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明灭没有说话，侧身看着旁边的霍景云，似乎在说，殿下自己闹出来的事，还是自己决定吧。
而霍景云却有些犹豫，他不是个残暴的人，甚至就像别人说的，妇人之仁，是经过西北一役才开始变得嗜血，但现在要他看一个新鲜的人彘，还是他自己吩咐的，就觉得有些于心不忍了。
“殿下后悔了？”司空明灭轻笑一声，“哪怕时琉璃没有毒害桑桑，单凭她私藏禁药这条罪就够定罪了。而且虽然殿下之前急着绊倒前太子，没有查时家的底细，不代表时家就是干净清白的。”
琉璃只不过是个弱质女流，时家还在的时候也是养在深闺，怎么可能拿到禁药，除非是她家里本来就有的。
而时家的人藏着禁药又是为了什么？
恐怕查下去连明帝都得再抄时府一次家。
霍景云自然也想到了，受司空明灭这么一点拨，心里也清明了许多，便让狱卒带路。
处刑的地方在最底下的那层，霍景云原本以为会听到惨叫，但却一丁点风声都没听见，反而是安静得令人发憷。
走到刑房前，狱卒停在了旁边：“殿下和国师就在这里看吧，里面血污太多怕玷染了贵人的眼睛。”
霍景云抬头看去，只见蓬头垢脸的琉璃被装在一个邋遢的酒瓮里，垂着头在那里闷哼着。
不是不痛，而是痛得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帝王之路甚少不会沾染鲜血，如果殿下现在就害怕，那请记住我的一句话，你对别人不残忍，就该别人对你残忍了。”
霍景云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之前他一直抗拒静贵妃逼他去夺嫡，但现在他已经把头给打湿了，又怎么可能回头。
他走进刑房，站在琉璃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你可曾后悔？”
琉璃顿了顿，用尽全力忍痛抬头，笑了一声开口：“当年时家被抄家，殿下您也是这样看着受完刑的我的，可那时候你眼里只有同情和慈悲，而现在……”
她没有再说下去，霍景云却是明白了。
嗤笑一声：“你让本宫对着一个杀人凶手慈悲？你未免也想得太美好了。”
他没变，变的只是面前这个人。
走出这个天牢，他还是那个大周温和无害的太子，是明帝性情温驯的儿子。
司空明灭没有进刑房，看着霍景云站在琉璃面前没一会儿，又转身离开。
二人没再说话，直到走出地下刑房，看到从细细的窗缝里透进来的阳光时，霍景云才开口：“我终于知道父皇为什么如此重用你了。”
若他们不是情敌，他相信他和司空明灭会是最默契的伙伴，就像多年前辅助明帝打天下那样，让他坐稳龙椅。
可惜了。
司空明灭挑了挑眉故意挑衅：“有得必有失，殿下若是肯放弃桑桑，臣也可以既往不咎，让你坐稳皇位的。”
两人都知道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都只把对方的话当作玩笑，并不当真。
“你说，桑桑真的就有这么重要，比皇位还重要？”
霍景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回答：“国师怎么就这么自信，觉得本宫没有了你就真的活不下去？”
司空明灭笑而不语。
走出天牢，霍景云发现自己的白袍上竟然染上了一滩血，带路的狱卒吓得连忙跪下请罪。
带着血污回东宫，别人还不参得他头破血流的？
但不穿衣服也得被参，真是愁得他头都大了。
“殿下若不介意，臣这里有一套替换的。”
衣服是他之前留下的，因为乔天桑竟然逗弄他，时常把衣服弄脏，所以他只能多带一套以备不时之需，现在正好可以拿出来跟霍景云炫耀炫耀。
果然，霍景云听到他还带了一套替换的衣袍出来，立刻嘲笑他：“怎么，国师都两百多岁了，还会把衣服弄脏不成？”
“让殿下见笑了。”司空明灭整理了一下衣襟，“臣的确不会自己把衣服弄脏，只不过桑桑顽皮，经常把臣的衣服弄脏，所以只能……”
“闭嘴吧你！”
看着霍景云黑面神一样的脸，司空明灭觉得天气都好了不少。
被迫无奈的霍景云换上耻辱的黑衣后，觉得很不爽，便要求司空明灭带他回国师府向乔天桑汇报一下情况。
有人愿意看自己秀恩爱，司空明灭怎么可能会拒绝，笑得一脸明媚的答应了。
两人坐上东宫的马车，又派人先到国师府通知乔天桑一声，可惜乔天桑还在床上睡懒觉，等到两个人到达的时候才匆匆赶来。
刚出主院，她就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在外头转悠，心想着要过去吓唬吓唬司空明灭，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趁人要转身继续踱步的时候，纵身一扑，直接跳到了那人的背上。
