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清走后,黑垚颇为凝重的开了口:“既然南宫先生如此说,我相信那个可以拯救公子的人一定就是你。说来你或许不信,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公子便已知道了你的身份。”
“为什么?”对于黑垚的话,云袖不禁哑然。
“这件事说来话长,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先帮忙救出公子。其余的事,我们稍后再说。”
“可是我……”
“秋雁姑娘不要多想,若想救出公子,恐怕不是风清说起来的那么简单的。”
黑垚如此一说,云袖便明白这内里定有隐情。她认真的看着黑垚。
黑垚看着床榻上的殊华,眼神有些放空:“别看公子现今人在这里,其实他并不在这里。”
他说的话很绕,但云袖还是听明白了:“你是说……他的魂魄并不在这里?”
黑垚点头。
“那么会在哪里?”
“具体的情况恐怕只有南宫先生最清楚,但他如今却不在这里。但我想,既然南宫先生要你这么做,恐怕就是在告诉你进入公子去处的方法。”
“懂了。”云袖看了殊华一眼,坚定的点头。她很清楚,只要能找到殊华,那么必然会清楚他来历以及过去。
“做好准备,我立刻将这里收拾出来。公子的身份过于机密,这里除了我,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
估摸着风清已经吃完了饭,黑垚便将他叫过来一起布置房间。屋内无用的物品一缕撤去,黑垚将一尊菩萨请了进来。
地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羊毛毡,上面用朱砂水画着太极八卦图。殊华的身体用符水擦洗完毕,放在了八卦阵之上。他的身上只是盖着一层薄薄的白布。
那厢云袖也没有闲着,回房同样用朱砂水清洗了身体,而后再次回到殊华的房间里。
看见地上躺着的殊华之后,她脸红了一下,有些局促的看着黑垚。
黑垚安慰道:“别紧张,我们会一直守在门口,有事叫我。”
临走前,黑垚将那盏古灯放在了殊华的头顶。八卦阵分为阴阳两面,殊华躺在阳面之上,剩下的阴面自然是留给云袖的。
屋内无人之后,云袖便也脱、下衣服,钻进了殊华的被子里。两人肌肤相贴,云袖抱紧了殊华的身体。
几乎在她躺下的瞬间,头顶的九龙灯便立刻旋转起来。霎时间,金光四射,隐约能听见靡靡诵经之声。
云袖掉入梦境之中,脚下一望无际的是一条铺满了厚厚冰层的悬浮之桥。云袖光着脚,已经褪去了秋雁的那副皮囊,显露出了她自己的灵体。
放眼望去,四周俱是厚厚的冰层。在冰面的映射下,云袖看见了一身红裙的自己,额间一朵曼陀罗肆意开放。
轻松过了桥,前面便是一闪厚重的黑色铁门。门之上雕刻着鬼面獠牙的守门之神。
云袖走到门前,那门神立刻从铁门上走了下来。三叉神戟交叠拦住了云袖的去路。
“来者何人?”门神呵斥,声音振聋发聩。
“在下云袖,欲见门内之人。还望二位鬼君放行。”云袖抱拳请示。
“无知女子,你可知这是何处便敢擅闯。这里是地府邢狱一十六层。里面关押的皆是重刑犯人,若无阎王的命令,谁也不得擅自闯入。”
“若我偏要闯入呢?”云袖冷下脸道。她自然知道这十六层地狱是个什么地方,殊华已经在这里被拷打许久,若再耽搁,恐有性命之忧。
“那便是死。”
两位鬼差被云袖的态度所激怒,挥着武器杀了上来。
脱离了秋雁的皮囊限制,云袖行动起来方便得多。她灵体轻盈,用灵气凝成一把水蓝色长剑,扭动着身体,挥动长剑上下翻飞。
两位鬼差力大无穷,云袖便机灵的施展灵术四两拨千斤。片刻之后,鬼差开始喘气了粗气,行动愈加迟缓。
见自己不是云袖的对手,其中一位鬼差道:“快去叫酒囊饭袋二位大人!千万不能让这女鬼闯进去。”
鬼差乙闻言不敢耽搁,立刻抽身撤出战圈。他跑去搬救兵,却偏偏将机会留给云袖。
只剩下一个,云袖轻松应付,很快便将那鬼差砍倒在地。
用那鬼差的三叉戟打开地狱大门,一阵狂风随之吹了出来。冰冷刺骨。
她一路跑着进了十六层地狱中,一路上鬼哭狼嚎不绝于耳。挨个看去,竟然没有殊华的影子。
“有没有见过一个叫做殊华的人?”云袖心急的问一个被绑在路边的鬼。
那鬼张开嘴哈哈一笑,满嘴臭气,道:“放我出去,我便告诉你。”
云袖一只手掐住他的脖子,面目狰狞道:“要不要我现在就杀了你。”
那鬼吓得瑟瑟发抖,立刻讨饶道:“别,别。我说就是了。最里面有一座万刀山,你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你要找的人罢。”
