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邓绥也不再看她,只是缓缓起身。或许是觉得自己没有勇气留在这里面对她,或许是不想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模样,亦或许是害怕下一刻自己会忍不住收回刚刚的话。
邓绥拖着沉重的步伐缓缓的走了出去,只是感觉脚下似有千斤,每走一步她似乎是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她的背影映着冬日的景象,是那么的萧索。
回到寝殿,邓绥缓缓的关上了门。她背靠着大门,身体再也无力支持滑落坐在了那冰冷的地上。
邓绥不由得蜷缩在一起,她死死的咬着嘴唇始终不让眼泪流下。
“主子,主子你开开门啊!”屋外容若轻轻的拍打着门,着急的叫道。
邓绥努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随后故作坚强的应道:“姑姑!我没事,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听见她声音里的哽咽,容若哪里会不知道她的心有多疼,此刻怕是正在滴血吧!
就算身份尊贵,就算她知书达理,就算她姐妹情深,就算她生性善良,可她终究是个女人。
这世界上,又有哪个女人亲手把自己的姐妹送上自己夫君的床榻上呢?所以,她怎么可能不纠结不痛苦。
“好,奴婢就在外面,主子就是就唤奴婢!”容若皱着眉头叹息道。
殿里终究还是没有穿出声音来,容若一直立在门边。殿里虽然极其安静,可知屋里的人是在接受怎样的煎熬吧!
终于,已经到了傍晚,然而殿里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候在门口的容若早已心急如焚,她看了看暗沉下来的天色,不由得担心起来。
终于,容若再也忍不住,她轻唤了声:“主子,您没事吧?”
殿里依旧是一片寂静,没有任何回应。
见此情形容若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正当她急得打算强行推门而入的时候,大门从里面应声而开。
只见邓绥已经换了一袭碧色衣裳,身上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发髻挽的一丝不苟。整个人不施粉黛却尤其动人,美的让人挪不开眼睛。
看着邓绥没有丝毫颓然,反倒一副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容若眼里不由得蒙上一层白雾。
明明难过,可却把自己隐藏得这般完美,怎叫人不心疼?
“主子可要吃些东西?”
想着她已经把自己关在殿里整整一下午,滴水未进,容若急忙开口问道。
邓绥点了点头,柔声应道:“姑姑,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藕粉银耳羹。”
“好,奴婢这就去给你准备!”看着邓绥这个样子,容若也是放心了不少,急忙应道。
邓绥坐在桌边,看着一大桌子精心准备的饭菜,拿着筷子便开动了。
桌子上的每一个菜她都吃了个遍,一连喝了两碗容若做的藕粉银耳羹,看着一旁的浣纱香菱心里的石头也悄然落地。
将最后一勺子银耳羹送进嘴里,邓绥这才缓缓的放下碗筷。
浣纱香菱急忙上去撤了桌上的盘子,邓绥望着外面的天色,夜已经黑尽了。
“姑姑,去萧美人处!”说着邓绥已经站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黎岚殿的东西两殿隔的本就不远,一盏茶的功夫不到,邓绥便已经到了东殿门口。
萧美人的贴身宫女一看见是邓绥,立马走了上来,对着她拘礼问安:“参见邓贵人,我家美人已经在殿里候着了,请贵人进去吧!”
闻言,邓绥只是点了点头,随后便走了进去。
大殿里依旧奢华,流光溢彩,此刻萧美人一身红裳披身,掩盖不住她那熬人的曲线。她听着声音,抬起头看着邓绥。
“妹妹果然守约,快些坐着吧!”萧美人指了指一旁的暖榻意示邓绥坐下。
邓绥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随后便坐了下去。
一时殿里变得沉寂了起来,萧美人招呼着邓绥坐下之后就没再理她,只是自顾自的拿起一旁的檀香盒从里面挑出少许香料放进一旁小巧的香炉之中。
邓绥微微抬了抬眉,她不慌不忙的端起案边早已备好的茶水,细细品味。
殿里寂静的可怕,似乎谁也没有打算开口打破这压抑的氛围,这个时候就要看看到底是谁沉得住气。
将杯里的茶水饮尽,然而萧美人似乎依旧没有打算开口的意思。
邓绥嘴角不禁上扬,她也不慌乱,依旧气定神闲。提起案边的茶壶轻轻倒了一杯,望着那茶汤颜色,似乎和刚才的有些不一样。
她端起杯子,小茗一口,却不想嘴里的茶汤泛着一股苦涩的味道,邓绥不禁眉头一皱。
但是她并没有开口,只是轻轻的放下了杯子。
见此萧美人这才放下手里的盒子,淡淡道:“妹妹可觉得次杯和之前相比有何不同?”
