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府。
长年不进阳光的刑部大唐一片漆黑,一名鬼差神色慌张的来回踱步,口中念念有词。
“不妙了……这下真的大事不妙了啊……”
另一名鬼差提着酒葫芦走进来,见状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又发生什么大事了不成?”
“可不。刚收到天上传来的消息,说是司命星君跟北斗星君要来地府游历。”前一个名为饭袋的鬼差道。
“这个时候?阎王不在,他们过来也没人招待啊。”
“如果光是没人招待这个问题,我也就不着急了。”饭袋跺脚道,“阎王是到十六重天听菩提老祖讲法去了,想必这二位应该也是知道的。我猜他们此番过来,定不会只是游历这么简单。再过几天可是五月十五了,想必酴醾海的曼陀罗花也开的差不多了,我猜他们定然是要……”
“忘心亭!他们是要到忘心亭去赏花对弈。”酒囊恍然。
这二位仙君是出了名的喜爱赏景博弈,天上地下,鲜少有什么地方是他们不知道的或者去不了的。这地府的彼岸花五百年一开,两仙每次都是在花期最盛时如约而至。
随即像是想起什么麻烦一样,酒囊锁紧眉头:“可是,忘心亭里的那位要怎么办?想当初好不容易才施法制服住她,如今阎王又不在地府,咱们可不敢轻易把她唤醒。万一又跟五百年前一样可就麻烦了。”
随即眼珠一转,出主意道:“要不,咱们就说今年的花开的不好,让两位仙君先别来了。一切都拖到阎王回来再说怎么样?”
饭袋闻言气得直翻白眼:“花开的好不好恐怕那二位比你我都清楚。莫忘了北斗星君有一个宝贝名叫三清镜。天上地下,有哪一处是他们看不到的?恐怕就连此时你绞尽脑汁撒谎的场景,他也能尽收眼底。”
酒囊冷汗直流,惊惧的抬头看了一眼房顶。
饭袋遂叹道:“不知不觉,都已经过了五百年了……真是弹指一挥,不知如今的人间又是何种景象?”
酒囊大咧咧的一挥手,满不在乎道:“人间琐事与你我何干!走,不如我们现在去看看忘心厅里的那位。”
“可是……”饭袋忧心忡忡的道:“当初阎王下令绝对禁止咱们靠近那里。如今他不在,咱们私自前去,怕是不好吧?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我看眼下最大的事就是那两个没事吃饱了到处乱窜的星君。当年云袖闹得那么凶,差点让北斗星君打的灰飞烟灭。如今这星君要过来,定然会问起那档子事。如果咱们不想办法,让他知道云袖还活着,岂不是要把这阎王殿都给咱掀了。”
酒囊一番话说的饭袋立刻动摇,一番思虑,二人便动身前往那忘心亭所在的荼蘼花海。
途径奈何桥。那奈何桥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鬼魂排着队等投胎。其中有一个女鬼一看见二人过来,立刻发了疯似得挣扎着往酒囊的脚下扑去。
“我死的好惨啊……”女鬼声音尖锐凄厉,身边的鬼魂们被吓得纷纷躲避,就连鬼差都被她一把推开。地府的鬼魂向来听话懂规矩,像这样戾气加身的女鬼简直少之又少,饭袋眉头一皱,伸手从腰间扯出一条链子甩向女鬼。拇指粗的银链化作白光,转瞬便缠绕在女鬼身上。
眨眼间,女鬼便昏昏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这鬼……没啥大事吧?”任酒囊神经粗直,也免不了一番担忧。“应该是吧……”饭袋也语气迟疑。
三途河畔,一大片曼陀罗花纷纷开放。殷虹的花瓣浮在如霜的白雾之上,美的妖魅。二人在花丛之上站定,饭袋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掏出一块青石玉佩,二人咬破指尖,将献血滴于玉佩之上。两滴血没入,暗灰色的玉佩开始隐隐散发光芒,饭袋口中念念有词,将玉佩丢入酴醾花海中。
那玉佩一落地便开始不断变幻,最终化成一座白玉砌成的八角玲珑亭。风乍起,以忘心亭为中心,方圆几里的曼陀罗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开放。花瓣托举向天,摇摆纷纷。
八角亭巍然矗立,月白色的帐幔在风中上下翻飞。二人进入亭中,饭袋一扫开帐幔,入目的便是一张开满了曼陀罗花的藤床。肆虐的花丛中,一位红衣女子正安然入睡。这女子面容精致秀雅,身材娇小纤细,额间一朵曼陀罗花肆虐的开放。与亭外的花朵不同,这女子额间的曼陀罗竟是黑色。衬在这样精致美丽的面容上,看起来竟有些触目惊心。
“这云袖的额头本就有这朵花吗?”酒囊好奇的伸出了手,未触到女子的额头,手便被反弹了回来。一圈又一圈的咒文泛着白光,显现在女子周身,令人近身不得。
“不知道,我记得应该是没有的。”饭袋摇摇头,也有些拿不准了。
“云袖啊云袖,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五百年。你倒是两眼一闭什么都不想了,让我们两个拿你怎么办?”酒囊一时犯了难,忍不住对着昏睡的女子碎碎念。
五百年的时间有多漫长?对于云岫来说,时光可能流逝于眼睛一闭一睁的黄粱一梦间。而对于酒囊饭袋来说,五百年的时光磨砺,足够让他们忘掉前世前生、今世今生,乃至十世十生。他们早已记不得自己亲手送走了多少鬼魂,也早已经记不清自己曾变成了多少次鬼魂。但关于云岫,他们却还是记得清清楚楚。
那五百年前所发生的一切,犹如昨天。 阴阳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