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胖婆子觉察到有内情,横眉立目的恐吓道:“怎么着,还想让我再打你一顿?”
家丁被唬得两腿发软,几乎立刻就交代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前几天明明看见华桃姑娘离开了,今日却又在柴房发现她了。华桃姑娘不知被谁关起来的,被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已经……”
“已经如何了?”
家丁脸色一白,噗通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已经断气了……”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胖婆子闻言大怒,抄起茶杯摔在了地上。
“我欢笑楼的姑娘可是好端端的大活人被你们李府的轿子接走的,如今才不过几天的功夫,你竟然告诉我人死了?这是多么的荒谬啊。莫不是你们李府不打算放人,随便找的说辞吧?”
“赶紧带我过去,不论活人死人,我都要见华桃一面。”
胖婆子气呼呼的站起身,那家丁连忙在前面引路。到了放置华桃的房间,胖婆子走到床前,里里外外将华桃的尸体翻看了一遍。
确认人是真的没气了之后,猛然一拍自己的大腿,裂开鲜红鲜红的嘴唇就开始哭。
一边哭一边喊:“哎哟我可怜的女儿哟……你这究竟是被什么人给害成了这个样子。妈妈连你最后一面可都没有见上啊,你死的好惨。”
身后一个家奴连忙低声安慰了几句,胖婆子这才擦了擦眼角的一滴泪花,中气十足的道:“不行,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欢笑楼的姑娘虽说是贱命,但也不能这么稀里糊涂的死在别人府里。你们李府,定然要给出一个说法的。”
在一旁隐身看热闹的云袖本来打算看够热闹就让华桃复活,听胖婆子这么一说,愈发觉得事情的发展有趣了,随即便决定再看一会热闹再说。
李府跟着看热闹其他家丁听胖婆子这么一说,都意识到事情可能要变得严重了。虽说自家少爷如今在朝廷任职,可是面对一条人命,谁也不敢打包票少爷不会随便找个人出去当替罪羊。
大家相互一使眼色,都默默的溜走了。唯独那位被揍的很惨的家丁,依旧傻哈哈的跟胖婆子周旋。
“既然你们李府现今也每个管事的人,那么暂时就先由你替代了。”胖婆子颐指气使,俨然一副老大的架势。“你叫什么名字?”
头一次被人这么瞧得起,家丁很是受宠若惊:“小的姓贾,叫贾小丁。”
胖婆子亲切道:“小丁啊,你说这事怎么办才好?”
小丁:“毕竟事关人命,小的觉得,还是要等少爷和太夫人回来吧。”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小的也说不好。毕竟再过几日就是老爷和夫人的忌辰了,说不定,他们或许是要等过了忌辰再回来的。”
胖婆子眉头一皱,为难道:“这事可就难办了。华桃姑娘既然已经死去,恐怕还是要尽快入殓为好。如今这天气已经渐渐开始热了,再放几天,恐怕尸体都要臭了。”
家丁:“这……要不小的这就派人去白龙寺找少爷?想必少爷得到了消息之后,定然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的。”
胖婆子砸吧砸吧嘴,想了半天,还是摇摇头:“这也不好。好歹也是人家李侍郎爹娘的忌辰,这个时间打扰,妈妈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
如此一番争论下来,算是将解决问题的条条大路通通给堵死了。这可如何是好?贾小丁一个地位低微的小家丁,也一时没有了主意。
胖婆子见将人抻的差不多了,这才从怀里拿出一纸文书,对贾小丁道:“这样吧,妈妈我有一个主意。”
“如今我家华桃不明不白的死在你李府,妈妈我也不能白白养了她这么多年。好歹也总该要点回报的。”
“那是、那是。妈妈想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奴才一定转告少爷,改日定会登门奉上。”
“二百两。不算多吧?”
二百两?贾小丁虽然没见过这么多的钱,但好歹也能算得出,换一条人命总算值过的。
倘若这笔交易做成了,少爷和太夫人定会夸奖自己。到时候他小小的家丁,说不定真能飞上枝头变凤凰……哪怕是能变成一只乌鸦也好啊。
打定主意,贾小丁一口替自己的主人应承下来。
胖婆子将文书递给他:“既然你没有意见,那么就在这纸上签字画押吧。哦对了,鉴于你们少爷不在,这文书上恐怕要盖上李府的大印才行。”
贾小丁目不识丁,将文书反过来倒过去的,被黑压压的文字晃得头晕。
他将笔攥在掌心里,一边笨拙的画押,一边道:“李府的大印在太夫人手中……不知道老爷的官印可不可以?”
