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的时间有多长?这似乎不是一个可以用数字衡量的答案。对于宓安沉来说,这一个月,是那么的漫长。
七绯不吃饭,萧清绎要报仇,高怡病得厉害,Shirly也没再在公共场合出现。陈砚拍电影无暇顾及这边,林笙桦、莫清洛还有他联合在一起,全力打压宓旭。
至于洺涣?宓安沉要把产业还给他,然而洺涣拒绝了。虽然一直在帮忙坐镇,却是一点儿的回报也不求。
总之,这一个月是在各种担忧以及高强度的工作中过来的。
一个月的时间有多长呢?或许对于岑七绯来说,这一个月很短。一个月毫无意识的生存,仿佛不会哭不会笑的木偶,等待一个契机苏醒,而后过往的一切仿佛是触不到的前尘。
这个契机,是宁小橙的归来。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直是瞒着宁小橙的。一方面,自然是不想让宁小橙为了这种事操心,另一方面,是怕一个疏忽,宁小橙也被卷入事件的中心。而在那边,有万俟静漪与莫清洛心腹的照拂,宁小橙起码是安全的。
宓安沉很不想让宁小橙回来,自然,这也是因为他对自己不再自信。
然而,万俟静漪并不这么想。“他有权利知道,而且,岑七绯需要他。”这种近似妄断的言论,却居然真的说中了某些事情。
宁小橙,不像宓安沉以为的那么冲动。看到自己如同木偶一般的姐姐,也是反常的平静。轻轻地理着姐姐的头发,低语着:“姐姐,我回来了。”
一句话,仿佛一个咒语,点亮了岑七绯的灵魂。
“小橙?”七绯虚弱地辨认着眼前的人。待到确认了目标,眼睛里又充满了焦急。“你怎么回来了?”这里这么危险,他怎么能回来呢?
宓安沉愕然地看着这样的七绯,忽而重重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么?
从前的七绯,受了他太多保护了,所以遇到了这样的事情,反而不能再走出来。而安沉这边的宽慰,也无法传达到她已然被惊吓的心里。
可宁小橙是不一样的。身为姐姐,七绯心里一直存着保护弟弟的想法。所以,当宁小橙回来的时候,事情的危险,反而能唤醒七绯心里的保护欲。
看着七绯目光里的担忧,宓安沉不知道自己是该嫉妒还是庆幸。
嫉妒,自然是嫉妒七绯永远不会用这样的目光来看他。庆幸,则是庆幸在七绯的潜意识里,他宓安沉才是把她护得最好的那个。
七绯看到宁小橙之后,就决定让他回去上学。而宁小橙如何肯答应呢?万俟静漪和他说的明白,若是他走了,没准七绯又会变成那种样子。
说到万俟静漪,宁小橙神色有些恍惚。她说得那么准,是不是代表着,她也曾经有过这样的心境呢?宁小橙无从得知。
七绯清醒了,事情自然就有了转机。只是陆立却很是忧心。清醒,就意味着有能力去思考、回忆、揣摩过去。而这,就不仅仅是二次伤害的问题了。
然而,陆立的这种顾虑,似乎并没有存在的必要。而正是这时候,陆立才明白,岑七绯与那些娇滴滴的女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就像是从前宓安沉提到的那句话:鸵鸟喜欢把头埋在沙子里,我一直相信这是一种自保的逃避。
这句话,来自七绯写给萧清绎的情信。
可是,逃避之后呢?
看着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的七绯,陆立不知道自己是从哪方面判断七绯变了的。可是,他分明觉得,七绯正在完成某种蜕变。
“不是谁都有资格去逃的。”迎上陆立的目光,七绯只是淡笑。人生只有无尽的面对,别说什么面对不了,也别说什么逃避。事实面前,命运面前,每个人都逃无可逃。
要么活着去解决,要么死。总之不过是一个“受得了”与“受不了”的问题。然而,谁又能说,“受不了”而导致的自我了结,不是一种面对呢?
