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现在她也见不到姐姐，也就根本无法知晓那一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太傅府内那一晚有没有留下侥幸的活口。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她觉得好累，只想好好地睡上一觉，最好能永远不醒来，或者醒来后，发现这一切其实都只是一个梦，眼前再不是这般境况。

　　看着周扁仁与齐淑慎几次三番着急斗嘴的样子，霍宛央轻言出声：“别再吵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齐淑慎白了一眼周扁仁，对着霍宛央劝慰道：“淑慎还是那些话，娘娘不可沉浸于伤心，及时走出，打起精神，才有机会接近真相、了解真相。”

　　霍宛央对这样的言语已是有些厌烦了，真相？到底什么是真相？转身面朝里侧背过了他二人，霍宛央无力道：“不必再来了，你们都回去吧。”

　　见人无意再听，齐淑慎也知多说无益，便与周扁仁一同告退了。

　　来到殿外，周扁仁紧跟在齐淑慎身后，不解地低声斥责道：“你到底什么意思？看她还有口气，非要她咽了气你才甘心？”

　　齐淑慎停住脚步，转过身看着他冷冷一笑，带着轻蔑之意：“我用陛下曾与我说过的话来回你，周太医，敛着点你的心思，别太明显了。”

　　看他愣怔在那，面有惊慌，齐淑慎顿了顿又道：“我劝你看清楚一些——”她对着殿内一扬下巴，“她不是你能护得住的，更不是你能爱得起的，让陛下知道了，你就等着让别人给你收尸吧！”

　　转过身往前走了两步，齐淑慎忽然又停住，侧首斜睨着周扁仁轻笑了一声，再添：“不对，你连尸体，都不会留下的。”

　　周扁仁愕然地看着齐淑慎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砰砰砰”跳个不停，他没想到齐淑慎心思如此缜密，只这么一会儿便将他看了个彻彻底底。

　　也不知是他心思太过明显还是怎的，不过她说得对，自己的确该敛着点，否则将是后患无穷。

　　内殿中的霍宛央已是不知白昼黑夜地度过了多少日，这几日她皆是食米未进，脑中、心里，想的都是那日齐淑慎来说过的话。

　　她上辈子一定是做了什么触怒天神的恶事了，要不然这一世为何偏她坎坷多难？

　　在床榻上躺了多日，霍宛央这会儿一下床榻感觉整个人骨头都要散了。她将自己为子晏做的那个灵牌从枕下拿出，然后再一次摆放在了一旁的小桌案上，然后对着那灵牌，颤着身子慢慢跪了下来。

　　皎白的月光倾泻，透过她内殿的窗子，正好洒落在了灵牌上，照亮了灵牌上的“亡夫”二字。

　　霍宛央就那么跪着，眼神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灵牌不发一言，也或许她是在心里说了许多话，反正这样诡异的一幕落入萃福的眼中叫她不禁直起鸡皮疙瘩。

　　她跪了一夜，任萃福怎么劝都没有得到半句回应，一整夜都跪在那灵牌前，从月落跪到了日升。近些时日她本就未曾好好用过膳食，故而这会儿外头天方才大亮，她便体力不支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了。

　　萃福是一整夜都陪守在侧的，上眼皮和下眼皮正打着架时，忽地听到“咚”的一声，吓得忙睁开了眼，困意飘到了九霄云外，见眼前此状再是惊呼一声，忙上前去将霍宛央扶起，却见她眼睛半闭，气若游丝道：“传膳……传、膳。”

　　萃福这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扶着人慢慢站起坐到床榻后，轻声再问道：“娘娘是要用膳？”

　　霍宛央闭着双眼歪靠在床栏上点了点头，虽然整个人仍旧是无力的样子，但是她方才的颔首应答之举却是坚定得很，也表现了她此时此刻想要用膳的决心。

　　即便她没有胃口，即便她什么都吃不下，但为了她的孩子们，为了她故去的爱人和亲人们，她也不得不吃，不得不用这口饭食来撑起自己残缺的意志。

　　毕竟她还要为子晏报仇，为太傅府一夜之间丧去的几十口人命报仇，还要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保她们健康成长，她肩上的担子，从来就没轻过，她又怎么能容许自己继续以这样消极的状态来度过日后的每一天。

　　故而在三日后的月圆夜，当霍宛央再次踏出含章殿时，没有人能从她的眼中看得到一丝心伤与颓废，有的只是那如水平静的淡然，还有那如铁坚硬的决绝。

　　九龙殿内，高霖从外面匆匆走入，来到内殿的琉璃屏风外，和守夜的王福交换了一下眼神，知道里头人还没入睡，便在外轻声传道：“陛下，含章宫霍氏请传。”

