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
帐内传来桌子翻到在地的声音。
慕容策压住爆痛的头。
他脑子里的神经一直再跳,仿佛那发生的一切都是幻影,可身边没有元婉蓁。
回忆起那晚她说的话,他只觉得的身体被抽去力气,朝后退了几步,撞到身后的箱柜。
他用力一挥,瞬间一阵凌乱的撞裂声.....
慕容策自醒来就怒火冲天,轩云鹤是大气不敢出更不敢靠近他,这会经慕容轩劝慰慕容策一番后,出来道:“给他吧。”
轩云鹤咬一咬牙,听见里面的声音停止,这才掀开帘子慢慢靠近慕容策:“我···”
“滚!!”
哗啦,一个茶杯飞来,轩云鹤不敢躲避,额头硬生生地挨了这一下。
“来人。”阴郁低沉的嗓音传来,将士走进帐内,慕容策指着轩云鹤颤抖地说道:“擅自决议前秦盟约,以作军法处置!把他给我拖出去砍了!”
两名将士面面相窥,萧凛一听便闯了进来,劝解道:“殿下息怒,这件事云鹤也是逼不得已,我们都是被秦皇给算计了···”
“滚!都给我滚!!”慕容策愤怒地砸毁一切伸手可以够着的东西,瘫坐在床边。
沉默。
寂静。
轩云鹤两人不动,只看着他的汗水滴过轮廓分明的面颊,落在地上。
紧紧皱着眉,轩云鹤忐忑地走到他面前,将那张字条递在他手中,“这是临走前,蓁儿要我转交给你的。”
元婉蓁独自留在秦国该有多无助,也不知秦皇要拿她如何,又要受多少磨难与委屈,慕容策不敢深想,这些担忧就像刀一样刻在他心里。
他闭了闭眼,伤心以及屈辱的泪水递在字条上,耳边不断响起元婉蓁的话:【维持你的理智,我等你来接我。】
“啊···!!”
他一声怒吼,绝望而悲恸的泪水一颗一颗滴下来,随后便是许久地沉默,他缓缓睁开眼,颤抖的手一点点展开字条:【我的心,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呵呵呵···”慕容策发出一阵奇异的苦笑,眼里浓烈的苦痛,一颗心如厉爪不断撕扯的痛,不知多久,他面色扭曲而僵硬,盯着字条保持一个姿势没动,嘴里不停地念着:“我的灵魂与你同在。”
心口刺痛得厉害,他一掌狠狠击在自己脸上,狠狠地压住心口站起身子,冷寒而颤抖地声色问道:“有多少援兵?是如何部署的?!”
轩云鹤紧绷的身体,缓缓松懈下来,同时呼出一口气,回道:“秦皇支援骑兵五万,精兵十万,自洛阳出发,到颍川后驻扎。散骑侍郎姜勇已出使我大燕禀明皇上。”
“慕容之在哪里?”他抬起眸子,眼底只有冰冷血腥的杀机,“让他立刻到秦将军帐内。”
话落,他正欲走出帐,就见慕容之面色铁青的冲进来,二话不说,便狠狠给了他一拳,攥起他的衣襟,崩溃地吼道:“心疼吗?你心疼吗?!你说你要寸步不离的带着她,结果呢?早知你会如此狠心,我当初就应该不顾一切的将她带走!”
慕容策脸色如冰冻的霜,一句话也未说,轩云鹤不解地看着慕容之,只见慕容之又是一拳挥在慕容策脸上,旋即拔出腰间的长剑抵在他颈子上,冰冷的挽起唇,凉凉一笑:“慕容策你心里清楚,我很爱她,就算她心里只有你!若换做是我,我宁可不要这江山,也不会将她送到秦国当质子!用一个女人换来的江山,你不觉得你很懦弱无能吗?!”
轩云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敢置信地看着慕容之,原来他爱的女人是···元婉蓁?!
“你以为我愿意吗?!”慕容策低沉的嗓音一声怒吼,慕容之瞳孔缩起,冷冷一笑,眼泪就滑过脸颊:“好啊!那你立刻带兵将她夺回来啊?!”
慕容策狠狠咬着牙关:“慕容之,她是我的女人,救不救,如何救我说了算!”
慕容之惊异地盯着他,凄凉地挽起唇:“她怎么爱上你这么个无情无义的男人?!”
说完,慕容之就要一剑刺进他的喉咙,轩云鹤敏捷一掌将慕容之推开,“够了!他也不想,这都是被逼无奈!是蓁儿与我一同迷昏了他,才面见秦皇应了秦皇的条件!你要怪就怪我!!”
