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震的唇角几不可察的上扬,身子微微前探,停在一个让两人既亲密又不显突兀的距离上,柔声道:“OnlyYou过去一年在J市发展迅猛,你也是时候加强与J市商界的交流,不如最近搞个春茗会,怎么样?”
韩翘单手托着下巴,手肘支在办公桌上,有些为难。她不太喜欢应酬、公关这一套,OnlyYou能走到今天靠的始终是她的设计天分和真诚待客的服务之道,从来不是人脉网络。这些年她的精力都放在了设计上,一下子说要搞春茗,她有一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彭震看韩翘对自己的靠近并不反感,身子又往前凑了凑,轻柔地嗓音略显低哑,“你不担心,春茗的事儿,我来负责策划,不让你操一点儿心,到时你只需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出席就行了。”
彭震脸上挂着轻浅的笑容,双眸清澈而深远,仿佛冬日里一缕阳光,照进心里,带着纯净的暖意,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磁性,带着迷人的性感,让韩翘的心跳莫名加速。
“……”
彭震的脸再次逼近在距离韩翘的脸十公分处停下,“放心,我会认真筛选来宾,不让一个讨厌鬼进来影响咱们。”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一字一顿的非常清晰,如一只轻柔的羽毛抚过韩翘的心尖。
他的温热的唇息徐徐拂过韩翘的脸颊,使她的脸骤然间变得炽热发烫,心仿佛要从胸口里跳跃而出,大脑里一片空白。
看着韩翘坨红的双颊,迷离的凤眸,彭震唇角的弧度渐渐加大,一双墨眸里,跳跃、舞动着细细碎碎的光泽,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韩翘的脸,“你怎么了,脸这么红?嗯?”
这样的氛围让韩翘有些抓狂,又有些莫名的贪恋,这男人简直就是个妖孽。韩翘今天算是体会到什么叫男色撩人,只是这样的他又在多少女人面前呈现过,至少林之是见过的吧?
这个想法让韩翘的心瞬间冷静下来,甚至他指尖的触碰都让她感到厌恶,身体猛然后倾,脚尖在地上用力一撑,示图让皮椅向后滑妇产科,将两人间的距离拉大。
性急之下,她忘了就是在昨天彭震帮她把座椅换成没有滑轮的扶手椅,当时就是怕她这样滑来滑去会摔倒伤了胎儿,换了不能来回滑行的椅子。此时扶手椅因她撑向后的力量过大而失去了平衡,顷刻间,韩翘的身体随着椅子的倾斜向后栽去。
“韩翘~”彭震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但还是晚了。
韩翘重重的摔在地下,下腹一阵收缩的疼痛,她紧紧护着肚子,艰难的吐出两个字,“孩子~”
彭震此刻肠子都悔青了,如果他不想着撩她,她就不会向后躲,那么也就不可能摔倒。一切都是自己的错。这个想法,让彭震更加惊慌失措。
“彭震,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韩翘虚弱地交待着,她绝对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
彭震抱起韩翘就往外跑,“翘,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逗你的,对不起。”
韩翘卧在彭震的怀里,手紧紧的搂在腹部,心中感到从未有过的恐惧,难道这个孩子又要这样离开了吗?不行,不可以。她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那种仿佛掉了块肉的痛苦,她不想再经历一次。
所有人,包括彭震都以为当初是韩翘主动做流产拿走了那个孩子,但其实不是,她从来没想过放弃孩子,她已经做好了做单身妈妈的准备,打算迎接新生命的到来。然后,她与那个孩子的缘份始终太浅了,那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呆了不足三个月就停止生成,没有了胎动。所以这一胎,她怀得特别小心,生怕会失去这个孩子。现在,悲剧又要重演了吗?
