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做出关门送客的姿态。
挺下人脸面的举动,要是一般人,估计早就羞愤的甩袖而去了,但这个虞姓的男人,倒是沉得住气,半点不尴尬地笑。
见在奚念诗这油盐不进,就将话头转到岑让那边,抛出条件,以利诱之,“九爷,听说岑老爷子最近想要给七姑娘买块地作嫁妆,最得意的就是我们虞家手里西城那块地。”
“不如咱们做笔生意,只要您高抬贵手,放霁月一马,我做主,西城那块地虞家就以低价卖给您如何?”
岑家老爷子……岑让的父亲?
没由头的,奚念诗关门的动作倏然停住,她朝岑让看了一眼。
岑让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颇有种任凭你巧舌如簧,我自巍然不动的淡定感,“家父的事他自有打算,用不着小辈们费心,西城那块地,说来也算是虞家老爷子的棺材本,我们岑家做事有规矩,从不夺人所好,生意什么的就算了吧。”
他伸手搭在门上,声音冷冷淡淡,“虞三,你与其在我这里下工夫,不如回去准备好律师,好替你妹妹减减刑吧。伤我妻子,绑我儿子,一再触碰我的底线,我不会放过她的。”
“砰——”
门猝不及防的关上,虞三站在门半步远的地方,没来得及反应,差点没打到鼻梁骨。
“虞总,没事吧?”身后的秘书吓了一跳,连忙紧张的问。
本来胸有成竹的虞三完全没料到岑让会如此果断,西城那块大一块金疙瘩,商业中心,寸土寸金的升值地,多少人垂涎,他眼也不眨的就拒绝了。如此干脆利索,看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打定了主意要把虞霁月送进去,跟虞家撕破脸了。
岑家是头猛兽,不是那么好招惹的,岑让又素有煞名,他冷心冷清,做事果决狠辣,得罪他的人向来没什么好下场,虞家被他盯上,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消息。
虞三脸色难堪至极,阴沉的目光简直要化成实质穿透了大门把岑让戳死。
他摆摆手,压嗓说:“没事。”
“岑让真是不识好歹,小姐做事是过分了点,但人不是还没死呢嘛,您这么好声好气跟他道歉,还把西城那块地拿来赔礼,已经真的不错了,他何必这么死咬不放,什么人啊!”秘书不满的说。
“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要不是看他是岑家人的份上,就是把他老婆给弄死了,您会拉下身份跟他赔罪?赔个鬼!”
秘书嗤一声,到底是吃闭门羹觉得意难平,又深知自己斤两,撼不动那尊大佛,只敢嘴上占便宜,极尽贬低之语。
虞三心里烦,一点也不想听他聒噪,“行了,别说了,先回去吧。”
他抬头看眼关紧的门,目光讳莫如深,“左右岑让活不了多久。一个将死之人而已,再有能耐也没几天能折腾了,注定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来。这会,就且让他得意着,这账我会帮他好好的记在岑家头上。新仇旧账,日后,迟早有一天要一块给清算了。”
——
把虞三打发走许久,小雁还迟迟平静不下来。
被绑架的记忆依然影响着他,惊惧在心,发病来势汹汹,不一会儿,小雁就蜷成了一团,小拳头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整张脸都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苍白。
“妈妈,救我,有坏人……疼,小雁好难受,坏人来了,小雁难受……”小脑袋抵在奚念诗的肩窝,呼吸急促得厉害,还不时发出呛咳声,声音小小的,断断续续的让人揪心。
奚念诗手下一片汗湿的黏腻触感,她楞了一下,旋即快速反应过来,将小雁放在沙发上,解开他的衣扣子,先保证他的呼吸畅通。
“小雁,没事的,妈妈把坏人赶跑了,没事了……”
岑让有些医学常识,见势不好立刻把窗户打开。
秋后冷风贯入屋子,奚念诗的手脚冰凉的发颤。
“妈妈帮你找药,你坚持住,小雁。”客厅里的医药箱慌乱中摔落在地上,箱里的东西零七八碎的落在地上,奚念诗眼前有点发昏,她颤声说着话,手不停地翻找着药品。
小团子喉咙里呛出短促的气声,一声一声,是孩子求救的哀鸣,又像是死神的脚步声,步步踩在奚念诗的心上,她心乱如麻,恨不得以身替儿子代之痛苦。
越心急,越会忙中出错,一会儿,地上杂七杂八的东西落了一堆,她手胡乱摸索,却怎么也找不到小雁常吃的药,心里急得差点发疯,一双修长干净的手拿着一个小葫芦形状的东西伸到了眼前。
