坐在摇篮里的婴儿一样。
天上的那朵乌云已经散开,太阳又升出来了,可是沈双飞的心却在往下沉。
可是他忽然笑了。
他一定要强作笑脸,因为他一定要坚强,一定不能让这些人看出他们的弱点,否则他们就会死得更快。
他只有拖延,才能找出对方的弱点,也许那样还能有机会。
他看着那铁锅里那可以拧得出油的脸,微笑道:“甄厨子,你怎么也来了?”
那个被他叫做厨子的胖子也在笑。
事实上根本看不出那是在笑,只看见脸上的肥肉被他的嘴挤到了一边去了,那就算是笑了。
这甄厨子笑道:“我是来收尸的。”
这人不但肥得恶心,就连声音也是尖锐、做作的,就像是太监,让人听了就会忍不住从胃里一阵恶心。
但无论如何恶心,也比死要好。
说话不但能让对方放松警惕,也可以让自己紧张的神经放松下来。
所以沈双飞又道:“这里并没有死人,你来收谁的尸?”
甄厨子从铁锅里伸出头,看了看地上的死马,笑得更开心了些,道:“什么尸都收,死马收进肚子里,死人收进棺材里。”
他笑着接着道:“你知道我一向喜欢吃,本来还担心来这里会饿得慌,没想到才刚来,就有着上好的材料。”
柳青青虽然害怕,但看到那口棺材,就忍不住悄声道:“看来这些人中,就他还能算是个好人。”
沈双飞在笑,苦笑,道:“难道你真的以为他有这么好心?”
柳青青鼓起了眼睛,道:“难道他不是?”
沈双飞道:“绝不是。”
柳青青道:“那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沈双飞道:“他出身皇宫,大内的几位高手都教过他一些功夫。据说他本来就是个太监,就因为这个原因,是以他一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杀人,据说一天不杀人,就会浑身发痒,只不过……”
太监本来就身有残疾,心理自然和正常人有些不同,心事也多是阴暗的一部分。
柳青青脸色本来就有些发白,这时脚下又忍不住悄悄退开了两步,哆嗦了半天才道:“只不过怎样?”
沈双飞苦着脸,道:“只不过除了杀人外,他还有一点爱好,就是比较喜欢炒菜,因为他一向认为,人长着一张嘴巴,就是为了吃,若是连自己的嘴巴也照顾不好,活着岂非冤枉得很,所以就自封厨子。你看他那一身的肥肉没有,那就是吃出来的。”
柳青青偷眼看了看甄厨子,道:“他会炒什么菜?是清蒸河鲤,还是油爆泥鳅?”
沈双飞道:“他什么菜都会炒,你说的这两样,他闭着眼睛也比别的厨子炒得更有味道,但他最拿手的……”
他干呕了两声,道:“他最拿手的却是火爆人心,清炒人脑。”
柳青青不愿相信,但是她也知道沈双飞绝不会故意来吓唬她。
只要看见甄厨子那一脸的肥肉,就是谁也不能不相信这一点。
因为除了每时每刻不停吃的吃货之外,是谁也不可能会长得出这么多的肥肉出来的。
她又偷眼看了看那口大铁锅,想到白花花的猪脑子,立即又忍不住开始呕吐了起来。
四辆马车已围拢,也全部停了下来。
健马四蹄刨着地,低头嘶鸣。
柳青青好不容易止住不再呕吐,偷眼四下乱瞧。
她想跑,想离开这些人远远的逃开。
道路两旁是密不可见光的树林、刺荆,虽然已经是深秋,却还是郁郁葱葱的,一人多高。
若想从那里面逃走,显然不切实际,就算他们的轻功比别人高些,行动难免还是要受到牵制,迟早也还是要落在这些人手中。
四辆马车成合围之势,看来并不打算让他们活着走出去。
但这四辆车两端相距四丈,显然是并不想他们突然发难而被攻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些人根本就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下棋的还在下棋,喝酒的还在低着脑袋喝着酒,修指甲的根本就连眼皮也没有抬起。
人虽多,却都很安静,这些人却就像嘴巴被人牢牢的封住了一样。
但这种气氛确实在很让人难受。
日头渐渐偏西,已经是黄昏,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可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有去吃饭的意思,都安安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也没有出手的意思。
甄厨子正在大笑:“看来今天大家的口福都很不错,我甄厨子做的五香马肉,可是色香味俱全,并不是人人都有机会可以吃到嘴的。”
柳青青这才明白,这些人之所以都不出手,却连大铁锅也一起拖来,原来早已准备妥当,看样子是准备在这里跟他们耗上了,等他们饿得两眼发花,这才来捡现成的便宜。
这真是个绝好的主意,想得出这法子的看来是个天才,不废吹灰之力,就想将他们一网打尽。
可她看着怀里才出世的孩子,只想发疯,只想扑上去狠狠的咬上他们几口。
可饿了这一天,偏偏又呕吐得浑身发软,脚下连一步也挪不动。
甄厨子这句话说完,也不等别人的反应,双手在锅沿上一按,哧溜一下就钻出铁锅,只一跳就下了板车。
原来他的身子并不高,顶多也就五尺几寸。
却是横向长的,不但脸上满是肥肉,他的人也就像是个大肉球,腹大如鼓,圆圆的,也不知里面装的是板油还是什么别的。 武林野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