“鬼鬼祟祟的想偷什么呢！”
被撞到的人踉跄了两步，正想回头逗弄乔天桑几句时，旁边却传来了一声咬牙切齿的声音。
“乔天桑！你给我下来！”
被吼了一嗓子的乔天桑直接蒙了。
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她抬头看去，只见一脸怒容的司空明灭站在那里，就像一座就快要爆发的火山。
那背着她的是谁啊？！
“桑儿，不见几日，你竟然变得这般热情如火？”
霍景云？！
她低头看了看离自己不过几寸近的俊脸，吓得连忙跳到地上，看了看司空明灭，又看了看面前的霍景云。
“你们干嘛穿同样的衣服啊——！”
得了便宜的霍景云笑得那个璀璨，反观被扣绿帽的司空明灭，那脸臭得跟丢了十万九千七两黄金似的。
看着霍景云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刚才炫耀的话变成了一块大石头，然后他搬起这块大石头砰砰砰的砸自己的脚。
就知道不应该跟这些幼稚的小屁孩玩耍的！
“过来！”他朝乔天桑低吼了一声，等到她一步一步挪到自己旁边时，忍不住掐她的脸蛋质问，“睡了那么多次还认不出自家相公？！”
“谁让你们穿同款了！”
两人身材一样高瘦挺拔的，而且这么神经的黑袍，除了他司空大国师，谁会穿出来啊！
“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黑袍有多怪异！”
这还有理了？！
知道司空明灭处于震怒的边缘，乔天桑马上狗腿的跑过去，然后被一把拎起。
“家丑不可外扬，殿下还是先回东宫吧。”
说完也不管霍景云答没答应，直接拎着还在嗷嗷叫的乔天桑回到房间。
再一次被毫不怜惜的扔到床上，乔天桑感觉屁股都被摔得开花了，脾气上来了，心也不虚了，指着司空明灭大吼：“你怪我？！你敢怪我！现在是我给太子穿的衣服吗！您老好意思怪我！”
果然气势不足就会被反扑，司空明灭愣了一会儿，果然就心虚了。
“而且还敢摔我？！摔坏了怎么办！”
“我摔就摔坏，那你跳上霍景云背上就不怕他摔坏你？！”
“我都说我以为那个是你！”
“那就对了。”司空明灭将她搂进怀里，“你也认为我不会摔坏你。”
乔天桑斜睨着一脸讨好的模样，冷哼：“别以为抱一抱就完事儿，起码……”
“皇上刚赏了我一盒东珠，给你磨成粉敷脸？”
娘亲的，变脸得这么快让她怎么生气下去啊。
“好了还有一颗夜明珠，给你晚上出恭的时候用了。”
乔天桑直接抡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两人闹腾了一会儿都喘得不行，安静的躺在床上时，司空明灭想到刚才在天牢的事，想了想决定还是告诉她：“刚才我跟霍景云去了天牢。”
天牢？
她不解的抬头看他。
“处置了琉璃，她的下场……有些凄凉。”
当然他是不觉得的，毕竟更血腥的事情他也做过不少。
可乔天桑没想到他说的凄凉并不是他自己的感觉，打了个冷战：“那红妍呢？也一并‘凄凉’了？”
司空明灭摇头：“知道你舍不得，我留了她一命，秋后有一批重犯会被流放到西南，红妍会跟着他们一起去，她是死是活，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乔天桑彻底沉默了。
知道她在心疼，但他也不会轻易放过红妍，虽然未能害了乔天桑，但只有有一丝苗头，他都不能放过。
他要乔天桑安全得不能出一丝纰漏。
“那……琉璃凄凉到什么程度？”
低头看她，发现她眼里有些犹豫，怕是自己听完后会后悔，但司空明灭根本不给她后悔的机会，夸大其词：“其实也没怎么凄凉的，毕竟都说太子仁厚，就是被剁掉四肢，割掉鼻子，剃光毛发撞进酒瓮里罢了。”
“这，这不就是人彘嘛。”
感觉到怀里的人抖了抖，司空明灭点了点头继续不负责任的吹牛：“不过太子心善，特地免掉喂喑药，勾舌头，扔茅房的步骤，只是……”
“够了够了，再说我饭都吃不下了。”乔天桑打断他，然后又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啊，原本单纯无害的七皇子变成太子后竟然变得如此残暴，好像……”
司空明灭打断她的话：“帝王之路都是这般血腥，你是不是庆幸……”
“好像越来越迷人了。”
司空明灭：“……”
哐哐两声，头上绿帽戴，脚上石头砸。 国师宠妻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