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手帕
我牵着承义去东宫的大花园里转了一圈,快要过年了,树上绑了很多绢花,看着倒也喜庆。
京中刚下过雪,所以地上的雪很新很厚,承义很开心,在雪中跑了许久,我紧裹着狐皮氅,不过一会儿就觉得受不了了。
我手脚冰凉,将捏雪球捏的正起劲的承义喊了过来:“承义,母妃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他跑过来说道:“母妃手冷吗?儿臣给母妃捂手。”
他将自己刚刚玩过雪球的冰凉的手塞进了脖子里,捂了一会儿来抓我的手,一边给我捂手一边说道:“母妃多搓搓手就不会冷了。”
我不禁有些感动:真是个孝顺又乖巧的孩子。
也不知道梁氏是怎么教的,居然能把孩子教这么好。
我想起窦才人出宫前说梁氏是个绣娘出身,也不知道她入宫做绣娘前是什么身份,大约家世是很好的吧!
我问流云:“武安王之前是梁宝林在教吗?”
流云说道:“娘娘未入宫前是太子爷在教,娘娘入宫后就是娘娘教了。”
我教的?我有些疑惑。
“那后来我不是有孕了吗?我有孕了也仍旧是我在教吗?”
流云点头道:“娘娘有孕了也一直把武安王带在身边,和亲生的无异,就连圣上也说娘娘大度呢!后来娘娘出了变故,太子殿下又亲自管教了。”
我心想,看来宋昭打一开始就是拿承义当嫡子养的,他对梁宝林的情,不可谓不深。
我抱起承义,见他的小靴子上湿了一片,于是急忙将他抱回了书房,将他的鞋子褪了下来。
承义脚上穿着一双很厚实的兔毛织成的袜子,我伸手摸了摸,很软滑,想必穿着一定很舒服。
我道:“承义这袜子是谁做的,真漂亮。”
其实一点也不漂亮,丑丑的。
他抬起头来,很疑惑的问我:“不是母妃做的吗?母妃给儿臣做了好几双,父王也有。”
我做的?
我的手艺怎么可能这么差?
我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不愿意承认这是自己的杰作:“承义骗人可不好,母妃怎么会做这类东西呢?”
我一边说,一边将他的兔毛袜褪了下来,冲门外守着的流云说道:“去拢个炭盆来,我给武安王烘烘鞋袜。”
流云将炭盆送了进来,承义却扁着小嘴巴,一副很委屈的样子。
“母妃,儿臣不撒谎的,这真的是母妃做的。”
我连连摇头:“不不不,不可能的。”
流云掩口一笑:“娘娘不承认,大约是嫌袜子丑。”
我一愣:真的是我做的?
她在炭盆上架了个竹架,将袜子接过去摊在竹架上烘烤,笑着说道:“奴婢见太子爷也有几双,太子爷入冬后日日穿,有两双都穿破了,也不舍得扔。”
我将承义放在贵妃榻上,走去书案旁,弯下腰想要将宋昭的皂靴褪下来。
宋昭缩了缩脚,玩笑道:“阿婉不嫌我脚臭?”
我伸手抓住他一只脚,将将要褪,他却拦住了我,说道:“这兔毛袜子的确是你做的,箱笼里还有几双干净的,阿婉不必看我穿着的臭袜子。”
我直起腰来,却发现手上粘了些他鞋底上的泥,于是拍了拍手,他从怀中摸出一块帕子来递给了我。
我擦了手,仔细一看,居然还是那块绣着朝阳的丝帕,针脚歪歪扭扭的很不体面。
我嗤笑一声:“太子爷这帕子可真丑,这朝阳绣的歪歪扭扭的,像个男人家绣的。”
我想了想,又认真道:“还得是我阿哥那样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低头批着奏折,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
“我不允许阿婉这样说自己。”他抬起满是笑意的星目,笑着冲我说道。
我身子一抖:“这帕子也是我做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着低头继续批奏折。
我灰溜溜的将帕子还给他,在贵妃榻上暗自羞涩了很久。
流云烘干了袜子,给承义重新穿上,我抱着他去了里间哄他睡觉,他已经有些累了。
我看着他脚上的兔毛袜子,又想到了宋昭那块帕子,凝眉思索了半天,总觉得那拿不出手的绣活仿佛在哪里见过。
我看着熟睡的承义,觉得这孩子这么小就这么懂事,真是可爱的紧。
等等……
小?
我脑中突然灵光一现。
那不体面的绣活,我不是在宋昭那宝贝的不得了的箱子里见过吗?那里面都是些小衣小帽,还有两双小鞋子。
我脑中有如一丝弦音拨过,浑身不可自制的颤抖起来。
箱子里那些小衣小帽……
是我给未出生的女儿绣的吗?
我立即起了身来,将多宝阁上的箱子取下来放在桌上,打开了箱子。
宋昭一见我拿了箱子,登时紧张的走了过来。
“阿婉怎么了?怎么又要拿梁氏的箱子?”
我从箱子里拿出一件小肚兜,伸手道:“你把帕子给我。”
“阿婉!”他忽然红了眼睛,伸手将我紧紧箍在怀中。
“阿婉,别看了好不好?”他哽咽着说。
我哭着打他:“你不敢把帕子给我看,因为这箱子里装的根本就不是梁氏绣给承义的小衣,而是我绣给女儿的,你以为瞒得住我吗?”
他生生受着,红着眼圈道:“阿婉,我怕你难过,若是你打我就不难过的话,你就使劲打我。”
我推开他,捂着脸哭道:“打你有什么用?孩子已经死了,我如今又是个生不出孩子的废人,我这辈子都要做孤家寡人了!”
“阿婉,阿婉你听我说,”他哽咽着抱住我,“阿婉,我们还有承义,生不生孩子都不重要,我们就这样一起到老也很好。”
我推开他,哭的肝肠寸断:“你是太子!你不能没有嫡子!”
我是个废人了,他若是日后继了位,难道立一个庶子为太子吗?
“阿婉,你冷静点!”他两手紧紧抓住我的肩膀,逼迫我看着他,“阿婉,承义就是你的嫡子,他就是你的孩子,从你进宫,他便是你在管教,你就是他的亲生母亲!”
我哭着摇头:“他终究不是我肚子里生出来的,我恨你,你为什么要偏袒梁宝林,我讨厌你!”
我一把推开他,哭着跑出了书房。 仙子留步:太子很多情