彭震轻轻地将韩翘放进汽车后座,嘴里一再的向她保证着“翘,我们马上就能到医院,我不会让你和孩子有事儿的。”
但韩翘的心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如婴儿般蜷缩在座椅上,泪水无声地从她的眼角划下,落在漆黑的皮椅上形成大片的水渍。
彭震也在害怕,拿着车匙的手颤抖着,半天才插入车锁孔里,发动引擎,飞速的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这条路自从他知道韩翘怀孕后就开车来来回回预练过好几次,路线要怎么安排,才能走得最快,经过的红绿灯最少,堵车的概率最低,以及如果堵车,要怎样绕行,他全都了多大于心。
本想着以韩翘工作狂的个性,一定会工作到生产的那一天的,那么将来韩翘生产时,很可能会走这条路,所以彭震早早做好准备,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用到。
“翘,别怕,我们马上到,十分钟,这条路只需要十分钟,别怕,不会有事的。”彭震没有发现那个不断让韩翘别怕的自己,此刻声音都在颤抖。
八分钟后,彭震将车子停在了医院的入口处,不顾保安员的叫嚷,丢下车象疯子一样抱着韩翘冲入医院急诊室。
他语无伦次的抓着医生叫嚷着。
“快,快看看,我老婆她摔倒了,她怀孕了,快给她看看。”
见惯生死的急诊医生,例行公式般的道:“别着急,我们会认真检查的,你先出去吧。”
“不是,我老婆……”
彭震试图先医生解释情况的严重,可话才刚刚起了个头,就被医生直接打断了,“先生,这是妇科检查,家属不方便陪同。请你离开,不要干扰我们的正常工作。”
彭震被护士推出诊室,他很不喜欢他们的态度,更不放心他们的医术,一个急诊大夫,对妇科的了解一定有限,把他的翘翘交给这些人,他一万个不放心。
想到这儿,彭震马上拿出手机给林夕打电话,颠三倒四的向林夕简单说明情况,吩咐林夕想办法找最好的妇科大夫,预备最好的产科病房给韩翘。
这家医院是由林家主要赞助的医疗机构,这点面子林夕还是有的,撂了彭震的电话,林夕直接给院长拨了一个电话,一分钟没用,就把事情给彭震安排好了。
虽然,J市最有名的妇科圣手一再向彭震保证,胎儿发育很健康,大人也很好,虽然受了一点惊吓,但并无大碍,没必要住院,至多平时在饮食上注意补补气血就好,彭震还是坚持让韩翘住起了VIP病房,然后寸步不离的守在韩翘身边。
“叩,叩,叩”
彭震看了一眼熟睡的韩翘,起身走去开门。
“彭大哥,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嫂子。”林之,捧着一束百合花站在门口怯生生的问。
彭震回头看了看病床上脸色苍白的韩翘有些为难,他不知道如果韩翘看到林之会不会情绪波动太大,那样很危险。
“彭大哥,我不会打扰嫂子休息的,就让我进去看看吧。”林之说得诚恳。
伸手不打笑面人,彭震无奈的向旁边挪了挪身子,“你先进来吧,她还在睡觉。”
林之站在韩翘的病床前,仔细观察着韩翘平静如水的睡态,似乎看出了一点儿端倪。
林之注意到韩翘的睫毛不时的在抖动,她在装睡,是不想见自己,还是连彭震都不想见,才会这样呢?
“彭大哥,有没有花瓶,把花插起来吧,我记得你说过嫂子最喜欢的花就是香水百合。她醒了看到一定会高兴的。”林之想支走彭震,有些事,她必须单独和韩翘谈。
果然,不出林之所料,彭震接过了她手中的花,轻声道:“我去插吧!”
伸手从柜子里找一个玻璃花瓶,捧着那束娇艳的百合花去外面水房打水插花。
还没走到水房,彭震就看到走廊里的林夕,他斜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香烟,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幽眸中透着讳莫如深的神色。
“你怎么来了?”彭震问。
林夕还未及回答,一个路过的护士伸手一把抢过他嘴上的烟,顺手丢进旁边的垃圾筒,厉声道:“喂,这里是医院,严禁吸烟,要抽烟去外面抽去。”
林夕挑了挑眉,“是,是,是,你提醒得太对了,也太及时了,我这就出去。”
几乎没停顿的,林夕一把拿过彭震手里的百合,塞在护士姑娘的怀里,接着说道:“为了表示对你直言提醒的感谢,这束花送给你。”
小姑娘的脸一下子红了,看着手里的花有些不知所措。
林夕不由分说拿过彭震手里的玻璃花瓶,塞进她手里,顺便瞄了一眼她的胸牌,雅痞的一笑,“再附赠个花瓶给你插花,小丽,咱们下次再见!”
“……”那个叫小丽的护士是名刚刚报道的实习生,哪里见过象林夕这样的人,怔愣着说不出话来。
林夕冲着她邪魅的一笑,转头拉着彭震就往外走,“走,陪我出去抽支烟。”
“吸烟有害健康,你最好还是戒掉吧。”小丽对着林夕的背影大声说道。
林夕的脚步连顿都未顿的离开。
小丽望着手中的鲜花,再望着远去的颀长身影,痴痴地想,这男人长得真好看,不知道他说的下次见,是什么时候?