“药在这。”
岑让的声很稳,微沉,听上去没什么情绪,温温凉凉的,奚念诗的心蓦地就安定了许多。
“谢谢。”
她颤了颤鸦羽般的眼睫,涩然开口轻声道了句谢,接过药瓶,倒出几粒圆润的小丸子,轻轻捏住奚归雁的腮帮,伸手把药送到舌下……
药力化开,奚念诗专注地观察着奚归雁的情况。
小雁依然没什么缓过来的迹象,仍在短促而急切的呼吸,小胸膛的起伏却渐渐微弱,青紫的唇瓣配上苍白的脸色,竟然显露出了一种将死弥留的状态。
“小雁!”一种森寒的冷意从心头升起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奚念诗难以自持冷静地惊叫起来,“岑让,你看小雁……”
岑让看了一眼孩子,当机立断,“去医院。”
从公寓到最近的医院,二十分钟的车程,时间不是很长,但却是奚念诗经历过的最为焦灼的二十分钟。
如死神赛跑,不外如是。
一个红灯就是一个鬼门关,车里的窗户打开,风声烈烈,鼓噪在奚念诗耳边,声声都像是给她孩子的催命符。
奚念诗抱紧了小雁,能如此真切能体会到生命流逝的过程,她不住地喊岑让的名字,就像是在挽留最后一缕的希望,她催促着说,“开快点,岑让,再开快一点。”
岑让不说话,回答她的只有更快的车速,更响的风声,和着她如雷的心跳,一路疾驰,直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扑鼻,才偃旗息鼓……
之后踏进医院后的情形很乱,先是护士推了移动担架把小雁推入急救,再有一群医生在眼前一晃而过,医院大厅人声嘈杂,奚念诗浮萍似的跟着小雁飘,直到被护士拦住。
岑让已经去缴费处交费了,她一个人木愣愣地站在急救室门口,脑袋里是一片空白。
大衣里的手机嗡嗡的响,她动作机械地拿出来看了眼,请求的通话页面明灭闪烁,手机里显示已经有了几通未接来电,都来自同一个号码。
是奚听语的。
她扫了一眼名字,正打算摁了,手不知怎地误触了旁边的图标,接通了电话。
“念诗。”
怯怯柔柔的声音传来,夹杂着嘈杂的音乐声为背景音,听着有些模糊。
“有事吗?”身体靠墙,背后墙身的凉意缓缓侵入肌理,连带奚念诗的嗓音都不可避免的染了几分冷意。
“没什么事,我就是,想跟你聊聊,你现在有时间吗?”奚听语小心翼翼的问。
奚念诗眼也不眨的盯着急救室的门,面无表情的回,“没时间,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聊的。”
“有的,我们该聊的有很多。”那边顿了一下,声音轻轻,“念诗,我怀孕了,孕期已经有十周。”
十周,七十天,大约两个月半。
奚念诗阖了下眼睛,脸上一点情绪也没有,不惊也不怒,既不惊讶她已有怀孕,也不好奇那孩子的来历,心如止水。
她不说话,奚听语却自顾自补充了一句,“是沈弘的孩子。”
腿站得有点酸,奚念诗走到边上的长椅那坐下,不咸不淡的问:“所以呢?你怀孕了,特地打个电话来跟我报喜,是想让我祝福你?”
医院急救室的长廊上人很少,安静的很,她清楚的听到电话那头有个男人喊了一声奚听语,声音有点耳熟,没来得及回想是谁,奚听语就开了口。
“当然不是,念诗,我没有这么想过。”她说,“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从来都没有要破坏你的感情的想法,跟沈弘真的不是故意的,这个孩子……只是个意外,我也不想的。”
奚听语哭腔浓重,倒是很有被冤枉的委屈感。
奚念诗听着,没觉得心疼,只余可笑。
订婚宴,她跟沈弘苟且,时间不过在一月前。而孩子,她刚才亲口告诉她,已有了十周。
要么说人至贱则无敌呢,如果真是意外,你不情我不愿的,居然还能一连来两次?这年头的意外都跑你们家去发光发亮了是吗?
奚念诗眼底浮出一丝阴影,碍于公共场合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但心中却不无讽刺地想,就算真是意外,被同一个人,强奸两次,她不报警,不反抗,最后还如此高调的嫁给了强奸犯,反过来还要跟强奸犯的前女友寄婚柬,炫怀孕?
正常人谁干的出来这种事,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念诗,我知道,因为那次意外,你被我跟沈弘伤得很深。我不敢,也没资格求得你的原谅。但是,我现在心真的很乱,你能不能看在咱们多年的情分上,过来陪我说说话?” 闪婚老公很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