邓绥细细的回味嘴里的茶汤,定睛缓缓说道:“方才那杯茶水汤色清浅,入口香醇。这杯茶汤色浓重,入口苦涩,刺激味蕾。不过……”邓绥微微一愣随后说道:“不过随后便是苦尽甘来,香甜宜人唇齿留香,久久都不散去。”
听到邓绥的回答,萧美人满意的点了点头,她笑着道:“邓妹妹果然是懂茶之人,到也不枉费我精心准备一番。”
邓绥嘴角上扬,看着萧美人含笑道:“姐姐让我夜间赴约难道就只是为了焚香品茶?”
见邓绥如此开门见山,萧美人依旧带着笑意:“妹妹果然聪慧,只是明明知道我的心思,何至于多多此一问。”
邓绥心中一紧,看来该来的果真是想躲也躲不掉。
箫美人精心准备的两杯茶水邓绥怎会真的不知其意,那郦昭仪便是前者,虽然汤色极佳,不过韵味却不后者,而且味道也只是一时的清香,没有沉淀。后者虽然华而不实,可毕竟是皇后,总览大权的一宫之主。虽然不如郦昭仪得宠,可终究是正宫娘娘。
这萧美人是在暗示自己粗俗肤浅一流自然会选择前者,而她邓绥不是和旁人一流,自是看得清明。
“这两杯茶,不知妹妹更中意哪杯呢?”萧美人慵懒的倚着身子,笑着望着邓绥。
邓绥轻声笑了笑,这郦昭仪显然对自己敌意深重,而皇后一向又对自己亲近有加,并且在此时向自己抛出橄榄枝。萧美人怕是料定了邓绥会随着事态发现决心与自己为伍,所以才如此处变不惊气定神闲的吧。
今日无论如何抉择日后都不可能安静太平,选了皇后,那么郦昭仪只会加快步伐的除掉自己。若是此刻自己主动向郦昭仪示好,且不说那郦昭仪会不会顺承还是一说,就是皇后又岂会善罢甘休。
这种将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选择题,她邓绥不会做。
看着萧美人嘴角的笑意正在一点点的收拢,邓绥这才缓缓说道:“无论汤色味道怎样,只要能解渴的都是好茶!不过……。”
“不过什么?”萧美人脱口而出。
邓绥向箫美人微微颔首,随后才继续说道:“只不过妹妹口渴时从不饮茶,反而喜欢那索然无味的凉白开更能止咳。”
她话音刚落,萧美人腾地一下便站了起来,她看着邓绥急忙问道:“这后宫形势险峻,一不小心将会落入万丈深渊,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自从进宫以来,妹妹每天都犹如芒刺在背,谨慎小心从来不敢大意。”邓绥放缓了声音,答道。
“自古以来良禽折木而栖,你非池中之物,又何必如此固执!”萧美人抓着案檐,秀眉紧蹙。
是呀,自古以来飞禽绕树寻巢,择良木而栖,可是她邓绥不想如此。
“姐姐美意,可妹妹并非良禽,只是一只麻雀。”邓绥低着头缓缓说道。
萧美人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消散,猛的一拍桌案,怒火中烧。
若不是皇后再三叮嘱,就算招揽不成此刻也不可表面和她撕破脸皮。
想到这里,萧美人生生的把心里的怒火压制了下去。
“也罢!天高任鸟飞,且当我今晚没有见过你,不过希望日后你不会为了你今日的选择后悔,你走吧!”萧美人挥了挥衣袖,下了逐客令。
话语间似是忠醒,但更多是警告。
她虽然极力的压制着心里的冲动,可是脸色依旧阴沉的可怕。
邓绥也知道,今晚她以后要防范的不只是郦昭仪,怕还有皇后,不过她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虽然今晚萧美人并没有为难自己,也没有当即翻脸。可是邓绥如此拒绝皇后抛来的橄榄枝,恐怕皇后心里必然不会善罢甘休。
邓绥对着萧美人依旧恭敬的拘了拘礼,随后也不再多留,转身便走了出去。
一路上,邓绥想着今晚的事情,如今皇后正忙着准备年节事宜,怕是暂时的无暇分神顾及她。
可是一旦皇后抽出身,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加之上午姝瑗一事已然闹得她心力交瘁。
邓绥抬头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空没有一点月色,就连繁星都被乌云遮掩住了。黑压压的天空,沉寂的让人可怕。
邓绥苦涩的笑了笑,低头叹息,多事之秋! 邓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