胖婆子眼睛一亮,高兴道:“如此就更好了。”
“官印在老爷的书房里,我这就去拿。”
贾小丁兴冲冲的出门。
云袖一直在屋内观看过程,她心中隐隐有了预感,这华桃的死,定然不会看上去那么简单。
果然,待那家丁一出门,胖婆子就露出了原形。
她伸手拍了拍已经开始有些僵硬的尸体,道:“姑娘啊,别怪妈妈我心狠。若不这么做,又怎么能达到妈妈我的目的。你若在天有灵就放心吧,妈妈我一定会风风光光的将你安葬。”
“但愿下辈子,别再生在青楼这种地方了。”
云袖这下了然。恐怕也华桃之死跟李府无关,却跟这位浓妆艳抹的胖婆子脱离不了关系了。
这厢屋内的人嘀嘀咕咕,等了好久,也不见贾小丁回来。
胖婆子有些着急,站起来探着肥硕的脑袋往窗外张望。
“这个贾小丁,不会是唬了妈妈我跑掉了吧。”胖婆子嘀咕道。
门外忽然有人接话道:“他一个目不识丁的小小下人,怎么能唬的了妈妈你。倒是若我不及时赶回来,这李府好不容易创下的百年基业,快要被妈妈你唬了去了。”
一个穿着灰布衫的中年男子踱步进了屋。此人身材消瘦,目露精光,一看就是个精明之人。
男人的身后,贾小丁垂头丧气的跟着进来。仔细一看,这么大会的功夫,那贾小丁的脸上就又新添了两个巴掌印子。
整张脸肿的快成猪头了。
男人将贾小丁画押的那张文书轻飘飘的仍在胖婆子面前,讥讽道:“红妈妈好精明的算盘,不过就是区区一条妓、女的贱命,竟然想换我李府百年的兵器坊。若不是我今天及时赶回来,恐怕过不了几天,妈妈就要带着文书上门收房子了吧。”
言罢,又狠狠的瞪了贾小丁一眼。
红妈妈闻言,脸上有些挂不住劲了。不过终究还是欢乐场中锻造出来的老油条,缓了一缓,脸上立刻又挂上了虚伪的笑容。
“管家大人哪里的话,妈妈我这也不是见人不在,替你李府想出一个解决问题的主意不是。”
“虽说妈妈您在欢场中地位颇高,但是我李府毕竟也是正经的朝廷官员之府,尚且还轮不到红妈妈你来操心。”
李管家寸步不让,机锋相对:“今日不巧,家中没个主事之人。若少爷和太夫人在家,恐怕连李府的大门都不会让红妈妈你踏进一步。至于我李贺职位虽低,但好歹也是能管一管事的人。”
“如今趁着主人不在,还请红妈妈尽快离开吧。”
相较于贾小丁,这位管家的段位高了不止一级两级。简短的几句话,就将红妈妈里里外外损了个彻底。
那红妈妈气势被打压,脸色也越发的难看起来。
“妈妈我今儿个有人死在你们李府,本来就心情不好。这华桃虽然命贱,但好歹也是妈妈我一天一天的**出来的。本来是看在你们李侍郎的面子上,想着能找一个皆大欢喜的解决办法。”
“没想到李管家你居然如此的不识抬举。”
李贺冷冷的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我家少爷的确喜欢华桃姑娘,前几日接她进府,也是有意要娶为妾室。可是又顾虑到华桃的身份与我李家着实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在太夫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少爷已经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日前,是我亲自将华桃姑娘送出府的。至于她最后去了哪里,又为何会出现在我李府的柴房里,这些就不归我们管了。”
李贺一句话,将李府撇清的很彻底。
胖婆子目的没有达到,怎么肯就此放过他。可是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再争吵下去也只是徒劳而已。
“好、好。既然你们李府不打算认账,那也别怪妈妈我不客气。纵使他李元春是户部的侍郎,我红妈妈可也不怕他。”
“好歹妈妈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朝廷里的达官显贵也多少认识那么几个。既然李府不给我说理,我自会找伸冤的地方。你们就等着官府的传唤吧!”
自古民告官,哪怕再占理,也会底气不足。红妈妈不傻,自然也知道官官相护的道理。她之所以这么说,也不过是唬一唬这位管家。
哪知李管家并不上当。他侧了侧身,给胖婆子让出一条路来:“妈妈尽管去告,我李府接着官司就是了。只是还想奉劝妈妈一句,李家虽人丁稀薄,但好歹也在朝中为官三代。”
“莫说这人不是我李府虐待死的,便真的是,妈妈又能有几分赢的胜算?”
一句话正戳中红妈妈心窝。她色厉内荏的命令家奴将华桃的尸体抬走,气势汹汹的说了三个字:“走着瞧!” 阴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