　　自上次他不知轻重地唤了霍宛央一次“霍庶人”之后，高霖便长了记性了，这次往内殿走的路上，他便已经想好了这个称呼。

　　里面久久未传出声响，就在高霖预备清清嗓子再次扬声传报时，只听里面人低低道：“不见，让她回去。”

　　方才听见传报时，季平川明显心跳加快了，刚刚燃起的那丝困意，此刻也一点都没了。

　　他不知道霍宛央是来做什么的，但是他不想见她，即便他想念她。

　　高霖踌躇着应了一声，与王福互相一点头，便退了下去。

　　“陛下已经睡下了，有事的话您明日再来吧。”九龙殿外，高霖与人客气回着话，看着人身上披着的还是季平川的大氅，不禁猜测霍宛央今日是不是来还这大氅的。

　　春夜还是比较凉的，霍宛央拢了拢大氅，垂下了眉眼，嘴里说出的话被春风带入了高霖的耳中，柔柔的：“若是陛下不肯见我，那我便一直在这儿站到天亮，高御侍也请把话带给陛下吧，劳烦你了。”

　　高霖有些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这个细节当然也被霍宛央看到了，轻轻一笑，她又道：“我今日只自己过来了，若是一会儿昏倒在这儿，倒在阶下，可没人帮我请太医。”

　　稍一思忖高霖也明白这句话的轻重，陛下怎么对眼前这人，他心中还是有数的：“那您再稍候片刻，属下再帮您通传一次。”

　　高霖转身再次往九龙殿内走去，将方才殿外霍宛央所言一字不落地传了一边。

　　然而季平川听到这些话后，显得有些怒不可遏，一把掀开了床帐，不耐烦道：“传她去外殿候着，朕一会儿过去！”

　　说完这话，季平川气的一下子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开始在殿中烦躁踱步。

　　这个女人现在已经开始用昏倒什么的来威胁自己了，她对自己倒是了解得很，知道什么样的话怎么说最有用。

　　这几日里，季平川难得的没有再去想她，而是全身心投入到前朝，却不想她又来打扰自己，而这一次，季平川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一会儿她说什么、求什么，季平川都不会在对她心软了。

　　披着外褂来到外殿时，季平川一眼便看见霍宛央披着他的大氅正站在大殿中央等着他，在他出现在霍宛央的眼前时，那人的脚步也没有挪动分毫。

　　一步步慢慢走到她身前，季平川将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今日她的气质很是不同，叫季平川只看一眼便有些挪不开眼的意思，娇小的身子裹着他宽厚的大氅，季平川有一刻竟担心这大氅会将她压倒。

　　见人久久都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季平川最先开了口：“这么晚了非要见朕做什么？”

　　霍宛央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想这话要怎么说，更像是不知这话要如何说出口。深吸一口气，她耸了耸双肩，缓缓道：“我来还你大氅。”

　　季平川一撇嘴，眉眼中还有着十分好笑的神色，他淡淡道：“让人直接送来不就好了，至于这么晚了你自己跑这趟？”

　　转过身，季平川准备往内殿去了：“脱了放这儿吧，朕要安寝了。”

　　霍宛央没有动，也没有走，更没有再说话，季平川听到身后没有声音，心中犹疑地回身看了一眼，见人依旧站在那里时，他驻足不解问道：“还有事？”

　　霍宛央看着他摇了摇头，但是那双眼里分明有着欲言又止的意味。

　　季平川长长呼出一口气，少有耐心地再次走回到人面前，是预备亲自拿回这大氅，然后好赶紧让她回去。

　　抬手给她轻轻解了身前的纽扣和绸带，季平川拽着前襟往两边掀开的一瞬间，手却忽然停在了半空，整个人一时呆住了，但也只是愣了半瞬，他又快速将那大氅合拢住，两只手紧紧碰撞在一起，把霍宛央再次包在了里面。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季平川紧紧盯着霍宛央的眉眼，双手紧紧拽住那大氅前襟，以防大氅坠落，春光外泄。

　　是的，霍宛央的里面只穿着了一身亵衣与亵裤，然后裹了他的大氅，来九龙殿找他了，这一夜她辗转反侧了好几夜，已是想得很清楚了。

　　轻轻垂下头，季平川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听人小声道：“便是，你看到的意思……” 一朝选在君王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