陆立这时才明白,在岑七绯这种平静无波的脸庞下,隐藏的是几乎可以吞噬一切的斗志。
没有人可以不去惧怕一个冷静的人。因为,这意味着足够的信念与耐心。
宓旭这次,才真是在劫难逃吧。
“外面的事情,我一个女人帮不上什么忙,能做的,也只有不让你忧心。”晚餐的时候,七绯为宓安沉斟着茶,笑容温婉静谧。
安沉受宠若惊地握住她的手,只觉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事实上,这种情形,他是最担心的。
因为,成长总是要用血的代价换来。七绯的改变有多大,就意味着她心里的疼痛有多深。
“过两天让小橙回去吧。”七绯仍然是那种淡淡的语气。“他一个孩子,不该为这些糟心事操心。”
安沉点了点头:“好。”只要能让她安心,他做什么都可以。
“今天我去了陆立那里。”七绯直直地望着他。“等我好起来,我们就再做一次试管吧。”
宓旭越是要残害她的孩子,她就越是不能让他得逞。不仅仅是为了报复,更是为了家庭的圆满。
“嗯。”安沉再次点了点头。从前为了阻止她,说了太多伤她的话。今时可不能再说半次,不然,联想到之前的遭遇,他怕她会多想。
七绯吻了吻他的面颊,转身离开。只是转身的刹那,她的眸中划过一丝心疼。
安沉,你总是担心我会不会有心结,那么你呢?
从前,她总是希望萧清绎能多爱她一点。不是因为女人天生的占有欲,而是因为深知爱得多的那方的痛楚。因为痛苦,所以希望那个人也能饱尝。就像那句话说的,只有痛过的人,才懂慈悲。
她要的,只是那人慈悲之后的公平。
那么,如今,安沉的境况与从前的她又有什么不同呢?
总是,伤得重的,总是爱得深的那个。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概就是这么个道理吧。
一夜好眠,是因为七绯深知现在的她没有失眠的资格。只有身体做好了准备,事情才能有一个真正好的开始。
如七绯所料,检查的结果,糟透了。
“你是不是被宓旭灌了什么东西?”陆立的表情很严肃。这个问题他很早就想问,可那时的七绯像个木头人一样,仿佛没有意识,更别说回答了。
“我不知道。”七绯微微皱眉,努力回想着。
陆立看着她,也不打扰。心里却在担心,万一这次回忆,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
然而,事实再一次证明了陆立的多虑。
“那些人闯进来把我带走时,在我鼻子上捂了什么东西,然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倒是到了那边,有过一时半刻的清醒。只是,鞭子太痛了,虽然我极力地想要忍耐,但不知怎么,还是昏了过去。”七绯很平静,似是好不介怀。
“醒来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陆立知道,后来的七绯是麻木的。可是,人的身体是有记忆的。
七绯有了片刻的恍惚,而后闭上眼睛,尽力去感知那个时段的感受。
“嗯,醒来的时候,觉得胃里坠坠的,很奇怪。然后嗓子也很不舒服,很痛。脑袋很沉重,仿佛置身某个深渊。”说到这些的时候,七绯有点儿反胃。
陆立看着七绯,脸色已经渐渐发白。原来,竟然是这样么?之前检查身体的时候,他有过这种怀疑。可是那时他又不能把七绯剖开了来看看,所以一直在不断的检查,可今天才真正有了答案。
“所以,他到底给我灌了什么?”七绯望着陆立。
陆立没有半分遮掩:“水银。”不是很多,没有致命。但这些足以解释,为什么岑七绯呆滞了那么久。原来,根本不是她在逃避。
七绯微微愕然,而后唇边浮起一朵轻蔑的笑:“这宓旭懂得还真是多。”
陆立见着那样的笑容,只觉得此刻的七绯有些捉摸不透。只是,不得不说,她真是命大啊。
“所以说,喝水银真的能堕胎?甚至,不孕?”七绯笑问着,全无惊惧。
“喝水银能不能堕胎这不好说,但是能投胎,这绝对没错。”陆立很是没好气。“那种东西有剧毒,肯定是极伤身体。但是,会不会影响卵子活性,还是要亲自实验了才知道。”
“只是。”陆立神色严肃了起来。“岑七绯,如果这次再失败,你就不能再做了。因为,这意味着,再怎么努力都是徒劳的。”要是卵子的活性不足,过多的促排卵,只会让岑七绯的身体差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七绯点了点头,而后补了一句:“水银的事情,不要告诉安沉。”
既然反正不会再放过宓旭,何必让自己人的愤怒,乱了自身的阵脚呢?
一个月之后,七绯和宓安沉再次做了人工受精。比起宓安沉的忐忑,七绯倒是平静了许多。
只是这一次,如同陆立此前的猜想,岑七绯卵子的活性,已经不足以让她获得健康的孩子了。
“放弃?”陆立望着她,开口。
岑七绯弯了弯嘴角,声音很轻:“嗯,放弃。”
为了没有希望的事情执着,只会伤了自己的同时,也伤了爱自己的那些人的心。 婚守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