慕容之浑身僵住,心中的愤恨如困兽一般左冲右突,几乎要在心上刺出一个口子爆裂开来,旋即他一剑就向轩云鹤胸口而去···
轩云鹤侧身躲避,长剑刺进了手臂,他吃痛地皱起眉头,慕容策愤怒地一脚将慕容之踹到在地,冲着将士道:“快去传大夫来!”
“我立刻起身前往秦国将蓁儿换回来!”慕容之撑着剑柄站起身,瞳孔在烈火燃烧:“慕容策,我不会放过你!!”
“你以为你去了秦皇就会将蓁儿还给你?!”慕容策冷哼一声,一把揪起他的衣襟:“你还未走到长安城就会被秦皇暗杀···”
慕容之一掌挥开他的手,轩云鹤捂着手臂,咬牙道:“六殿下,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何将蓁儿救回来,我们必须冷静的好生商议对策才可。如今再闹已是于事无补,毕竟蓁儿在秦皇手里,你擅自起兵秦国,对你对蓁儿都没好处,再者众国有书契,秦皇是不会伤害蓁儿的。”
帐内渐渐冷寂下来,慕容之眼中的怒火一点点消散,慕容策深沉地看他一眼,道:“你若想蓁儿活着回来就给我安份点。”
一一一
五日后,前秦,熏梦宫。
院子的白梅随风飘落,旁侧依次站着慧美人,茭筑夫人,柔妃,卉妃等人,而端坐在玉椅上的是玫贵妃,自皇后殡天,整个后宫唯她独大,掌管后宫一切事宜。
她望着跪在地上行礼的元婉蓁,起身垂首冷冰冰的说:“把头抬起来!”
元婉蓁心中冷笑一声,微微抬起一点头,整个脸孔仍然朝着地面。
“本宫说,抬起头来!”玫贵妃清晰的说:“看着本宫!!”
元婉蓁皱了皱眉,被动的抬起头来,被动的看着面前这个雍容华贵的女子···目光与玫贵妃相视。
玫贵妃心中怦然一跳,真是个绝色佳人啊!这一刻,她心底的嫉妒逐渐蔓延全身,手猛地拍在椅子边,声音陡地拔高:“婉妃你可知罪?!”
冰寒的地面冷得刺骨,元婉蓁只觉腹部微微传来绞痛,垂下眸子道:“我不知错在何处。”
“你竟敢以‘我’自称?!真是目中无人,好大的胆子!”她的眉目间阴戾之色顿现,元婉蓁冷冷勾唇,云淡风轻道:“就是陛下来了,我亦如此。”
“放肆!!”玫贵妃更是恼怒,手在椅把上重重一拍,怒道:“来人,给本宫好生教训!”
“是!”她身边的两个宫女响亮的应了一声,就走到元婉蓁跟前立刻左右开弓,重重的耳光扇在元婉蓁脸上···
元婉蓁狠狠咬牙忍受,玫贵妃看在眼里,眉梢眼角皆是飞扬的得意,待宫女掌完后,她立了身子斜斜瞟她一眼,唇角抹上阴冷的怒意:“本宫问你,陛下脸上的伤可是由你所为?!”
“是我。”元婉蓁脸上是火辣辣的裂痛,却是傲然地抬头注视于她,玫贵妃眯起眸子,声色越发严厉:“你目无尊卑,胆大妄为,本宫真该好好整治整治!来人!婉妃伤及陛下龙体,无视本宫,按后宫宫规杖责五十!”话落,她扫一眼站在一旁的其他嫔妃,黯然道:“以儆效尤!!”
茭筑夫人捋一捋鬓,眸光轻蔑落在元婉蓁身上,语气尖酸刻薄:“区区和亲质子,敢伤及陛下龙体,真以为有众国书契,就无法无天了吗?!”
卉妃则是担忧一眼,凑到玫贵妃边上劝道:“娘娘,这会若是伤了她,怕是陛下要怪罪了···”
“本宫整治后宫,岂有你说话的份?!”玫贵妃狠狠挖她一眼,卉妃立即沉了脸色,心中有气,却是不敢发作,只能默默地退回原位,见卉妃吃了闷气,众人面面相觑,赶紧端正了身子。
内侍听命移来刑杖,上前拽起元婉蓁的身子按在长凳子上,元婉蓁并不惊慌,而是闭着眼睛在心中暗自数着数,就在杖板子快落在她身上的时候,院门外内侍尖细的声音传起:“陛下到!”