云袖直奔万刀山而去。
这一十六层地府极大,里面到处天寒地冻,布满了冰层。所有犯过错的厉鬼都被关在这里,长年累月被风霜雨雪击打,以偿还罪孽。
而最里面的万刀山,却是留给那些十恶不赦之徒。被关在这里的人,每天都会被万把冰刀割开身体,然后再慢慢令其肌肤愈合,愈合之后便再次割开。如此经年累月,直到这人经受不住折磨而灰飞烟灭。
云袖所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悲惨的场景。殊华双手被玄铁手链架着,双膝跪于疗伤的合欢池水中。他蓬头垢面,奄奄一息,数只冰刀如落叶纷纷砍在他的身上。
霎时间,澄清的合欢池水里一片赤红。
“殊华!我来救你。”云袖道。
“是云儿?”听到云袖的声音,殊华激动的抬起头。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云袖心疼的落下泪来。
殊华不复往日在人间看到的样子,而是面目狰狞,眼角唇间流淌着血水。他的脸几乎被扒掉一层皮,一面皮开肉绽,另一面迅速愈合。
怪不得人间的殊华纵使在昏迷中都是那般的痛苦,原来魂魄竟然在忍受这样的折磨。
“云儿,我终于见到了你。”殊华嘴唇颤抖,几乎落下泪来。
“你认识我?”云袖自知自己现在不是秋雁的样子,殊华这样精准的叫出自己名字,令她有些不敢置信。
“你就是我的妻子啊。我之所以苟延残喘的活在人世,就是为了能再次见到你。没想到你竟然会在这里。”
“这个之后再说。我先救你出去。”
情况危急,云袖没心情多讲。她挥动手中灵剑向那缩着殊华的铁链砍去。
火星四溅,铁链一点一点砍出坑来。
正在此时,地狱外面一阵骚乱。那出去搬救兵的鬼君带着大批鬼差返了回来。
为首的头领手中拿着一只酒葫芦,正是云袖的旧相识酒囊。
“好久不见啊云袖,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看到你。”酒囊大咧咧的打着招呼,没有一点想要抓人的样子。
“让我带他走,酒囊。”云袖知道他的厉害,不敢与其动手,只好好言说服。
酒囊看了一眼殊华,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不可能,他本是逃亡在人间的逃犯,这次好不容易将其抓住,怎么可能轻易放走。”
“他犯了什么错,至于受到这么重的惩罚?”
“既然你与他相识,不如自己去问。”
那厢殊华淡淡的开口道:“我生前杀孽太重,五百年前就该下地狱。只可惜我为了见到云儿,多次设法逃脱鬼差追捕,并且用尽方法保留肉身不腐,这才在人间存活下来。”
“为了见到你妻子?”云袖问。
殊华看了她一眼,深情款款的道:“为了见到你。云儿,你知不知道,为了见你一面,我已经在人间整整找了五百年。”
酒囊笑眯眯的看着二人,仰头灌下一口酒,道:“真想不到,你这次到人间去居然能有如此收获。”
云袖望着殊华累累伤痕,心中涌起万千思绪。又是愤怒,又是难过。
对面前的这个人,她似乎有无限的恨,和无限的爱。但记忆的丧失,却令她找不到感情源头,迷茫又令她不知该何去何从。
“可惜我已经丧失了记忆,关于前尘往事,俱已风化成沙。你的这番痴情,怕是要付诸东流了。”云袖叹息。
殊华眼中闪过讶异之色,随即笑着摇摇头:“无妨,能再次与你携手,我便已含笑九泉。”
“在人间的事尚且未了,你现在急什么。”云袖嗔责的瞪了他一眼。
“好,好,我便随你回去。我们再续前缘。”殊华宠溺的,连连点头允诺。
云袖便转向酒囊,乞求道:“可不可以让我带他走。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不想在这里与你大动干戈。”
酒囊喝了一口酒,无所谓的笑笑道:“随便你,反正我也没想拦着你们就是了。”
酒囊身后的鬼差们没想到自己的头这么随便,俱是瞠目结舌的看着他。“大人!”
“但是我有事要你帮忙。”酒囊说出了自己的条件。
“当然可以。”云袖知道他的意思,痛快的点头答应。“只是不知酒囊大人何事用的着我。”
一提起这个,酒囊立刻就黑了脸,他头疼的道:“还不是那个秋雁!这几天快把地府掀个底朝天了都。”
“这却是为何?”云袖大惑不解。
“因为跟她关在一起的,还有她的娘!”酒囊一句话,令云袖也跟着皱起了眉。 阴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