走出医院大楼,彭震顿住脚步,“你怎么过来了?”还是这个问题。
“你和韩翘一起变孕傻了,问这么低能的问题。”林夕低头,掏出一只烟点燃,吐出白色的烟雾,“我当然是悄悄跟着林之来的。”
“她怎么知道韩翘住院的?”
林夕斜了彭震一眼,将白色的烟雾吐在他的脸上,“你还真是傻了,当然是我告诉她的啦!”
彭震挥了挥手,把眼前的烟雾赶来,“我问的就是,你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事?还嫌不够乱吗?万一韩翘看到她情绪波动,动了胎气,我要你好看。”
林夕斜睨着彭震道:“放心吧,我早问过了,韩翘身体好的很,胎儿发育稳定,母子俩都没你说的那么脆弱,完全是你自己穷紧张。人家医生和我说了,韩翘根本不需要住院,可你便不放心。”
“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既然住院了,那就正好利用一下这个机会,帮你把这么多年的误会解了。”
“你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你和韩翘之间的误会,这么多年你都不解释,那我只能想办法让另一个当事人去解释啦!”
彭震盯着林夕看了很久,道:“你又知道一定是误会?”
“咱们俩这么多年兄弟,我还不了解你,你背着韩翘偷食我妹妹,打死我也不信啊。不然,为什么出事后,我一次都没问过你,因为我一直都相信,你没做过。”
彭震一拳怼在林夕肩头,“果然是好兄弟。”
……
病房里,林之坐在病床边,看着闭目躺在床上的韩翘,几年没见,岁月并没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太多的痕迹,灯光下她的脸有些苍白,但完全不影响她的美丽,反而添了几分我见犹怜的韵致。
微蹙的弯弯俊眉下,一双紧闭的凤目,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轻轻抖动,投下一片阴影。她还在装睡。
“嫂子,我知道你醒了。你不想见我,我明白,但有些话,我今天必须要说清楚。这些话其实在几年前我就应该说,但是我自私,怯懦。我选择了沉默。我曾经想如果你和彭大哥,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情比金坚,就算我不出来解释,你们最后也还是会在一起。但如果你不信任他,你们最终分开了,那只能证明你们的爱本就不够坚定。”
床上的韩翘眉毛蹙得更紧了,但人依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林之明白,你永远不可能叫醒一个装睡的人,除非她愿意醒来。不过只要知道韩翘是清醒的就够了,反正今天她也只需要做一个不开口的听众。
“我曾经私心的觉得,如果你们分开了,我可能就会有机会和彭大哥一起。可是我错了,从始至终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你,我从来就没有机会。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换不来他对我的爱恋。这么多年,我终于死心了,心死了。”
韩翘不太明白林之想表达什么,但有一句她说得对,她不想见她,于是躺在床上没有动,由着林之继续絮絮自语。
“当年因为我的自私,害得你们失去了一个孩子,虽然我是无心的,但我确实害死了一条生命。这些年只要想起这件事,我就夜不能寐。嫂子,作为母亲,失去孩子,你不会伤心吗?拿掉他,你不会后悔吗?你怎么忍心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自己的骨肉,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什么情况?林之这是误会了什么,谁告诉她我要留掉这个孩子了?韩翘刚想解释,林之已经又开始叙述了。
“我从很早很早的时候,就开始喜欢彭大哥了。我家里兄弟姐妹虽然很多,但大都不是同一个母亲,家里没有一点儿温情,每天就是在争宠,争权,争利。三哥虽然是我的亲哥哥,但他有太多要考虑的东西,他怕与我和我妈靠得太近,会引起林家其他人的芥蒂,所以索性不怎么理会我们。我明白这是他对我们的保护,可我那时只是个小女生,我想要有人在身边呵护我。那时彭大哥出现了,他那么温暖,那么阳光,我每次看到她,就会不自觉的想向他靠近。”
林之的目光并不看向韩翘,而是将视线投在房间稍远的某处,面容沉静,象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彭大哥对我很好,我有什么困难,有什么需要,他都会第一时间过来帮助我,我以为他也是喜欢我的,直到我看到他和你一起,他眼中的那种神采,我才明白,他对我最多只有类似于兄姐的那种情谊,而这种情份还很可能是因为我哥的缘故,而他对你那才是爱情。后来,你们的感情越来越好,我看到他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再后来你们结婚了,我觉得我的心碎成了碎片,再也不可能拼凑完整。”