闻声,苻啸已走进院内,众嫔妃纷纷下跪,齐声:“臣妾见过陛下。”
苻啸‘嗯’了一声免礼,转身便看见元婉蓁趴在凳子上,一张脸高肿布满了指印,他目光犀利地扫在玫贵妃身上,问道:“玫瑜!你这是在做什么?!”
玫贵妃撅起嘴巴,一脸委屈地说道:“陛下,是她见了臣妾不仅不愿揖礼,还无视臣妾,如此目无尊卑,臣妾掌管后宫,理当要训诫···”
“只是训诫,为何用刑?!”苻啸沉了脸色看她一眼,玫贵妃娇柔地挽上他的胳膊,嘟嘴道:“要是后宫不宁,陛下也会烦心不是吗?”
苻啸并未回应,转身扶起元婉蓁,看她的脸肿的厉害,立即命令道:“传御医!”
玫贵妃看得一颗心不由缓缓下沉,“陛下···臣妾···”
“行了!”苻啸倒抽一口冷气,道:“朕的伤,并不是婉妃故意为之,你不必怪罪在她身上!”
说完,苻啸又看向众妃道:“婉妃已经有一个月的身孕了,日后都不要来扰了她的清静!”
玫贵妃无比惊恐,颤抖道:“陛下,婉妃才入宫侍寝的啊,怎会···怀有身孕···”
众妃惊觉着立起身子,心中均都有质疑,但却不敢说出口来,茭筑夫人看了眼元婉蓁,皱起眉目接了玫贵妃的话,道:“是啊,这婉妃明是前几日才随使臣入宫,这么快就有了身孕,陛下,这孩子怕是来路不明···”
“够了!”苻啸打断她的话,厌恶地瞪她一眼:“婉妃两月前在猎场受伤被朕救下,直到伤势好转才随使臣入宫,孩子就是那时有的,不然朕也不会执意留下婉妃!”
他边说边撕开元婉蓁左脚的底裤,露出伤口,他立起身疲倦挥手:“你们不必再疑心!都退了吧!”
看见伤口,玫贵妃怔怔一愣,嘴角僵硬地扯了扯,不过很快就勾起了笑容,“如此,便是大喜事了,臣妾恭喜陛下。”
众妃互相对望一眼,同时笑道:“臣妾等恭喜陛下。”
“都起来吧。”苻啸脸上并没有喜色,只淡淡一声,这时,玫贵妃忙起身走到元婉蓁跟前,拿着锦帕假意拭了拭眼角,道:“既然陛下的伤不是妹妹有意所为,那便不能全怪罪到妹妹身上去。”她握起元婉蓁的手,歉意道:“适才姐姐也是为陛下龙体担忧,一时心急才会如此,姐姐这就给妹妹陪个不是,还望妹妹不要怪了姐姐才好。”
元婉蓁别开脸厌恶地甩开她的手,“玫贵妃不必虚情假意,我看够了,也不吃这一套。”
苻啸一挑眉,她倒是坦然直白。
玫贵妃心里一惊,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看着她:“妹妹何出此言啦?!”
她越过玫贵妃的目光看向苻啸,轻声道:“我累了。”
苻啸回了神,看着她唇角不禁就弯了起来,旋即凌空将她抱起,回眸对众妃道:“你们退了吧,日后少来熏梦宫,婉妃需要静养。”
从未见苻啸如此在乎一个女人,玫贵妃吃惊之余,眼中不由漫上失望与浓烈的嫉恨,那股恨意直逼到喉头,酸涩难忍···
陛下都未曾这样抱过我!
一时间,玫贵妃心里压抑的恨意,变为怒火,变为一股恶毒的光芒,这个女人,她凭什么!!!
一一一
前燕,军营。
秦苍炎再次召集众将商议战事,几人围在桌案前,慕容策的目光紧紧盯着地图,秦苍炎叹了口气,道:“如今梁郡已岌岌可危,不出半月就会被攻破。”
慕容轩皱起眉目,道:“若我们再迟迟不动,怕是更难抵御恒昼了。”
“不急。”慕容策看着地图淡声开口,慕容轩焦急一眼,道:“梁郡失守,就直逼石门了!”
“如何部署,我已经想好了。”慕容策毫不畏惧,转身看向众人,随即眸子转到慕容之身上,“副都督听令!”