林之完全陷入到自己的回忆当中,没有发现韩翘早已经睁开眼睛,并且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多少年了,这些心事埋在她的心里,象一根不能触碰的刺,扎在她的心里,她以为只会伤到自己,没想到今天林夕告诉她,韩翘有意摔倒想再次流掉彭震的孩子,她才知道这根刺不仅仅是她的,也是韩翘的。这些事不讲清楚,只能伤人伤己。所以她来了,她不仅仅是在向韩翘忏悔,更是向她这段感情告别,该结束了。
抱着这样的决心,林之继续道:“我看着你们每天甜甜蜜蜜、神采飞扬的在一起,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吗?我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失去他。我最不甘心的是我的爱情连个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宣告结束了。我想哪怕有一次,只有一次,我能拥有他,能和他紧紧相依就够了。所以在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我决定把最完整的自己献给他。我在酒吧的包间里给彭大哥打电话,说我被人下了药,让他来酒吧救我。然后,我自己喝下放了迷情药的酒。”
韩翘没想到林之竟然会爱彭震爱到如此偏执的地步,原来彭震是在这样一种情况下与林之发生的关系。知道彭震是在一个迫不得以的情况与林之一起,韩翘郁结的心松了松。但想到他曾经与林之那样肢体交缠,她的心还是揪着揪着的痛。
林之的手用力攥紧,咬着唇,似下了很大决心,才继续讲下去,“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逼真,我甚至特意找了两个人,在彭大哥来之前将我的衣服扯烂,做出要非礼我的样子,果然彭大哥接到我的电话,很快就赶来了,他把那两个人打跑了。我怎么借着药劲盘在他的身上,勾引他,撕扯他的衣服,求他要我。就在这时,不知道为什么你找来了,看到我们纠缠在一起,你误会了,彭大哥是想去追你解释的,是我缠着他,不让他离开。当时正是我药性发作的最厉害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基本上被我全都扯了下来。他不敢把这样的我独自留下来,怕我会出事。为了我的名誉。他也不敢叫任何人过来帮忙,所以他只能留下来照顾我。”
韩翘记得那天,他们刚刚拿下一个大的订单,约好一起吃饭庆祝,可她在她们约好的餐厅等待时,透过餐厅的落地窗看到彭震在接了一个电话后,急急地开车走了。出于好奇,她跟了出去,叫了辆出租,跟着彭震来到一家酒吧。她进去,在昏黄的灯光下找寻他,最终被她在最后一个包间里找到衣衫不整的彭震,他正和林之抱在一起。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的世界坍塌了。
“那晚,他不断的灌我喝水,抠喉,让我把药一点点吐出来,又让我泡在浴缸里,用凉水帮我降温,无论我怎么求他,但他始终都没有碰我。第二天药劲完全散尽,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那晚的窘态,我求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不知道是我自己给自己下的药,他以为我只是不想让人知道我被人下过那种药,为了我的名誉,他同意了。可也因为这样,令你们之间的误会持续了这么多年。他真是个傻瓜,他是那么想你,想和你一起,想你原谅他,却依然信守着对我的承诺,没说出那晚的真相。嫂子,真的对不起,彭大哥是无辜的,我们从来也没发生过什么,你原谅他吧。错的是我,是我的自私和任性伤害了你们的感情,让你们错过了彼此。这次我不能再错下去了。我不能让当年你流产的悲剧再次发生。嫂子,一切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说到最后林之的脸上布满泪痕,一再的重复着“对不起。”
韩翘想到这些年,彭震曾无数次说过,这是个误会,他和林之之间没发生过关系,可她就是不信,如果她可以给他多一点儿信心,他们就不会分开这么多年,那个孩子或许就能活下来。想到这些,泪水涌了出来。
当彭震和林夕回到病房时,就看到两个女人泪水纵横,各自哀悼着自己的过往。最后,还是林夕过来还搂带抱的将林之带走了。
病房里,再次剩下韩翘和彭震两个,四目相对,眸光中凝结着千言万语,潋滟着万般浓情,一眼万年。
“你这个傻瓜。”韩翘笼着水雾的凤眸凝着彭震,一粉拳打在彭震的胸口,脸上带着醉人的娇嗔。
“这个傻瓜只爱你一个人,你愿意给他一个机会吗?” 爱我,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