慕容之一怔,忍下心气低头道:“是。”
“明日你领兵一万五自东燕郡绕后抵达谯郡,秦将军则领兵一万五自武阳郡绕后抵达颍川郡,做包夹之势,记住不是进攻而是隐藏驻扎。”慕容策命令,萧凛蹙起眉头,疑惑道:“五殿下为何这样部署?!”
“恒昼为何在谯郡驻扎迟迟不肯动身,就是在等待袁辽攻破梁郡,一旦梁郡失守,恒昼便会领本部前往与袁辽汇合。”慕容策点了点地图,看着慕容之淡漠道:“这时,副都督便越至恒昼之后,隐秘跟随其到石门,再恒昼起兵前往枋头,离开梁郡后,副都督再领兵于石门紧逼,阻扰袁辽开凿。”
说完,他又看向秦苍炎道:“秦将军只要在颍川郡,待秦国援兵抵达后,便与其前往石门和副都督汇合进攻袁辽,然后自石门一路北上到枋头,与我一同包夹恒昼,从现在开始我军要尽量避免与恒昼大军正面冲突,只需坚守枋头,其余沿途各郡,只留少数守军,让恒昼一路高歌猛进,只待秦将军破袁辽后迅速驰援。”
“好一个高歌猛进!让恒昼首尾不相顾!待我打破袁辽之后定当火速包夹恒昼后方。”秦苍炎朗声一笑,夸赞道:“五殿下果然英明。”
周汶赞同的‘嗯’一声,问慕容策道:“那咱们该如何?”
慕容策手指向枋头,道:“我们领兵五万坚守枋头,只守不攻牵制于他,等待支援。”
“五万?如何抵御恒昼二十万精兵?!”慕容轩惊诧,不解地问道:“温然手中三万精兵加上我手中七万精兵,这难道都不动吗?!”
“不动!”慕容策冷声回应,秦苍炎也急道:“五殿下这可不能失策啊!万一···”
慕容策打断他道:“没有万一,夺回石门,断了恒昼的粮草,到时林威手中十万精兵会与我汇合,我们只需与他牵制拖延,等待你们包夹,恒昼必败。”
周汶摇了摇头,紧张道:“只是,这十万精兵留着到底有何用啊?!”
慕容策坚定地看向他,继而眼中染上算计的精光:“如今情势有变,秦皇此次出兵救援,没有那么简单。可以想到,我军在抵御恒昼后已是精力疲惫,若秦皇趁机用这十五万援兵反攻,我们必是无力反击,所以我们不仅要留下这十万养精蓄锐,还得给他秦皇演一出障眼戏。”
秦苍炎眯起眸子,思绪着来回踱着步子:“我明白了,只是这障眼戏该如何演呢?”
慕容策抿了抿唇,道:“河南郡旁的荆河是秦皇援兵前往颍川郡的必经之路,离枋头仅一河之隔,我们在上游,他们会自下游到达颍川,到时就由周汶将军带领这五万精兵驻扎在荆河附近的深林中,到了夜里,每人手中各举起两柱火把,一路前行至枋头。”
周汶点了点头:“五殿下的意思我明白了,让十万变二十万,秦皇也就不会发现我们留下的这十万精兵?!”
慕容策点头,唇角勾起阴冷的笑意:“他这十五万援兵在经过恒昼之后也费了不少精力,一旦反攻,我们就以这养精蓄锐的十万精兵与其抗衡,打他个出其不意,他自会乱了阵脚撤兵。”
话落,慕容策退后两步,站在慕容之身旁,轻声道:“这十万精兵也是换回蓁儿的唯一筹码。”
慕容之猛地扭头看向他,心下不由一阵琢磨,小声道:“你想逼迫秦皇?!”
“他既然指定蓁儿和亲,你认为他会心甘情愿的将蓁儿换回来?!”
慕容策看着桌案前仍然商议部署的众将,声色压得更低了道:“我们只是利用他秦皇那十五万精兵逼退恒昼,当然,恒昼断粮也会撤兵,秦皇虽不会有多少损失,但毕竟耗了些精力,已无法应付我这蓄锐已久的十万精兵,他反不反攻我不知道,但我还是会拿这十万精兵包夹他,逼他交出蓁儿,你觉得他会拿十五万精兵开玩笑吗?!”
“你所说当真?!”慕容之怀疑地看向他,慕容策冷哼一声:“那就看你···有没有能力阻止袁辽开凿,能不能挽救大燕,换回蓁儿,成败都在你手中。”
慕容之沉默了片刻,咬一咬牙道:“好,我信你!” 薄春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